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後,並非他們預想中可能存在的咒靈或狼藉的景象。
那是一個相當整潔的少女房間,鋪著榻榻米,有書桌、化妝台和一個大衣櫃。但整個房間的景象極其詭異——所有的家具,包括牆壁和天花板,都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半透明的、如同蟬翼般的膜。
這層膜還在微微搏動,彷彿整個房間都在呼吸。那股甜膩的腐敗氣息正是從這層膜上散發出來的。
「……這是什麼玩意兒?」
五條悟皺起眉頭,用「六眼」掃視著這詭異的景象。他能看見咒力的流動,但源頭卻並不明顯,彷彿整個房間本身就是一個咒靈,或者說是一個巨大的……巢穴?
家入硝子在放下「帳」之後,就完成了她的任務。她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靠在走廊的柱子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對她來說,只要別讓她上前線,怎樣都好。
但當五條悟粗暴地拉開門,門後的詭異景象映入眼簾時,她那總是顯得沒睡飽的眼睛也微微睜大了一些。
「嗚哇……真噁心。」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用手在鼻子前揮了揮,彷彿想趕走那股令人不快的氣味。
夏油傑眉頭緊鎖,眼神在房間內掃視,試圖從這詭異的景象中找出線索。那層搏動的膜讓他感到一陣不適,與那股甜膩的腐敗氣味混雜在一起,讓他下意識地感到生理上的厭惡。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開始分析咒力波動。
「這並不是單純的咒靈附著……更像是整個空間被一種咒力所『吞噬』,並被它同化了。這層膜……彷彿是咒靈的消化道,或是它的本體的一部分。」
他伸出手,但並未直接觸碰那層膜,只是在距離幾公分的地方停下。
「咒力波動很微弱,不像是攻擊性的咒靈。但這種將整個房間納為己有的詛咒方式,更偏向寄生型或是領域的一種?」
夏油傑的目光最終落在那些被膜覆蓋的家具上,以及膜的深處似乎隱約可見的物體。
「難道說,美咲同學就在這膜的裡面嗎?但如果是這樣,那股氣味就更讓人不安了。」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似乎在思考著最壞的可能性。
五條悟伸出一根手指,並沒有真正接觸,只是以極快的速度,輕輕地點向牆壁上的那層膜。藍色的咒力在他指尖微微流動,不是為了攻擊,更像是試探。那層膜被他的指尖「觸碰」到的瞬間,並沒有被直接摧毀,反而像是有彈性一般微微凹陷,隨後又迅速恢復原狀,甚至泛起了一陣漣漪。
「哦?還挺堅韌的嘛。連我的『六眼』都無法完全看透裡面的結構,感覺好像無窮無盡一樣……是個有點意思的詛咒啊。」
他收回手,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的笑容。他的目光再次掃過整個房間,尤其是那股若有似無的咒力來源。
「看來只是小打小鬧可不行啊。這種咒靈,用普通的攻擊手段說不定只會把它弄得更麻煩……」
他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地上,然後將視線轉向唯一沒有被膜覆蓋,甚至沒有沾染太多氣味的房門口,也就是他們站著的位置。似乎在盤算著什麼。
「悟,等等。」
夏油傑的目光從那層詭異的薄膜移開,轉向身旁躍躍欲試的五條悟。他能感覺到五條咒力的騷動,那股蠢蠢欲動的破壞慾幾乎化為實質。
