【如何分辨眼前是现实还是虚幻?】
陆相无从未想到有一天会怀着如此认真求知的心态,在搜索栏中郑重输入这样一个问题。
头上裹着白色的网纱头套,细细的一根弹力绳越过耳朵锢在下巴上,她靠坐在摇起到半高位的病床上,逐字浏览手机上的搜索结果。
【首先,要看事件或者想法是否有逻辑性和现实基础,如果没有逻辑性和关键性,幻觉的可能性就大……】
——不好说有没有逻辑和现实基础,奥特曼只看一集会觉得很扯,但看到一百集指不定就相信光了……归根到底还是得看信息量够不够支撑理性分析。
想到刚才的事,陆相无感觉头很疼,又或者是头真的在疼,思维运转很滞涩。
去年整整一个学年,她所见到的霓虹是正常的,总不至于回国过了一个假期,这就升维成了都市奇幻异能风了吧?还是说航班降落到平行空间了?
不然霓虹有怪物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告知她啊,没人在这种事当前还那么爱上学。
——当然,还可能是我出现幻觉了。
【幻觉产生前一般有一个身体机能极度受压抑的过程,建议自己回忆一下再判断。】
陆相无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压抑?压抑什么?压抑快乐的心情吗?
众所周知,当留学生,最快乐的莫过于第一次回家过年,作为全家人的心肝宝贝,除了吃香喝辣过度,不太可能有身体机能极度受压抑的机会。
——所以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一个小时前。
陆相无由于手臂骨折,这学期快要过半才来学校,原本的家政阿姨接了其他单子,一时间赶不回来,这一周的饭得自行解决了。
空荡的胃乏味的嘴,公寓周围的餐厅更是熟悉的让人想辟谷。
她在家好吃好喝这么久,看什么都感觉欠点意思。
——不行先吃几顿锅物过渡过渡吧。
翻出去年刚来那阵的聊天记录,里面有班里同学还有学长姐发来的东京觅食指南,挑了一篇合眼缘的帖文点进去,正好有家锅物料理离得不远,出发!
正午的阳光强烈而刺眼,显得背光的商店街有些暗,看上去黑洞洞的,倒是‘幸福商店街’几个金色的字反着刺眼的光。
一位白头发黑制服的男生从便利店出来后拐了进去,陆相无跟着走进去,乘扶梯直奔二楼。
迎面被风吹起几张店铺的传单,印着不知道多久前的优惠活动。
两边商铺的门都紧锁着,橱窗的玻璃模模糊糊的照出她的身影,再往后就是黑暗中影影绰绰的服装模特和闲置的货架,塑制卷帘门泛着浑浊半透明的灰黄色。
灯箱上特写三层汉堡的海报有些褪色,耷拉下一个角,被风吹的哗啦啦响,原本大红色的快餐店招牌积着一层灰,透露着些许萧条感,购物街空无一人,上下两层的店铺全都关着。
“It's been waiting for you,welcome to New York~”
耳机里传出的轻快节奏给眼前的画面加上了一层明朗跃动的滤镜。
陆相无紧皱眉头,重新点进那篇帖文,仔细一看,发帖时间是两年前。
本就不旺盛的胃口受到了一次沉重打击,她现在只想去返回舒适的公寓,窝在沙发上,点上一份披萨,放着剧当背景音,美美和朋友们水一会群……
现在的她完全无法共情十几分钟前的自己——怎么会想不开要出门啊?这么热的天外面到底有谁在?
【回复帖文…】实测勿来!这家店关门啦,大家不要盲目跑空噢!(ps.整座幸福街目测都要拆掉重建:(
——发送失败,请检查网络后再次尝试。
在数次尝试开关蜂窝数据和飞行模式后,不仅网络没有恢复,连信号都没了。
陆相无气的脑仁发懵,就在考虑要不要重启手机时,一抬头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商店街的入口被一片像是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色笼罩,似乎上面有什么在流动。
这个转眼间出现的东西,让她心头涌上一种难以言明的荒诞感。
“Welcome to New York,It's been waiting for you,Welcome to New York.”
耳机里的歌声还是一样充满活力,这阵听来却是毛骨悚然。
但陆相无更不敢关掉,因为她确信听见了别的声音,似乎在等着摘下耳机后更清晰的钻入耳廓。
“大家一起过马路就不会害怕了了了了…”
“哥哥的比我多,好偏心,妈妈咿啊啊啊啊…”
“Everybody here was someone else before.And you can want who you want.”
