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指在屏幕上滑动,照片里金发少女的脸被无限放大。连飞扬的发丝都照得一清二楚,真绪被吻着的唇瓣嫣红的甚至有一些刺眼。
攥着手机的手越收越紧,骨骼和骨骼之间摩擦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理智一点一点被吞噬,手抖的实在厉害。屏幕的光亮打在他的脸上,将那双雀蓝色的眸子衬得颜色越发浓郁。红血丝弥漫着,几乎快要将眼白的部分填满,青黑色的色素沉淀在眼底堆积,说不出的阴郁。
粗重的呼吸声在漆黑的房间里越来越大,几乎要盖住外面暴风雪的声响。
手机终于从颤抖的掌心滑落,掉在床上后砸到了一大盒榛子巧克力。巧克力的外包装很高级,是方形的亚克力塑料盒,因为要送人的缘故还特意捆了天蓝色的丝带。外壳与手机相撞,直接将砸落的手机弹飞到了床的下面。
几经波折的手机掉在地上时发出一声闷响,裂纹在屏幕上蜿蜒伸展,将照片里接吻的两个人的脸分割得四分五裂。亮光闪烁了两下之后逐渐熄灭,没有被主人捞起来,手机屏彻底碎了。
无暇去管自己碎掉屏幕的手机,脑子里全都是他刚刚看到的那张照片。
真绪会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和五条家主在一起?
是在交往吗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关系?
可是明明真绪和五条家主才认识没几天吧,为什么就可以做出那样亲密的举动来呢?
杂乱的思绪占据了乙骨忧太的脑海,他双腿蜷曲着靠在床头,努力的将自己缩成了一团。把头埋进了膝盖里,乙骨忧太抱着自己的双腿,怔怔的看着黑暗中的某一处发呆。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被同学们讨厌欺凌的时候,只有躲在窄小的密闭空间里,才能获得暂时的安全,才可以呼吸的过来。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整个手臂都在控制不住的发抖,乙骨忧太闭着眼睛,想起了那个下午。
他对真绪说‘你在这里等我哦’然后转身离开。
已经在拼命奔跑了,快一点、再快一点,气喘吁吁的,大汗淋漓着,马上就要到了。
隔着马路,他顿住脚步,小公园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了还摇晃着的秋千,不知道是被风吹动了还是刚刚有人坐过。
再也无法忍受了,乙骨忧太跌跌撞撞的下了床。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寒意从脚底向上攀爬,几乎有些慌不择路,他拉开了衣柜的门。
柜子里叠好的干净的衣服全都被扔在了地板上,腾出的空间刚刚好能够容纳他的身量。
等到衣柜的门被关上,外面微弱的光线也被阻隔,狂跳的心才稍稍冷静了一些。衣柜里的空间太过狭窄,他弓着身子,把自己折叠着卡在柜子的角落。
‘忧太为什么又躲起来了?’
‘有人让忧太不开心了吗?’
稍微有些扭曲的声音隔着衣柜的门传来,虽然变调但却仍旧能够听出是小女孩的声线来。
乙骨忧太微微推开衣柜的门,拉开一条缝隙,恰好够他把自己的手掌伸出去。温热的掌心落在巨大咒灵垂下的额头上,乙骨忧太颤抖着的手稍微恢复了一些。但也只是稍微恢复了一些而已,他浑身都在发抖,即便是用力抱紧了自己却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肢体,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真绪真的不要我们了……”
在窄小的角落里,他的世界也像是这个衣柜一样狭窄又灰暗。闭上眼睛之后仿佛还能看到他们三个人手拉着手去买苹果糖的景象,可是睁开眼睛之后整个世界却都翻天覆地,变成咒灵的里香和变得很讨厌他的真绪。
像是童话故事里火柴燃灭后的时刻,只剩下他一个人,饥寒交迫,即将冻死在街头。
在他彻底陷入自己的世界之前,咒灵里香的声音把他拉了出来。
‘不可以不要我们,我们拉过钩的,不可以不要我们!’