他伸出一隻手,攔在五條身前,語氣雖然平靜,但帶著不容忽視的制止力。
「不能用大規模的術式。美咲小姐很可能還被困在裡面,如果貿然使用破壞性強的招式,很可能會傷到她。而且……」
他的視線再次掃過整個房間,眼神愈發深沉。
「這個詛咒的特性還不清楚。萬一它有反擊或轉移傷害的能力,我們的攻擊可能會直接作用在美咲小姐身上,甚至破壞這整棟房子。在找到詛咒的核心和確認美咲小姐的位置之前,我們必須謹慎行事。」
他轉頭看向五條悟,表情嚴肅。
「先別急著破壞,讓我來。我的術式更適合處理這種情況。」
說罷,夏油傑雙手結印,低聲吟唱。他從影子般的咒力中召喚出了一隻體型不大、外形如多足水蛭般的咒靈。那咒靈沒有眼睛,只有一個巨大的口器,身上覆蓋著光滑濕潤的黏液。
「去,把它『吃』掉一個角落,讓我看看裡面的情況。」
他輕聲命令道。那隻水蛭咒靈立刻聽話地蠕動上前,張開口器,開始啃噬牆角那層搏動的薄膜。令人牙酸的咀嚼聲響起,薄膜雖然堅韌,但在咒靈持續不斷的啃食下,竟真的被緩慢地溶解、吞噬,露出了一小塊被膜包裹著的牆紙。
五條悟正準備凝聚咒力,用一發「蒼」直接把這個噁心的房間整個「吸」成一團垃圾時,卻被夏油傑攔了下來。他嘖了一聲,臉上露出明顯的不耐煩。
「哈?謹慎?那種東西要搞到什麼時候?直接把它連同那個失蹤的女孩一起扯出來不就好了?反正有硝子在,缺胳膊少腿都能治好。」
他滿不在乎地說道,對他而言,效率遠比過程重要。不過,當他看到夏油傑召喚出的那隻噁心的水蛭咒靈時,他還是停下了凝聚咒力的動作,抱著手臂,用一種挑剔的眼神看著。
「切,又是這種噁心巴拉的咒靈。你的品味還是這麼差啊,傑。」
他嘴上雖然在挖苦,但「六眼」卻一刻不停地觀察著水蛭咒靈啃食薄膜的過程,以及被啃食的缺口處咒力的細微變化。他在等,等夏油傑的方法失敗,好讓他名正言順地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
家入硝子看著夏油召喚出的那隻黏滑的水蛭咒靈,嫌惡地皺了皺眉,默默地往後退了半步,彷彿怕被那咒靈身上的黏液濺到一樣。
「……不管是詛咒本身,還是傑你召喚出來的東西,都讓人沒什麼食慾啊。」
她低聲吐槽了一句,然後又聽到五條那番「缺胳膊少腿都能治好」的混帳話,忍不住朝他翻了個白眼。
這傢伙……真該讓他也體驗一下斷手斷腳的感覺。不,那樣的話,要治療的還是我,太虧了。
她繼續靠在柱子上,視線在啃食薄膜的咒靈和一旁不耐煩的五條悟之間來回移動。雖然現場的景象和氣味都讓她很不舒服,但三個人之中,她反而是最沉著冷靜的那個,以一種置身事外的旁觀者姿態,觀察著局勢的發展。
夏油傑專注地操控著水蛭咒靈。隨著咒靈的啃食,一個拳頭大小的缺口被打開了。然而,被薄膜覆蓋下的牆壁並非預想中的木質或牆紙,而是一種呈現出詭異肉色的、類似筋膜的質地,還在微微地抽搐。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整個房間,不,是整棟二樓都輕微地晃動了一下。
彷彿一個沉睡的巨獸被驚醒,發出了不滿的呻吟。水蛭咒靈剛啃食出的缺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癒合、再生,彷彿從未被破壞過。
與此同時,一個極其微弱,幾乎要被忽略的、帶著哭腔的少女聲音從房間深處傳來……
「……媽媽……救我……」
聲音細若蚊蚋,卻清晰地傳入了在場每一位咒術師的耳中。
