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屋子里什么也没干,像是开了一天的会,乍然拉开门帘,送己身入松风庭院,浮舟便觉得卸去一身重负,也不嫌弃外面凉了。
在最烦闷的时候,旁人的呼吸声都令人难以忍受。她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要把之前入肺的污浊全都吐出去。
浮舟迎着看不见的月光,摸索着往更安静的地方行去,结果多走了几步便踌躇。想到片刻后还得自己走回去,不能走太远,省的忘记路。
如果最后是宿傩或者里梅来找,免不了又要被说。
因这么一想,心情又低落起来,忍不住心想:宿傩到底为什么要带她过来?这种场合男人们自己玩玩就好了。他想干什么都行,何必带上她碍事。不过也只是心里的怨念。
理性上,浮舟觉得他在男女之事方面还算洁身自好……代价是将性、欲替换为食欲。
哎呀,那说起来还是前者更好接受。幸好宿傩好像只在一开始暴露出了那种癖好,后面的……浮舟不问,他也不主动恐吓她,至少维持了微妙的默契。
可能也是知道她不算坚强,容易受惊吓吧。
怪不得宿傩对于她的态度那样平淡从容,他估计觉得她迟早要露出马脚,故而不必多费神,耐心等待就好。
有关于宿傩的事情在浮舟脑中历历浮现,她一直想着他,却绝非爱慕而是忧愁。
分给别人的精力多了,用于自视的就少了。浮舟只当自己出现在这里格格不入,又觉得自己沉闷的样子多半叫人乏味。
她不知道举手投足间的谨慎与谦顺,还有一副欲言又止的忧郁皮囊,也能受到许多暗地里的瞩目。
就在往回走的时间里,浮舟被一名有心尾随的陌生人倾吐了真心。
那人言语间对她表露出热忱和倾慕。浮舟听说,她的每一片裙摆和发丝都勾住了他的目光。
这也是全新的体验,但浮舟不太想要,故而也就直接问了:“阁下盛情相邀,却之不恭,不过我还有疑惑,那就是你怎么不在房间里问呢?”
废话,当然是因为宿傩也在啦!谁敢在宿傩眼皮底下和她搭话。
不是所有人都能不介意被反驳的,尤其这个问题叫人很没面子。
对方也就支支吾吾,半天讲不出来,随即质疑起她对宿傩的情意:“可你不算幸福,我是看你有心事的样子,才出来想开解你。”
浮舟说起这些日子最顺口的一句话:“我先前根本不认识你。”
“哎哎,你怎么这样不解风情,难道只是不愿意和我说话吗?”那人还欺身牵住了她的衣袖,“我想和你说那么多心里话。”
风月之事,浮舟涉猎不多,但知道这里无聊,不事生产的人容易寂寞,并不怎么当回事。
她后退半步:“这么看来,我的心事远不如阁下多。劝你再去席上饮些酒吧,消愁。”
浮舟欲拢衣袖,却无意碰到男人的手,只比她的温度高一点点,远不如宿傩的温暖。那个人还想趁机摸她的手,被她及时甩开。
全然是不愿相从,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想与之多说的样子。其实,一面之缘的关系,根本也谈不上放在眼里,要是当真了,才是肤浅的写照。
再说,浮舟还记得,宿傩记忆中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吧?
浮舟不对他人多评价,但这些想法都在她心里。只不过男方这边,原先恐怕有八到九成底气,偏偏手到擒来的事情落了空,于是更不肯放过。
就算先前未把浮舟放在眼里,现在也因被看扁多有不甘。“你竟然就要这样背弃我而去吗?”
浮舟说:“这就言重了…如果我勉强顺遂你的心愿,那才是背弃了宿傩大人还有我自己。”
“可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不会令你露出那种表情。”对方如此殷勤道。
哪种?
在疑惑前,她先浑身不适地颤抖。上次听见有人说出这种话,那个人叫万,实在是令人感到一阵恶寒。
浮舟这下是一点周旋的余力也没有了,只想快点找到宿傩,离开这边。
“这种熟练的诉说就不必重复给我听了。”她扶着墙急忙往前走,头也不回:“一想到这句话曾流传在许多人的耳畔,如今传到我这里,难免就觉得臭不可闻呢。”
讲完了最不客气的一句话,浮舟跟着手的指引,一路小跑,先前静坐时的忧郁情绪被消磨得半点不剩,这里的走廊平整,故而跟着墙,即便看不见也不必担心碰撞跌倒。
她急切的脚步声微微作响,至于后头那个人是什么想法,浮舟根本也不在乎了。在她回去时,门不知被谁打开,省了摸索找寻的功夫,但也让她过快地出现。
浮舟又转了个身,在外头平稳了呼吸,才露出半个脸,轻轻咳嗽一声,想提醒里梅到门口来带她归席。
未想,过来的人居然直接拉住了她伸出的手腕,牢牢将她的细腕圈在手里。他的手也不是冰凉的,他很烫。
她立刻就分辨出来,是宿傩亲自过来接她。
他没有质问她为何突然离开,在牵手的同时对她说“走吧”,也不是带她回到热闹的场合里去,而是往长廊的另一个方向走。
浮舟任由他牵着,手在他掌心也汲取了热力。
“只是和人谈事的时间,转头你就不见了。跑到哪里去了?”等走了一段路,宿傩才问她。
浮舟还有些心虚,低着头:“太闷了,我不舒服,到外面吹风。”
他调侃:“良宵花月,还当你是和哪个有情人相会去了。”
她听了这话,顿时警惕起来。宿傩不至于连那个也听见了吧?
