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如我所言 第40章 寂静如海

梦醒来，生活还是一成不变，正如太阳从东方照常升起。

五条悟的工作越发繁重，即便有反转术式的存在，乙骨忧太也仍能从他身上感知到超负荷的波动。

他似乎真成了一台人形机器，只有开机、运行、睡眠这三种状态。除了完成教学任务跟拔除咒灵外，其余所有，只要乙骨忧太可以看见五条悟的时间，他都戴着眼罩在小憩。

办公室、教室、会议室，甚至是在走廊，五条悟都可以靠在墙边打个盹。

乙骨忧太打开手机，查看了今天五条悟的行程安排，挑了个适当的时机，拨打电话。

“忧太同学，怎么了？”五条悟懒散的声音响起。

“你很久都没有吃过主食了吧，以后准备靠吃甜点续命吗？”

五条悟闷了片刻，讪讪回道：“你是在我身上装了监控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明天我没有课也没有任务，我来接替你的工作，你回家休息。”

“那怎么行，老师不放心，自己玩去吧。”

“不放心什么？我现在已经是特级了。”

“不放心你一个人啦！笨蛋！”五条悟打了个哈欠，又说，“是觉得我太久没回来陪你了吗？”

乙骨忧太无奈地说道：“我是觉得你太久没有休息了。”

“乖小孩！谢谢你的关心！不过老师真的没事哟！精力充沛！完全不用担心！”

“夏油怎么样？”

五条悟那边没了声响，许久才冒出句话来：“为什么突然问起他？”

“你不是因为常常跨市去找他，才这么累的吗？”乙骨忧太静了半晌，问道，“他们说夏油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学校，也没交报告......他怎么了？”

五条悟没给出具体的答复，只是支吾道：“没什么，他只是需要独自静一静。”

乙骨忧太沉默稍许，又重复了一遍：“让我帮你完成工作吧，你不能一直靠反转术式不睡觉。”

“我会休息的，向你保证。”

“我一直都在这，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乙骨忧太像是怕五条悟没听懂似的，仔细解释，“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你知道随时的意思吧，哪怕是半夜都可以，”

“知道啦！”五条悟在屏幕另一端轻笑，“把老师当傻子吗？”

“把老师当我男朋友。”

五条悟的笑声立刻止住，很快速地说了句笨蛋，就挂掉了电话。

虽然五条悟在感情方面装傻充愣是把好手，但他倒是误打误撞讲出了真相。

乙骨忧太现在确实算得上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五条悟还不清楚自己的好学生已经成长到可以独立接下跟自己处理程度差不多水准的任务了。

于是，他表面上听话的好学生，以数个任务作为交换，得来了五条悟的每日行程安排。

给他的来电也暗有意图，乙骨忧太知道如果夏油杰在五条悟身旁，那么他就会不接自己的电话，所以乙骨忧太靠五条悟是否接自己的电话，来推测夏油杰跟五条悟待在一起的时间。

至于询问夏油杰的情况，只是单纯不想让五条悟再去迁就那个脆弱的男人，从而加重他的负担。

某一天，在一个晴朗的午后，正走去办公室交材料的乙骨忧太接到了五条悟的电话：“忧太，你那里天气如何呢？”

乙骨忧太不明白五条悟为何忽然关心起天气来，但还是老实回答：“阳光明媚。”

“最近还好吗？”

乙骨忧太打开门，回道：“挺好的。”抬眼便看见五条悟坐在桌后盯着自己笑。

少年在挂断电话前说了最后一句：“现在非常好。”

乙骨忧太坐在五条悟对面，将文件放在桌上，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惊喜。”五条悟笑着拿过来那一叠文件，感慨少年的成长速度如此之快，这都可当大任了。

乙骨忧太勾起嘴角笑了笑，只有在五条悟面前，他才会表现出一点少年心性。

“你生日打算怎么过？”

乙骨忧太露出被问住的表情，呆滞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明天就是自己的生日，于是怔怔道：“我明天要外出完成任务。”

“啊？？！”五条悟皱眉。

“忘记了，我以为你不会回来。”

“什么意思？这跟我回不回来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不回来陪你，你就不过生日了吗？”

乙骨忧太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说实话：“嗯，其实我对过生日没什么兴趣，这只是很平常的一天。甚至有点讨厌，因为大家貌似总期盼我能做些什么不一样的事出来，我不喜欢这种目光。但如果，你会因为过生而陪我，那么我会很开心自己的生日。”

五条悟愣住，指尖反复摩擦纸页，许久才闷闷说道：“笨蛋。”

“夏油知道你回来是陪我吗？”

五条悟眨了眨眼，语气有些不耐烦：“你干嘛总问他？”指甲在单薄的纸上掐出一轮弯痕，又嘀咕，“跟谁谈恋爱呢？我还是.....”