夏油傑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嘖,會再生嗎。」他低聲道,收回了那隻水蛭咒靈。他抬起頭,眼神變得銳利,與五條悟交換了一個眼神。「而且,美咲小姐果然在裡面。這個詛咒,恐怕是將她作為『核心』或『養分』來維持自身的。」
五條悟本來還抱著手臂,一臉不爽地看著夏油傑的「慢動作」,但當那微弱的求救聲傳來時,他臉上的不耐煩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獰笑。
「聽到了吧,傑。」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的殘酷,「看來你的小蟲子把那傢伙弄疼了啊。而且,還活著呢。」
他「啪」地一聲打了個響指,向前走了一步,與夏油傑並肩而立,身上那股狂傲的咒力毫不掩飾地升騰起來。
「既然知道還活著,那就沒必要再畏手畏腳了。再生速度快?那就用它來不及再生的速度,把整個核心挖出來不就好了!」
他摘下墨鏡,那雙蒼藍色的「六眼」在昏暗的走廊中亮得驚人,將房間內咒力的流動看得一清二楚。
「傑,你負責把外層那些噁心的皮給剝開,盡量大範圍地壓制住它的再生。核心的位置……交給我來找。我要在三秒內把那個女孩毫髮無傷地揪出來。」
他的語氣充滿了絕對的自信,彷彿這不是一場兇險的祓除任務,而是一場由他主宰的遊戲。
家入硝子在聽到那聲微弱的求救時,慵懶的表情也消失了,她將叼在嘴裡的菸拿下,表情嚴肅了起來。身為在場唯一的治療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毫髮無傷」這四個字的重量。
「……說得輕巧。」她低聲對著五條悟的背影吐槽了一句,但聲音裡卻沒有了平日的嘲諷,只剩下凝重。「要是失手了,殘缺的肢體我或許還能接上,但要是被詛咒的核心污染……那就不是我的反轉術式能輕易處理的了。」
她雖然這麼說,卻已經從靠著的柱子上站直了身體,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裡,做好了隨時衝上前治療的準備。她知道五條悟雖然狂妄,但絕不會拿人命開玩笑。
她要做的,就是在這份狂妄出現萬一的偏差時,成為最後的保險。
走廊內因為「帳」的關係而昏暗無光,只有從紙門透進來的、房間內那層薄膜自身發出的微弱光芒,映照出少年們嚴肅的側臉。
空氣中甜膩的腐敗氣味,隨著那隻咒靈的咀嚼,似乎又濃郁了幾分,混雜著咒力特有的不祥氣息,讓氣氛愈發壓抑。
高橋默默地看著,隨即被三人進入狀態後的默契驚豔。
她饒有興趣的觀察著三人的配合。
她並不打算插手,除非情況超出他們的應對範圍。這是他們的實習,也是他們的戰鬥。
她的視線在夏油傑和五條悟之間游移。聽著夏油傑與五條悟之間的對話,讓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淺笑。
他們雖然總是針鋒相對,但在真正需要配合時,那份骨子裡的默契卻是旁人無法企及的。那是一種從無數次生死關頭中磨練出來的信賴,儘管表面上彼此嘲諷,卻總能在關鍵時刻讀懂對方的意圖,並以各自的方式提供最強力的支援。
這也是為什麼,即便知道眼前詛咒的危險性,高橋希子仍能放心地將戰場交給他們。
整個二樓在「帳」的作用下,陷入一片濃郁的、近乎墨黑的幽暗。唯有那扇半敞的紙門,如同一張正在呼吸的怪獸之口,吐露出房間內那層薄膜自體散發的微弱肉粉色光暈。這光暈不僅無法帶來溫暖,反而讓一切顯得更加病態和詭譎。腐敗的甜膩氣味越發濃重,黏稠得似乎可以實質化,每一個呼吸都感覺肺腑被沾染。咒力的壓迫感也隨著房間的律動,一下一下地擠壓著走廊內所有人的心臟。