“Boys and boys and girls and girls——”
“好哦哦哦哦哦哦哦哦了呃呃呃呃呃呃妈——”
当耳机内和耳机外同时传来重复的词句时,陆相无差点晕过去。
可惜,差点,她的大脑现在很不幸的正万分清醒。
她不敢想这些尖利诡异的声音都是什么东西发出的,肯定不会是前面进来的那个男生。
——对啊!刚才有人也进来了!
可现在四周不仅没有一个人影,甚至连风的动静都消失了,通往二楼的扶梯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停下了。
往里望去,入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止步于三尺之内,远处是一片灰暗,影影绰绰,只有更深处几片穹顶洒下的昏暗光线,像是诱人深入给的一点甜头。
另一头,乙骨忧太攥着剑袋的背带,跟在狗卷棘的身后紧张的探查着报告里咒灵的痕迹。
“来了!”
陆相无扔掉完好无损的小棍,在左右手之间取舍一番,呼出一口气,神情决绝用左手轻轻触上‘幕布’。
手感很难形容,质感柔软但很坚韧,有点冰凉,像弹簧加非牛顿流体,有点你强它就强的意思,没有办法打破。
这里出不去。
心一下坠到了谷底,仿佛已经不会跳动了——这种感觉止于陆相无看到自己左手的前一秒。
掌心糊满黑色不明凝胶冻状物,霎时间让原本想要怠工的心脏狂跳起来,冰凉的体感自动联动了滑腻的触感,让她一下有了很多不可深究的恶心联想,比如覆膜粘液之类的……
陆相无愣了一秒,咬牙切齿的无声尖叫着疯狂甩手,未知物几乎瞬间就蒸发消散了也没能让她停下来,因为想连同刚才的触感从大脑里甩走,动作大到甩飞了一只无线耳机,正在播放的歌戛然而止,让她冷静下来。
——真见鬼啊。
这个念头刚滑过,她就看见了有个东西从不远处拐角悬浮着缓缓‘游’出来。
陆相无的脑海中无端冒出刚听过的一句歌词:“And you can want who you want?”
事情开始从糟糕变得难以理解了。
像是鱼的东西长着两颗白色掺着些浑黄的,高高凸出似乎快要爆掉的眼珠,在类似鱼鳍和鱼尾的位置上是由大大小小的触须蔟成的团,在空气中扭动着。
“我想要这个妈妈妈妈妈妈,买给我吧——”
又尖又长的嘴一张一合,模仿着人说话的声音,可以看到嘴里叠着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牙齿。
它与人类有着难以跨越的隔阂,扭曲的气息渗透而出,厌恶感从灵魂中喷涌。
这时,陆相无感觉万分清醒的大脑终于有了一阵晕眩。
因为她发现这只,来来回回只会重复这一句,那么刚才听到的那些……?
由无数小咒灵迅速汇聚成的集群,像海洋里的沙丁鱼风暴一样朝他们席卷而来,乙骨忧太将刀横在身前,冷汗从额角滑落。论单只根本不足为惧,但眼下如此多的数量形成的咒灵风暴要怎么打破?
完全找不到突破口!
就在他准备破釜沉舟,更快的挥动手中的刀剑去斩开时,狗卷棘拉下一直遮住下半张脸的衣领,露出画着咒文的嘴:「爆裂吧!!!」
伴随着阵阵短促尖锐的鸣叫,轰的一声巨响,数以千计的咒灵在同一时间爆开,连地面都随之震颤。
轰——
街的另一边,在考虑要开始为‘遗言’遣词造句的陆相无顿时精神一震。
管它是什么动静呢,得去看看!
正要开跑才发现膝盖软的不像话,迈出了艰难滞涩的第一步,感觉像踩着起跑器出发的运动健儿,又或者那张从猴到人直立行走的进化图,总之势不可挡的带起一阵风,她头都不回的继续往前跑。
眼见距离那只游荡‘地狱丑鱼’越来越近,陆相无拿出高尔夫开球的劲,抡圆了手里的遮阳伞,在‘甜蜜点’位置顺势脱手,让伞送了‘地狱丑鱼’一程,砸进了某家拉面店门前立着的大碗里,给落了很厚一层灰的叉烧拉面里加了份现捞‘海鲜’。
伞面下的尾鳍无力的弹动了一下,消散了。
人!是人!真的有人!
