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说完自己都笑了,不过今日更含蓄谨慎,捎带解释:“抱歉,大人,前世来世之说实在渺远。我自己都将信将疑。也可能是大人收留了我,所以自然孺慕情深。”
宿傩原本是受她所说的前世旧缘而隐约动容的,听到孺慕二字就冷了脸:“你说什么?”
她却眷恋地说:“希望和大人一起的日子别像我成长那样短暂呢。”
宿傩也无话可说了。
脾气很坏的宿傩在她接二连三的挑事下竟然也不发火。浮舟知道他根本不是关心孩童的正派人,所以和年龄无关,难道说他很喜欢有别于爱侣亲密的依恋?
她心中惊疑,原来宿傩竟然是能被孩子拴住的--?
也行吧,做不了解语花,体面一点当女儿也是不错的,倒不如说不必担心掉脑袋,亲缘比情缘好上太多。
浮舟抱着宿傩的胳膊不撒手了:“大人会带我走吗?就算半月,那也是露珠一样短暂的时间,可以更久一点吗?可以吗可以吗!”
面对浮舟语速急切,宿傩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止住了她吵闹的声音。询问:“你想跟在我身边多久?”
他这样情绪不稳定的人呀,半个月太短,而一生太长,浮舟不假思索给出那个她早有预估的答案:“三个月就够了。”
再多怕是宿傩就腻味。
虽然,浮舟也不明白,已经过去三次了,他又来找她。也许寡情的人也会无聊吧,宿傩把她当成去京都路上的保留项目什么的,也正常。
“……三个月就够了?”
浮舟点头如捣蒜。
宿傩和她说不通,将手收回,想了想,又摸了摸她因茫然而抬起的头。
和先前同样,浮舟长成体态纤细的女人,用了七天。
里梅在一个阳光很好,适合晒被子的天里和她一起晾晒,终于找到了机会问她:“你怎么长的,之前还是个小孩,我抱你的时候你还在哭。”
浮舟:“我记得你,里梅。你把我冻僵了。”
“……”
她也不是要来记仇,只不过前几次他都很凶,又爱嘲笑,现在难得反击:“不过还是谢谢你哦,不然在水缸里也免不掉淹死的。我很感激。”
里梅问起细节:“所以你都记得?”
“事无巨细。”她拍打被褥的一面,发出响声,好像天然就会做事,不用教。“反正,就是突然会了很多事。”
里梅沉默不语,似乎信以为真。
浮舟自己则转脸补充起来:“不过我还是很小,平日里若有失当,你能稍微谅解,顺便提醒一下吗?”
他说:“只要你别让大人生气,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骗子--里梅上次笑得就很开心,上上次觉得她有病。
不等浮舟反驳,宿傩先一步叫了她名字:“浮舟。”
她便不理正在干家务的另一个人,直挺挺地就往宿傩声源处跑,片刻也不停留。直到撞进了一个馨香温暖的怀抱。
宿傩屈臂将浮舟抱起来,并不费力。说她:“该慢点,你也不怕撞到。”
她则抛却了小心翼翼,天真而信赖,歪着头:“我知道宿傩大人会接住我的。况且听得出来,您不远,而且路上都是平地。最后,这不是很好的汇合了么!”
“说你一句你要回多少句呢?”
浮舟这才难为情起来:“那我不说了,大人叫我做什么?”
“无事。”
浮舟心想,那这是把她当狗遛呢。也不生气,就着他的手依傍身体,双臂环绕宿傩的脖子,自然一副亲密的样子。
而宿傩则很满意她一唤就来的状态,又打断了一次浮舟和里梅的聊天。
半月之后,时至仲秋,浮舟果然被离开此地的宿傩带上了。她也不问此行去何处,一副完全信赖的和顺模样。宿傩见了便打趣:“你也不担心在路上被丢掉。”
浮舟的回答则相当孩子气:“如果我一直抱着您的胳膊不撒手……”
宿傩以为她稚气未脱,外表又楚楚可人,小巧的鼻头冒出绢绸的面纱,小鹿似的脑袋在他身上顶来顶去。完全是孩童天真无邪的样态。
“那你就完了。”说是这么说,但他言语中有多少警告的意思,只有自己知道。
浮舟大胆的贴在他身上,的确也不撒手,看起来隐隐也有几分害怕被他真的丢下的意思。找好姿势,就乖顺地不动了,像个小巧的挂件。
她讨好地说:“别扔嘛别扔嘛,我会乖的。”
路途中一连数日,浮舟自己都惊讶宿傩的好糊弄。又莫非说他其实也是有几分真情的?不,还是不要做出此类一厢情愿的臆测比较好,省的不合预期自己又难过。就当是他心情一直不错吧。
比起万物生发的春夏,宿傩更喜秋冬肃杀也寻常。他还爱看火山爆发呢。
她后来去查阅了资料,知道有关这种自然灾害,宿傩讲的分毫不夸张。伟力之下,人不过是虫豸草芥,死了也就死了,还有之后的污染和疫病……
总是有些触目惊心的。但宿傩会噗嗤一声笑。
就……他不是什么好人,她也知道,所以不能对其人格有期待。
浮舟吹着风,抱紧了任由她倚靠的男人,持续散发的热意贴到了面颊,忽而又觉得自己这种扭捏的心态也见不得人,因此有些羞涩。
“怎么了?”