夏油傑聽著五條悟那狂妄卻不失自信的計畫,臉上原本的凝重反而鬆弛了一點。他知道五條悟總有辦法將不可能化為可能。看著他那雙亮得驚人的「六眼」,夏油傑感覺到一種獨特的、來自戰友的信任。
「……我知道了,悟。」
他平靜地回應道,聲音中沒有絲毫猶豫。既然目標明確,而且有五條悟這樣的搭檔,過分的遲疑反而是種累贅。他轉過身,目光重新掃視房間內的薄膜,腦海中迅速篩選著最適合的咒靈。
「我會將所有咒靈散佈出去,覆蓋最大的範圍,以咒靈的術式直接侵蝕分解掉表層的膜,同時削弱其再生能力。」
夏油傑的雙手快速結印,口中吟唱的不再是召喚單一咒靈的術語,而是更為複雜的、用於大規模操縱咒靈的咒詞。他額前的髮絲輕輕擺動,雙目在陰影中閃爍著精光。
「但時間會是關鍵。我無法完全壓制住它的再生,只能盡力做到最大範圍的清除。三秒……就看你的了。」
他看向五條悟,眼中是毫不動搖的信賴,還有對即將到來的挑戰躍躍欲試的興奮。緊接著,他的周圍,咒力開始無聲地扭曲,漆黑的影子中,數十隻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咒靈如潮水般湧現,雖然都壓制著氣息,但那股龐大的咒力波動還是令人感到心悸。
這些咒靈個個都是經過他精挑細選的,擅長侵蝕、分解,或者鈍化對手行動的類型。它們無聲地潛伏在他身邊,只待他一聲令下,便會如洪流般湧向那詭異的房間。
五條悟聽到夏油傑的回應,那自信的笑容更盛了幾分。他「哈」地輕笑一聲,像是對夏油傑的配合感到滿意。對他來說,這場戰鬥已經是預料之中的勝利。
「放心吧,區區三秒,對我來說根本綽綽有餘!」
他話音未落,身形已然化作一道殘影,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衝進了房門。他的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聲音,在完全被薄膜覆蓋的榻榻米上移動,竟然沒有發出絲毫的摩擦聲。那雙蒼藍色的「六眼」全開,將房間內複雜的咒力流動、薄膜的分子結構、咒靈核心的藏匿位置,甚至是美咲同學被困於何處,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沒有直接攻擊,而是將咒力凝聚在雙手,沒有任何花哨的術式釋放,只是以近乎蠻橫的精準度,將咒力點向幾個關鍵的節點。這些節點是薄膜咒力連結的核心,只要破壞這些地方,薄膜的再生能力便會被暫時麻痺。他此刻就是一台精密計算的機器,每一步都精確無比。
空氣中只聽到輕微的「咻」一聲,隨後便是肉眼難以捕捉的藍色殘影在房間內來回閃爍。在他所經之處,薄膜的搏動明顯減弱,顏色也瞬間黯淡下去。而這一切,都在電光石火間完成。
咒靈受到威脅,開始反擊了。此時的空間也變得極不穩定。
高橋希子那雙敏銳的眼睛捕捉到了空間扭曲的瞬間,那種感覺就像是腳下的地面突然變成了起伏不定的水面。她立刻壓低重心,腳下以一種幾乎看不見的細碎步伐快速移動,巧妙地抵銷了那股來自空間本身的拉扯與推擠。在她周圍,無形的咒力絲線已然編織成網,既是防禦,也是隨時可以發動攻擊的陷阱。她的視線穿過前方夏油傑和家入硝子的身影,牢牢鎖定在已經突入房內的五條悟身上。她看到了他精準的行動,也預見了詛咒接下來必然的反撲。
正如她所料,當五條悟破壞掉最後一個咒力節點的瞬間,整個房間發出了如同瀕死巨獸般的痛苦嘶吼!
原本覆蓋在牆壁、天花板和地板上的肉色薄膜,像是受到劇痛刺激的肌肉般猛烈收縮。它們不再只是蠕動,而是瘋狂地、朝著房間的正中央匯聚而去。
黏膩的薄膜從四面八方剝落、捲曲、融合,在半空中迅速凝聚成一個巨大、醜陋、彷彿由無數張嘴和扭曲肢體構成的肉塊聚合體——那正是咒靈的本體!