‘要把真绪捉回来,把她捉回来!’
甜美的音调有些过分扭曲了,比平时的声音还要尖利,她很急切的开口:“真绪不要我们了,真绪变坏了。”
咒灵里香似乎一直记得上一次巷子里真绪打伤乙骨忧太,又被乙骨忧太的刀给伤到的事情。
为什么要打架,为什么要流血,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只是劝架的她?
里香想,一定是有人把真绪教坏了。
‘要永远在一起,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坏孩子要被教育!’
变坏的孩子只要抓回来好好教育就好了,只要抓回来好好教育,就会重新变好了。然后他们三个人还是可以永远在一起的,他们拉过勾的。
坏孩子要被教育……
这短短的一句话在乙骨忧太的胸腔里过了很多遍,他抬起手,去摩挲自己额角被真绪用手机砸出来的疤,喃喃自语着:“真绪变坏了……坏孩子要被教育……”
今夜似乎注定了是个不眠之夜,楼道里有门被关上的声音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经过了乙骨忧太的宿舍门口,然后逐渐走远消失。
乙骨忧太缓缓回过神,想到了脚步声和关门声传来的方向是一年级生的宿舍区域。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独自一人深夜等着真绪回来了,伏黑惠撑着伞站在学校门口,抱紧了怀里的纸袋。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养成的习惯,只有确认了真绪已经回到了学校,他才能够睡得着觉。但仔细想想,他之所以会养成这样的习惯,完全都是真绪的责任才对。
从入学开始,就莫名其妙的被缠上了。
明明只知道彼此的名字,也只是因为是同学的关系才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和社交账号,却每天都坚持给他发‘我去做任务了’、‘我做任务回来了’这样的信息。
自己把桌子搬到他的旁边,非要跟他做同桌,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也一定要跟着他,甚至在某一天莫名其妙的就牵了他的手。
用那种具有欺骗性的外表和行为让他敞开了心扉,等他习惯了看完她的消息再睡之后,毫无约定意识的真绪同学居然不再发给他了。
纠结了很久才问出了理由,但对方的答案却是‘惠惠已经跟我建立了关系呀,那种行为就不必再继续了吧,好麻烦哦。’这种毫无道理的话。
可是从真绪嘴里说出来,却又莫名显得很合理。
她就是这样的。
虽然看起来很乖,练习咒术也很努力,跟这个学校里的其他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她就是这样的。
喜欢到处乱跑、认识一些奇怪的人、有自己的一套奇怪的人类世界守则、胆子大的出奇,这些特质汇总到一起,通常情况下就只会有一个结果——很容易受伤。
总之是很不靠谱的性格。
握紧了伞柄,在四下无人的黑暗里,伏黑惠叹了一口气。等到叹完气,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刚才行为,大概能算作是在回忆往昔。
最近好像莫名变得有些爱回忆之前的事情了呢,是不是因为最近过的不太顺利?
