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缈没想过上一周还说欠她人情,对着她笑,像她累得鬼迷心窍看花眼的温柔的孙权,下一周会拽她一个人质问:
“你不要认为自己是那位盟主派过来的人,就做什么都有特权。”
她对他就不该有“其实孙权是个好人只是嘴硬了点”的期待。
起初,王知缈对孙权的印象是脸好看,腿长,发胶打得过硬了,有几缕直直地岔着,但还是好看。表情很臭,他们还没打过招呼说过话,他就已经是完全冷却的状态,但他皱着眉头的样子让这张脸更好看了。
她对一张脸的好坏向来诚实。所以替孙权原谅了他的不热情不好客,加上他哥哥又太热情好客了,阳光开朗帅哥献殷勤准没好事,她难免离孙权更近一些,他不搭理她,她反而觉得安全。
她拉开孙权,躲过孙尚香捣乱的箭,立刻领会到孙权这张臭脸不仅是臭臭而已,相较于他的脸,他的脾气实在是太难看了。长达三年的猜忌、怀疑、明嘲暗讽,一边“你绝对隐瞒了武功实力”,一边摆出“你要是有武功试试看呢”的架子。她倒也希望自己某天睡醒突然悟道,可以打Siman跟老爸王允说爸爸我练成了,老王家头一个武学天才,光宗耀祖云云。
这样对大家都好。
别猜了,真不会,我也想,我就想想。
没有破罐子破摔,是因为她从没有像在江东这样明确地意识到她的沉默和弱势,可以轻而易举地保护到她想要保护的人。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不会武功,人家觉得她会武功,于是时不时上演“我来考考你”情节,其中周瑜尤甚。
好在她跑得快,她跑得是真的快,考验什么的跑就是了。孙尚香这个很有班级荣誉感的同桌兼邻居兼朋友年年拉着她报名校运动会,国中第一年就破了江东的短跑纪录,所以吕蒙对她这个外来敌对势力但新纪录者很不满,这种不满在她国中四年级跑过男生纪录时到达了顶峰。
被吕蒙堵教室门的时候,王知缈并没有认出他是谁来,直观感受就是:小学生。
吕蒙的确是小学生。
被她超过百米纪录的前江东运动天才小学生。
觉得自己有义务为老大排忧解难的小学生。
老大整天念叨的人,怎么想都是让他很困扰的存在,只不过出于礼貌不敢教训她罢了,好在他吕蒙没什么素质,吕蒙恶狠狠地抬头。
“有事吗?”王知缈礼貌地问。
她长得小巧,身高在江东可以屈辱地用袖珍来形容,脸也是很标准的杏眼鹅蛋脸,加上微微的自来卷,简直一个无公害弱鸡形象。
吕蒙准备的校园老大宣言一句没用上,他磕巴又脸红,寻思也妹有人跟他说过王知缈是萌妹爆改体育生啊。但人都顶在这儿了,他不想输了场子,磕磕巴巴地说:“喂,谁知道你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跑这么快的。”
王知缈一瞬间对小学生吕蒙有了面对没事找事的曹操的那股子先骂先爽的冲动:“谁知道呢,不过你就算吃十个红油抄手也是手下败将。”
据赶来拽走吕蒙的太史慈说,阿蒙跑开的时候,他看见他眼眶里的小珍珠了。
这件事发生在她第二次救了孙权之后。王知缈觉得往前那次孙权自己能躲掉的不算,但他本人说都说了,加上她当时实在太困,也就任由他欠她的人情去了。
反正她没觉得他后来有表现得哪里亏欠她一样。
连周瑜都难得讲了好话,领着吕蒙跟她道歉,没有要求她不要放在心上,叽里呱啦摆出惩戒措施罚抄罚跑罚检讨,以退为进的话术说了一通,真正要退的人变成了她。
她觉得周瑜很无聊,也实在不想跟他们任何人继续产生任何乱七八糟的联系,语气像一滩烂泥地说:“嗯,行,好,我原谅他,不用罚了。”
周瑜乐意,吕蒙乐意,王知缈乐意,就孙权不乐意。
但是,谁问他了?
王知缈想不明白。
而且他说的大庭广众把吕蒙欺负哭了的人,是指她吗?
到底传成什么版本了啊?
王知缈站在孙家二少爷毕业即得的崭新办公室木漆地板上,方才被他抓住手腕而升高的体温从手臂到小腿坠坠地冷了下去,脑袋却觉得发热:“孙权,二少爷,如果你是事后觉得因为我实打实救了你一次,就对我放松警惕这回事很丢脸的话,我可以当作没有发生。”
“你在胡说什么?”孙权的声音裹着沉沉的愤怒。
“我说,有一点信任我的感觉,让你觉得很不安,是不是?”王知缈盯着他的胸口讲话:“我和你一样,我也不安到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巴不得我现在立刻马上离开江东。但我不能不管我的家人,我回不去的。我做不了主,你也做不了主,我们都没这个能力、准确来说应该是权力?我也不能向你保证我念完国中这五年就走,所以你大可不必纠结要如何对待我,要把我放在哪个程度的相处对象来提防。你的确应该提防我,但麻烦你不要随便找个理由,来后悔你对我的示好。”
“孙权,我会当真的。”她的声音一下软化,视线却猛地抬高,追着对方讶异的眼神:“我知道我不能,但我就是会当真的。”
人和人,她是说像江东人和东汉人,还是不要产生关系的好,不管是主动被动的,感情的物质的,都是未来某一天不得不结束的关系。
不系结,就不会有将要散开的同股绳。
她这辈子没遇过对她这么坏的人,但王知缈很有做人质、挡箭牌、刘辩的工具人的自觉,仔细一想她不跑得跟个科幻片似的救孙权(虽然他并不需要她救),他也不会对她少一丁点儿怀疑的。
这么说孙权对她还算不错,王知缈鼻酸地想,我这样算不算被煤气灯效应了?
不好说,许多事情她都不愿意组织语言、说出来,这往往意味着她要先想得明白看得清楚。
她不愿意。
“下次不要找这种理由了。”她说:“你是很白目的人吗?”
骂了孙权一通,委屈的人还是她,所以根本就不算骂。孙权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但两个人还要顺路一起回家。
这一周她在回孙家大院的路上老是能碰到孙权,孙尚香放学后有社团活动,她和孙权两个人又没什么话聊,只是一前一后地走着,偶尔,他会比她反应更快地拉住平地绊跤的她,并难得没说嘲讽的话,讲话轻得像箭矢上的羽毛:“看路。”
今天绝对不行。王知缈故意拖延了半个时辰,像是一点点把舒张的自己缩回龟壳,见不到孙权人影才缓着脚步走出校门。
她绝对不会参与他的事了,也不会让自己的事攘到他面前,如果刘辩让她在江东待一辈子,那她就做一辈子的透明人。
可惜世事难料。
五分钟前下定决心的王知缈很难解释,五分钟后的自己为什么会听到大乔说孙权在河里找东西不见了,身体就比脑子快地跳了下去。
对了,她会不会游泳来的?
好像,不会吧?
刷到科普说银时空学校:6年 5年 4年
我:好,不用写早恋了。
生猛推进度ing,下章来个大的,二少爷嘴硬但实在美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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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你少变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