空間的扭曲達到了頂點,整棟和式老宅的二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木樑嘎吱作響,紙門劇烈搖晃。
在這混亂的中心,咒靈的本體猛地張開一道巨大的裂口,將一個被黏液包裹、早已失去意識的少女身影——藤原美咲,像吐出無用雜質一般,猛地朝門口的方向噴射出來!
「來了!」
高橋希子的聲音冷靜而迅速。在美咲被拋出的同一時間,她指尖輕彈,數道早已準備好的咒力絲線瞬間破空而出,在半空中交織成一張柔韌的網,精準地接住了那個女孩。
絲線在接觸到女孩身體的瞬間便迅速收攏,形成一個半透明的繭狀結界,將她與外界的混亂徹底隔絕,並輕輕地將她帶到了走廊相對安全的一側。
做完這一切,高橋希子沒有絲毫停留,再次將注意力放回戰場,眼神中透露出絕對的信任。
當空間開始扭曲時,夏油傑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拉扯他和他所操控的咒靈。他不得不分出部分咒力來穩固自身,同時維持著對咒靈大軍的掌控。那股源自咒靈本體的尖嘯,甚至直接衝擊著他的精神。
「唔……!」
他悶哼一聲,但眼神卻變得更加凌厲。他看著咒靈的本體在房間中央成形,也看到了美咲小姐被及時救下。心中的顧慮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的、祓除詛咒的決心。
「做得好,前輩!」他頭也不回地喊道,聲音中帶著一絲讚賞。隨即,他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眼前的敵人身上。「悟,它暴露本體了!我的咒靈會從四面八方發動攻擊,製造空隙!」
話音剛落,早已待命的數十隻咒靈發出刺耳的咆哮,如黑色怒濤般從他身後湧出,無視扭曲的空間,從地板、牆壁、天花板等各個角度撲向中央那個醜陋的肉塊。
擅長撕咬的、擅長噴吐腐蝕液體的、擅長用觸手束縛的……各式各樣的攻擊在同一時間傾瀉而下!
五條悟在咒靈本體出現的瞬間,便感受到了那股混亂咒力的爆發。空間的扭曲對他幾乎沒有影響,或者說,在他「無下限」的術式面前,這些物理層面的干擾都被隔絕在外。他只是嫌惡地「嘖」了一聲,因為那股精神衝擊還是讓他感到了一絲不快。
他看著美咲被高橋前輩救下,嘴角咧開一個狂傲的笑容。
「總算肯出來見人了嗎?醜八怪!」他的聲音在混亂的空間中清晰無比,充滿了居高臨下的挑釁。
面對夏油傑咒靈大軍的猛攻,他非但沒有退開,反而迎著那些攻擊的間隙,再次加速。他的身影在扭曲的光線中拉長、分裂,讓人完全無法捕捉其軌跡。
「傑!你的那些小蟲子就負責幫我擋掉那些噁心的黏液!核心……我看到了!」
蒼藍色的「六眼」早已鎖定了肉塊聚合體深處,那一個散發著最為濃郁、最為邪惡咒力的微小光點。他高高舉起右手,食指與中指併攏,璀璨的藍光在他指尖匯聚,那是將「無下限」術式強化後,產生吸引之力的術式——「蒼」!