“额.....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五条悟磕磕绊绊一阵，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你能别提他了吗？”

“我不想老师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还要分心去想他。”

“我哪有。”五条悟默了几秒，轻声道，“就偶尔，他确实有事嘛。”

乙骨忧太将五条悟那些小动作尽收眼底，对他说：“那天晚上，你就毫不犹豫地甩开了我的手，去追了夏油杰。”

五条悟的神情凝住，很明显，在乙骨忧太说完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对方在说哪一天。

“抱歉。”

“我不是想要你的道歉，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是希望你至少能给我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五条悟趴在桌上没有说话，将脸藏在环抱的双臂之中，只露出戴着眼罩的部分，可发红的耳廓仍旧暴露他的内心。

“竞争个屁啦，乱说。”五条悟将手伸过去掌心向上摊开，“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是我做得不对。”

乙骨忧太握紧五条悟的手，俯身向前亲了下他的额头，低语：“明天我做完任务，一起去水族馆玩可以吗？”

乙骨忧太接着又去吻他的眼罩，鼻尖，亲昵地说：“我还没去过水族馆呢。”

五条悟仰着脑袋，笑道：“当然可以，老师帮你做，几分钟就搞定。”

乙骨忧太摇头：“你在家休息，我大概中午就可以结束了。”

“好吧，我等你。”

“.....你要是真能等一等我就好了。”

五条悟不解，嘟囔了几句，但乙骨忧太没再多做解释，便牵着五条悟离开了学校。

第二日醒来，乙骨忧太在拍了五条悟几张睡觉的照片后，下床的一瞬间，就被他拽住衣角，听见他迷糊呢喃：“变态吗？这有什么好拍的？”

乙骨忧太转过来抱着五条悟亲了亲，语气含笑：“你好漂亮，我最喜欢你了。”

五条悟推开乙骨忧太，翻身背对着少年，咂了下嘴：“你真烦，快点解决完那些破事吧。”

“嗯。睡醒了记得吃早餐，我给你放冰箱里，热一热再吃，别总是将就冷着吃，对胃不好。”乙骨忧太边说，边将被他掀开的被子扯过来盖在身上。

“再见，老妈。”五条悟有气无力地冲乙骨忧太挥了挥手指。

中午出门，五条悟刚从楼底走出来，被阳光一照，即便戴着墨镜，也忍不住伸手去挡刺眼的光芒，说道：“好热！”

“想吃什么？”乙骨忧太将五条悟带到树荫底下走。

两人边走边说，在连续三次拒绝了五条悟苦苦哀嚎把蛋糕当午餐吃的请求下，拽着他走进了一家料理店。

少年在街边给白发的大高个子男人买了许多的甜点，最后用店里的招牌黄油土豆，安抚住了他。

吃完饭后，乙骨忧太似是觉得五条悟不太能被太阳晒，便提议打车去水族馆，却遭到对方的拒绝。

五条悟固执的非要跑到公交站牌那里等，要坐公交去。乙骨忧太没法，只能随了他的心意。

入馆后，五条悟立刻就蹦蹦跳跳跑到人鱼公主的雕像旁，要乙骨忧太给他拍一张照片：“哇！这个雕像还在！真怀念！！”

乙骨忧太拍完照，问道：“跟之前比，有变化吗？”

五条悟放下手势，摇了摇头：“太久了，我记不清了。”

“上次来是什么时候？”乙骨忧太牵着他的手走去廊道。

五条悟皱眉，露出思索的表情，嘟囔着：“才入学的时候吧，好多年前了。”

乙骨忧太楞了会，轻笑一声：“那确实是好久之前了。”

每路过一个园区，五条悟就兴高采烈地甩着乙骨忧太的手晃，嘴里一刻不停，讲得比导游都还专业。

“它的鱼鳞好漂亮！闪闪发光呢！”五条悟趴在玻璃上，感叹。

随后，五条悟转头问乙骨忧太知不知道这种鱼，乙骨忧太摇头说不知，五条悟又谈起了它的来历、习性，甚至还讲了关于它的影视作品。

乙骨忧太注视着在巨大水幕下变得小小的白发男人，看见他一张一合的嘴唇，偶尔哽动的喉结，透过墨镜边缘，可以瞧见他笑得弯起的眼尾。

但这些.....只令少年感到厌烦。

“老师不说话，也可以的。”

五条悟高昂的声音戛然而止，垂下了抬起的手臂，怔怔盯着乙骨忧太，竟有点不知所措。

“嫌我吵？好过分！我都讲对了呀！”五条悟抽了抽鼻尖，“跟书上写得一样！我读过的，我不是在胡言乱语。”

“不口渴吗？嗓子都哑了。”乙骨忧太扭开瓶盖，将水递到五条悟嘴边。

五条悟眨了眨眼，接过水瓶咕咚喝了几口，原本卷翘的发梢似乎也跟着耷拉下来。

“觉得很无聊吗？也是，你们这些小孩应该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五条悟的指尖扣弄着水瓶的塑封，“我想个别的话题聊聊吧！”

乙骨忧太将水瓶拿过来盖好，看着五条悟，说：“老师的爱好应该不包括观察鱼类吧。”

五条悟没明白对方的意思，恹恹道：“你真讨厌，我可是在努力想话题呢！”

乙骨忧太将五条悟带到一处偏僻的大厅坐下，看着面前游来游去的各色鱼群，低语：“我们不是要一直都有话说。”

“可是不说话.....”五条悟低头理了理裤子的褶皱，“太安静了。”

“我只是想跟你待在一起，哪里都行，不说话也很好。”

乙骨忧太转头凝视对方，铺天盖地的蓝仿佛要将五条悟淹没，他的浅蓝色衬衫被深蓝晕染，白色发丝变得梦幻，连带着空气貌似也变得更加咸腥。

少年不禁猜想，天空与海水，究竟谁的蓝更不可直视呢？

“不用对我假笑。”乙骨忧太摘下五条悟的墨镜，望进他的瞳孔，“你本来就是个安静的人。”

五条悟偏了下脑袋，看向巨大的珊瑚群，过了会，佝偻着身躯，将头枕在乙骨忧太肩上，沉默许久，未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