一个拿刀的黑头发白衣服少年正在和一个浑身长着白毛的大型怪物对峙。
——不对…刚进来的人不是白头发黑衣服吗?
听到脚步声,少年和怪物同时转头看过来。
“啊…?”乙骨忧太完全没有想到这里会冒出来除他和狗卷棘之外的人。
“啊!”陆相无这时看到了白毛怪物的正脸,不符合主流人类审美的风格严重让人不适,恶心又吓人,但比起样貌来说,更可怕更让人畏惧和厌恶的是从它身上散发的出来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想要逃避,却只能窒息的僵在原地。
见怪物似乎想趁这个空隙对少年发动攻击,陆相无赶紧指着怪物的方向大喊提示道:“啊!!”
“啊?”乙骨忧太不明所以有些怔愣,但下一秒他就明白了,咒力波动袭来自他左侧袭来,他下意识一个腾转躲开了这一击。
“宗啦!噢噢噢!”
“腌高菜?——!”
狗卷棘从二楼翻身一跃而下试图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咒力的余波霎时间向后方逸散开来,正中原本站在乙骨忧太后方的陆相无。
“啊?!”乙骨忧太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回陆相无连声都没有发出来,整个人被看不见的气浪轰翻在地,后脑勺狠狠的磕在地砖上,感觉像是用脸生接了一个冲击波,恍惚间,她好像看见商场天穹下的横梁上坐着一个人影。
‘这难道就是霓虹的黑白无常吗?高中生拯救世界是吧,果然很有本土化的特色……等等,霓虹好像不按这个体系来?’
她在胡思乱想间分散天旋地转的强烈不适感,不知道过去了几分钟,两个发色和衣服颜色正好相反的少年迅速的结束了这场战斗。
“对不起!真的非常抱歉!”乙骨忧太手足无措半蹲在陆相无身边,不知道此时是扶她起来还是不要挪动更为合适,“请问您还好吗?伤到哪里了吗?”
狗卷棘指着陆相无从提示完就一直无意识半举着的左手,发出有些喑哑的声音:“大芥?”
“是手受伤了吗?!”听到狗卷棘的话,乙骨忧太顿时紧张起来,托住陆相无的手认真查看,“伤到哪里了?是扭伤还是什么?”
在指尖接触到乙骨忧太指根的一刹那,陆相无悄悄在上面蹭了蹭,心满意足的放下手,但随即无端打了个冷颤,好像摸到了什么冰冷的东西,冷意直冲灵魂。
她的手没什么事,只是从刚才被糊了一手的不明物体,以至于关系有了一些隔阂罢了,不过现在重归于好了。
“我没事,那个是什么——”陆相无勉力抬起大臂,指向幸福街的尽头的‘幕布’,下一秒噌的坐了起来:“消失了!”
“噢,那个啊,呃……是帐,”乙骨忧太回答的十分迟疑,才第二次出任务的他拿不准是否能透露这些信息,但又做不出编瞎话的事,只好含糊的解释了一句:“祓除了……后——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个,帐就会解除了。”
陆相无眼神复杂,神情疲惫:好小子,原来是你们在这里玩过家家,你大爷的下次锁好门!
此刻她脑瓜子嗡嗡的,不过看着眼前这个白衣服黑头发的少年,她感觉自己没什么大碍,他的血都流了半边脸了!
街对面的墙上还有他拿后背砸出来的深坑,周围因为冲击力形成的一片蜘蛛网般的裂痕还在往下掉渣。
“你……你的头流血了……”
“啊我没事的,一点擦伤而已,”乙骨忧太毫不在意的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看着陆相无脑袋后碎成一片的地砖,万分担忧:“您感觉如何?有感觉到头疼或是出血吗?”
“我也没——”话音还没落,陆相无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天穹下的横梁上,穿着袈裟的人悠闲的翘着腿,将乙骨忧太的学生证放回盘踞在身侧的丑宝嘴里,静静地看着乙骨忧太和狗卷棘抬着陆相无离开,良久,发出了一声不明的笑意。
“有趣了。”
【小剧场】
陆:好哇!原来是你们在这里玩过家家,你大爷的下次锁好门!
伊地知:没锁好吗?不应该啊。
杰:是啊,我还帮着锁了一道呢。
陆(沉默):从把我锁进来的角度来说,确实。但他爹的我是这个意思吗?!
伊地知:QAQ
陆:没说你!
杰(笑眯眯):呀,小朋友不可以讲脏话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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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脆皮留子历险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