「給我——滾出來!」
家入硝子在高橋希子行動的同時,也立刻閃身到了被結界包裹的美咲身邊。她跪下身,雖然無法直接觸碰,但她隔著結界,用那雙銳利的眼睛快速掃描著女孩的狀態。
「生命體徵穩定,只是精神衝擊導致的昏迷。」
她冷靜地對高橋希子報告道,隨後抬起頭,看著前方那片已經化為咒靈與咒術師地獄的房間。
夏油傑的咒靈與敵方咒靈本體撕咬在一起,發出令人作嘔的聲響,而五條悟指尖那抹越來越亮的藍光,更是讓她感到一陣心悸。
「那兩個笨蛋……」她低聲咒罵了一句,但聲音裡卻聽不出一絲責備,反而是一種習慣了的無奈。「又準備把這裡拆掉了嗎……前輩,你的結界,夠結實吧?」
她半是認真半是調侃地問道。她知道,一旦五條悟的「蒼」完全釋放,這裡將會變成怎樣的景象。她必須確保身後這個無辜的女孩,不會被捲入最強二人的戰鬥餘波之中。
「????應該夠吧。還是我再上一層結界啊?」
高橋被家入問的也動搖了。
「『又』??他們經常幹那種事嗎?!」
隨著高橋希子話音的落下,五條悟指尖的那點蒼藍光芒已經膨脹到了極致。那不再是一個光點,而是一個散發著恐怖引力的微型黑洞,一個扭曲了光線與空間的奇異點。
周圍的空氣被高速吸入,發出尖銳的呼嘯,連同夏油傑那些正在撕咬咒靈本體的低級咒靈,也被這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拉扯得變形,發出痛苦的悲鳴,最終被撕碎成純粹的咒力殘穢,一同被吸入那蒼藍的中心。
整棟建築的哀嚎達到了頂點。木製的地板被掀起,化為碎片捲入引力的漩渦;紙門早已不成形,連同門框一起被扭曲、粉碎;天花板上的木樑也出現了裂痕,灰塵簌簌落下。這裡不再是一個和式房間,而是一個正在被暴力「壓縮」的毀滅中心。
在這一切的中心,五條悟的身影卻穩如泰山。他臉上帶著狂妄而猙獰的笑容,看著那醜陋的咒靈本體在「蒼」的引力下被拉扯、變形、發出無聲的慘嚎。構成它身體的肉塊被一片片剝離,最終,深藏在最核心的那一點散發著不祥光芒的——咒靈的核心——也暴露無遺,被無可阻擋地吸向那毀滅的蒼藍。
此刻,他的世界裡只有那個即將被祓除的醜陋核心。他的聲音在術式發出的巨大噪音中,卻異常清晰地響起,帶著一絲玩味的殘酷:
「遊戲結束了,垃圾。」
他猛地握緊拳頭,那團極度壓縮的蒼藍光點瞬間內爆,將吸收進去的所有物質——咒靈本體、核心、殘骸、甚至是空間本身——全部在一聲沉悶的巨響中徹底湮滅。
引力消失的瞬間,毀滅性的衝擊波緊接著爆發開來。
雖然大部分能量在內爆中被抵銷,但殘餘的衝擊依舊化作狂風,夾雜著木屑與塵埃,向四面八方席捲而去。
衝擊波襲來的瞬間,高橋希子的結界發出了明亮的光芒,將她、家入硝子以及昏迷的美咲牢牢護在其中。
家入硝子看著眼前這副幾乎要把整棟房子二樓都拆掉的景象,臉上沒有絲毫驚訝,只是習慣性地嘆了口氣。
她抬起頭,對高橋希子那震驚的問話,用一種彷彿在討論今天天氣般的平淡語氣回答道:
「經常?前輩,妳太小看他們了。」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夏油傑。
「傑還算好的,至少他會考慮到『盡量』不破壞周遭環境。但悟……」她的視線轉向那個站在一片狼藉中央,正緩緩放下手,一臉「搞定了」的輕鬆表情的白髮少年,「對他來說,『任務目標』和『最強的自己』是唯二重要的東西。至於任務地點會變成什麼樣子……那從來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上次在廢棄工廠的任務,他們兩個差點把整棟樓給夷平了。所以妳說呢?」
她的語氣平淡無波,但話語中的信息量卻讓高橋希子一陣語塞。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問題兒童」可以形容的了。
高橋希子:「????????????????。」
看著滿目瘡痍的和室,以及站在中央一臉得意的五條和夏油,高橋除了沈默還是沈默。
她默默撥通高專的電話。
「是事務處嗎?那個????可能麻煩你,幫我聯絡一下後勤幫忙整理一下任務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