真绪……
真绪……
令人捉摸不透却又无法放弃的真绪。
已经在心底无数次反复咀嚼过这个名字了,像是为了寻找一个出口,伏黑惠张开嘴,把她的名字念出了声。
风雪太大了,伞上压着一层雪,变得稍微有些沉。伏黑惠的发顶湿透了,额前的碎发打着绺黏在脸上,带着一股子凉意。
他原本是提着怀里的纸袋的,但是在学校门口等了太久,雪水把纸袋都浸湿了。伏黑惠担心里面装的东西也会沾湿,所以一直把纸袋抱在怀里。
因为抱得太久,这袋子染上了他的体温,连带着里面装的东西都沾满了他的气息。
伏黑惠垂眸看了一眼袋子里的衣物,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去想点别的东西,但袋子里的东西也属于真绪。
隐约能嗅到他常用的那款洗衣液的味道,纸袋里装的是他上次帮真绪洗好的那件大衣。
大概是怀着‘反正她也不会在意,就算他偷偷留下来她也不会知道的’这种心情,伏黑惠迟迟没有把这件大衣还给真绪。
是想一直留着的。
在昨天看到她穿着夏油老师的大衣之前,他都一直怀着这种隐秘的心思——他想要留着真绪的衣服。
他很认真的手洗过了,将上面的血污和污渍全部搓揉了个干净,也好好烘干过了,还替她重新补好了那颗马上要掉下来的牛角扣。
是因为没有大衣可以穿,所以才会穿夏油老师的外套吧,毕竟是寒冷的冬天。
一定是这样的……
伏黑惠将纸袋抱的更紧了一些,因为想到了夏油老师,所以难以避免的联想到了五条家主。
不靠谱的成年人和不靠谱的未成年,这样的组合真的很难不让人担心。
也不知道两个人究竟为什么会在一起,明明是发给真绪的消息,却听到了五条家主回复的语音。
已经到了听到他的声音就有些头疼的地步,大概他的手机也畏惧着最强的性格,所以听完那条语音之后立刻就关机了。
站的稍微有些腿麻,伏黑惠撑着伞往前走了一些,又折返了回来。稍微有点无聊,没有其他事可以做,就只是漫长的等待。
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如果没记错的话,真绪被咒术总监部罚了限制三个月自由活动的权力吧,这么晚还不回来,真的没关系吗?
稍微有些焦灼起来,想打电话给真绪,但是手机已经没电了。回去充电的话,万一错过了回来的真绪又该怎么办?
伏黑惠抿了抿唇,唇瓣上沾了雪花,融化时凉丝丝的。随着他抿唇的动作融化的雪水流进了他的口腔,唇齿间满是寒气。
以往他都能成功的等到她,不管多晚,她都会回来,这次也一定是这样的。
有脚步声逐渐靠近,伏黑惠下意识抬头。
期待值落空,来的人并不是真绪,高跟鞋踩过蓬松的雪面,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朝着他直直的走来。
黑色雨伞的伞沿被压得很低,看不清来人的脸,只能看到她垂在胸口的浅棕色长发。手里拎着的袋子像是商场专柜的购物袋,上面印着几个像是logo的花体字母。
非常温柔的女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伏黑惠下意识仰头,对上了雨伞下那双灰色的眼睛。
竹中寿江对着眼前的少年弯了弯眉眼,不紧不慢的用细长的手指拨弄了一下自己稍微有些被风吹乱的齐刘海:“请问,你认识真绪吗?”
等人走到近前,伏黑惠才发现这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比他还要高。没有马上回答对方的问题,伏黑惠稍微有些戒备,视线迅速扫过了她的脸:“请问您是?”
掀开大衣外套,露出了里面的店员服装,竹中寿江用指尖点了点自己胸前的工作牌,仍旧笑的标准:“我叫竹中寿江。”
其实已经有些算是和小孩子说话的口吻了,语调轻柔的不大正常,但伏黑惠还是微妙的捕捉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轻蔑。
仿佛是他的错觉,她看着他的脸,用睫毛膏打理过下眼睫毛有些花了,看起来像是眼底有一片阴郁的影子。但除此之外,这个叫做竹中寿江的女人全身都散发着温柔的母性光辉。
她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这次问时俯身凑近了一些,几乎要把他也拢进自己的伞里:“你认识,真绪吗?”
虎杖悠仁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伏黑惠跟一个陌生的女人说了几句话,然后从她的手里接过了一个袋子放在了自己的脚边。
那个陌生的女人逐渐走远了,伏黑惠还一直盯着她的背影在看。
难道伏黑惠喜欢的其实是姐姐类型?
这个想法刚刚升起,他就成功预判了两面宿傩的嘲讽,直接捂住了脸。但显然诅咒之王预判了他的预判,脸上裂开的嘴被手掌捂住之后,又在手背上重新出现。
非常恶劣的评价,他的声音在安静雪夜里听起来非常邪肆,两面宿傩嗤笑了一声:“完完全全是蠢货。”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说谁。
复活了,宝宝们谨防新流感!今晚再战4000!攥一个多人修罗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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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