她闷头不肯说话。宿傩于是轻轻抱起了浮舟的躯体,横在车厢里自己的怀里,好让她更舒服地躺着:“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浮舟顺手搭上他的肩,随口应声:“这点倒是和大人一样。”
“哦?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宿傩来了兴趣。
她听他语气张扬,心中警惕,口中讷讷:“……嗯。”
“这可称不上什么恭敬的回答……乐师?”
浮舟一时语塞,竟是连自己在想什么都忙乱之间忘掉了,应答慌张而不稳重:“嗳嗳,什么?”
什么乐师她才转生不到一个月不知道哇!
宿傩一手拉扯她的肩膀,又拿捏她的下巴,将她扭转到对着他脸的方向,哼声拖长,似在思量:“你可曾以为我是什么好敷衍的人么?要说谎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他手指覆盖她两片唇瓣上,抚摸着警告。
浮舟乖乖地将两手并在身边,那样子颇为无知无措:“大人的反应也真是难以料想。但我不曾学过乐器呢。”说完这个就难为情地不只如何是好了。
嘴唇上的力道忽然加重,似乎想是要压断她唇下白齿。宿傩的声音阴沉锐利:“这样么?”
她开不了口,只能微微点头。身体轻颤,等他的回复。
宿傩不轻不重,以平淡的口吻说了句“是吗?”那语气也毫不像提问题。忽如轻风吹拂,所有的压迫皆散,好像她就只是在宿傩怀里发了一会呆,现在醒转。
不过口中淡淡的血气叫浮舟知道,并非虚幻。
宿傩对她有所怀疑。但她自知己身算不上什么,对方随口问问的事情,不致招来防范。浮舟相当识趣地提着裙裾从他身上离开,慢慢挪移到另一边。
心中却不为他的敏锐担忧,总归她伤不到宿傩,因此要是能让他稍微高兴点,说不定对方就像施饼那样,随手一撒,吆喝着就给了。
……眼睛也好,脑袋也罢,反转术式都能长出来新的吧?浮舟苦中作乐思量。不过反着讲,要是惹宿傩不高兴了,她迟早是会死的。
罗帷中人容貌究竟为何,宿傩看起来还真不像是会因此好奇而想一探究竟的类型呢。他才没那种探秘的情志。比起那种,说着“无聊”然后一把红柴丢下,感慨“烧了都一样”,最后遗憾一笑--
浮舟以为这才是宿傩。
有一部分属于人类的东西被他自己剥离掉了,而老实说,她其实也不好奇缘由。
从来没空为他人已经失掉的抛却之物流连,接下来的半天内浮舟都不声不响不动地静坐。车外的动静一晃而过,她无一次侧耳,不闻不问如销亡桂枝。
等到用膳时,应宿傩的要求,才像被主人唤醒的人偶有了知觉,跟在他后头,扯着袖子出去吃饭。
夜里,风飒飒吹拂,空气潮湿得似又要落雨。露重霜寒,下午又睡够了,无法入眠的浮舟探到了床边,撩开纱帘,让风吹在身上。
却不想宿傩在身后鬼魅一样缠上来,手指勾住她的衣领,指节磨蹭她后背敏感的肌肤:“睡不着?”
浮舟被吓得激灵,又不敢抱怨,就只小声说:“风好大呀,对不起哦大人,我不该动它的。”
天生的好情商全用来给宿傩找台阶上,浮舟觉得自己怎么也堪当言语建筑学大师。宿傩这边倒是懒得理会她找的由头,自动默认失眠,故一把揪过浮舟到身前。
他的两只腿就在她臀侧,一只手圈着她的腰,把她竖在身前:“那我们来聊天。”
世路艰辛啊,浮舟笑着说:“好呀,最爱和您说话了。”
“好,就来说说你的经历。”
晦月生,七日成,成来长喟历八苦。浮舟如果长了眼睛,也合该轮到她翻白眼,但没有。
她老实地应好,又把自己从那晚上落下,又到如今的事情细细说明。
宿傩又问她如何得知,如何能懂。她又重复了之前对里梅的说辞:“唔,自然就知道的,我也不懂怎么去探究其中缘由。”
也不晓得他信了没,总归是不再追问。
浮舟心里自然悔恨,因睡不着觉而生出事端,也不是头一次。而宿傩在夜里十分健谈,不知道怎么的,像是不用睡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警醒他。
这么心里排解着,她也迷迷糊糊倒在了他手臂上,总算是睡着了。
很喜欢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这个笑话--好像从第一本本就开始用了。
浮舟努力发展同事:里梅兄,有事请捞我一把,拥护你做部门经理。
宿傩早觉得不顺眼:浮舟,来我办公室一趟。
同样的宿傩
round1锐评:愚蠢驽钝
Round4体谅:天真无邪
这把两边都是不care,但浮舟又破皮了,宿傩赢,真是赢赢又麻麻。
苦哈哈的浮舟:我是一款速食米线。泡两分钟就撒入调料包就自动做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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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