不过浮舟回想起方才的应答,都还恰切,除了不太好听之外没什么问题。
而至于他口中的【有情人】……怎么不能算上宿傩自己呢?
浮舟有了主意,于是随口指自己说:“既然说是相会,那大人要带我去哪里呢?”
天幕仍幽深,白月红花初春夜。
一到宿傩身边,浮舟立刻就深谙男女情致了。
宿傩与她脚步未停,只是过了一会才开口,轻哼的呼气后,言语中还带笑意:“你啊,偏偏这种关头滴水不漏。不过,还算让人高兴……有情人么?”
说着,轻轻抱起浮舟,带她进入一片桃花林。
月满似镜的光景浮舟暂时见不到了,但她也不是为的赏月。
她被亲吻得气喘吁吁,几乎站不住之后,宿傩才满意的松开。
不过浮舟挂在他身上,也不希望他快快撒手。
“腿软了?”宿傩扶正她软塌塌的身子,肌肤相贴,手摩挲着浮舟的脸上潮红:“只是多亲了几下,也不是第一次了。还不习惯吗?”
浮舟喘着气也没忘记反驳:“也没有很多次,而且…太激烈了,你还在一边舔我的肚子。”讲到后来,变成嘟囔。
“哦?肚子怎么了?”
她不失哀怨地提起:“你腹部不还有一张嘴么--”
宿傩没管最后怪异的停顿:“哦,我好像没告诉你这个。你从哪里知道的?”
“……我不知道,但你在舔我……有感觉的!”浮舟紧张地攥着手中衣服,它属于宿傩。
“你又把我衣服弄皱了--莫非还想再弄皱些?”宿傩托起她的臀部,好让自己说话靠着浮舟耳边。
浮舟一听,这又是之前的往事,可惜那次她讲完就被弄断了手指。现在他还有脸提起!!
她无能为力的心里升起一团火,不觉咬牙,脸上的热气还没散去,娇态未消:“分明是你把我衣服弄乱的更多。”
“这个嘛,不必管它。”他这么说,但也不计较的样子,一只手钻进敞开的衣衫,掐住她的腰,手指在浮舟小腹上按压着,问她:“舒服么?”
不等浮舟回答,宿傩接着说:“身上真凉,有我的手好多了吧。”
她给出的回答是无声挣扎,自然,他不会放走她。又折腾了浮舟好一会,宿傩才帮她理好褶皱,系上衣带。本日最令人动容的事情出现了,他没再去宴上,而是直接回了住所。
浮舟也终于躺在了床榻。
她在睡前总是刻意远离他,有时不惜屈就挪到他腿边,但在醒来时,又不知为何会回到怀里。
这一现象已经习以为常。
不过,就在某个她迷迷糊糊贴着他胸口入眠的夜里,浮舟被热醒,发现天气如今暖和了起来,一人独眠刚好,而两人则嫌多,并且--她发觉了自己居然已经习惯,可以说是适应了在宿傩旁边的生活。
浮舟细数从冬至春的数十个日夜,惊觉宿傩一改往常,性情不再暴烈,而她也几乎忘记了过去的不愉快,只是单纯的生活在如春的房间里。
甚至,误以为安全。
她夜间的挪腾与叹息吵醒了身边的男人。“怎么了?别吵我。”语气中俨然是不悦,不过动作还算轻,宿傩又将浮舟重新揽回身旁。
房里不再有什么动静,但浮舟心中鼓声大作,能听见血液泛滥泵进心脏,又在鼓震里输送到各个地方。
安全其实是错觉,漂泊的人很容易误认家乡,但并没有那么多真正安全的地方。她应该多注意,因为没有那么多好事天降。
浮舟自知没做错什么,只不过在宿傩旁边,他不高兴了,任何事情都能成为他处决她的缘由。她想起来这点,也就从春天的幻梦里醒了过来。
她开始不动声色的生活,悄悄地呼吸,那天晚上泄洪一样的心跳留在了她记忆里,浮舟还记得自己的紧张。
如果可以,她懦弱地希望那种偷偷摸摸的心跳延续更长。
也是掐上腰了。
浮舟:抱一丝,命给不了你--
写到浮舟习惯在宿傩怀里睡觉的时候,忽然脑袋里响起了语音“如同做了夫妻一般--”
写到宿傩话锋一转,忽然脑袋里闪烁横幅“说到--”
我这脑袋算是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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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