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17章 千香坊

一大清早，墨兰梳妆打扮一番，送了梁晗出门，便依着规矩去给吴大娘子请安，她是个极好相与的婆婆，不仅半点没有为难墨兰，还给了墨兰好些宫里赏来的东西。

客套寒暄了一会，墨兰便与吴钥瑶说自己想出门走走，吴钥瑶没有阻拦，还让人从账房里支了二百两银子给她。得了吴大娘子首肯，墨兰便带着秋江翠花两个贴身女使出了门，径直就往城北去。

七拐八绕，墨兰一行人来到了一家香药铺前，两层高的楼，彩色旌旗飘扬，匾额上书着“千香坊”几个大字，墨兰在铺子对面观察了好一会，千香坊前门可罗雀，进店的客人更是寥寥无几。

就这情形，一天未必能成一单生意，怪不得交上来的账簿上，连连亏损。当时墨兰从林噙霜手上要这家香药铺当陪嫁，林噙霜都直劝她，说这家铺子常年亏损，早就准备卖了。

墨兰也没办法呀，谁让林噙霜手上田产地契里就这一间香药铺，重新买一间回来经营实在麻烦还耗时。

此刻正值盛夏，千香坊前的玉兰开的繁茂，雪白的玉兰花如雪般立在树梢，给这炎炎夏日里带来几丝凉意，玉兰花香混着各种香料的味道在这偏僻陋巷飘散开来。

细细闻着，各种香味夹杂其间，都是不错的香，只可惜，太普通，在别的高档些的香药铺子也能买到的香料，也就没人会七拐八绕到这偏僻的地方来买。

“大娘子，我去支会掌柜的一声。”秋江正要先行进门，墨兰拦住了她：“不必，咱们一起去看看。”

林噙霜手上的田产铺子都是雪娘在照管，她不露面，跟了墨兰陪嫁的这些田产铺子管事看地的自然也不知道自个东家是个啥模样。

“这位娘子可是要买香药？我这熏香炉香佩香应有尽有，香线香丸各种形状包您满意。”千香坊里的小厮很是热络的请了墨兰进门。

只见屋内三面墙壁架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精致小巧的瓷瓶小盒，还有好些形状材质各异的香炉。柜台上搁着几个白釉红粉渐变的瓷瓶，一个双耳梅瓶，里头养着一枝玉兰花，花上还沾着露水，想来是清晨刚折的。

梅花镂空的四足小香炉上青烟袅袅，一缕幽香扑鼻而来，淡淡梨子的香味，甜甜的暖暖的，是上好的鹅梨帐中香。

“娘子，你看看，这些可都是好香，梅林香、龙脑香、笑兰香、柏子香……尤其是这鹅梨帐中香，更是极品。”难得有一个客人，小厮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嘴皮子，热情的介绍着各种香料。

墨兰拿起一枚鹅梨帐中香的香丸，放在鼻尖轻轻闻了闻，放回了盒中，有些不屑的笑道：“香确实是难得的好香，只不过，你们这有的，曹门街的香药铺里也有，我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娘子这话说的，香料制法配方也就那么几种，偶有别出心裁改进些，那气味也相差无几，要想出奇制胜，也就胜在选材上头了，我千香坊不说选材最好，但也是汴京城里少有的上乘。”东侧的小门帘掀开，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一袭紫衣，摇着小团扇笑意盈盈的走了出来。

墨兰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精致的青釉菊纹的瓷瓶，放到了女子跟前，笑道：“娘子不妨试试我这香。”

打开瓷瓶，一股清雅荷香扑鼻而来，云踏月倒出一枚香丸，放进小熏炉上，点上火，细细燃着，荷香越发浓烈，香而不腻，就好像是夏日水边，迎着凉风，荷香悠扬而来沁人心脾。

“好香，好香，我照看这铺子五十年，入这香行也有十年之久，还从未闻过如此别致的香，荷香极难保存，这香丸竟然完好的保留了荷香，前期淡雅舒缓，中期清灵绵长。”云踏月如获至宝，对冷荷香爱不释手，忙问道，“不知娘子这香从何而来？”

如此高的赞扬，让墨兰的虚荣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她嫣然笑道：“我自个儿调制的。”穿越之前，墨兰和老妈就是靠着制香为生的，她们钻研香料，将古法制香与现代技艺相融合，自然与众不同，独一无二。

“娘子，不如入内堂一叙。”云踏月不愧是个生意人，一眼就看出来墨兰此行不是买香，她朝小厮使了个眼色，便领着墨兰进了后堂。

一进后院，只见芳菲满园，姹紫嫣红，合欢玉簪竞相开放，紫薇月季争奇斗艳，几只彩蝶飞舞其间。

云踏月领着墨兰坐在了一棵巨大的紫云木下，点了一碗茶请墨兰喝。“娘子此来不是为了炫耀自己制香技艺高超这么简单吧？”

“自然不是。”墨兰拿出千香坊的地契房契放在了云踏月的眼前。

云踏月看了眼地契房契，知道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东家。林噙霜早派人来说过要卖了这香药铺，可云踏月舍不得自己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香药铺，她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费了好大劲才劝服林噙霜暂时不卖千香坊。后来便是听说千香坊跟着盛家四姑娘陪嫁了，她以为千香坊必定留不住了，可没想到还能见到新东家。云踏月有些激动，紧紧握着团扇道：“原来是东家，东家有什么安排请直说。”

四处鲜花环绕，紫云木枝叶繁茂，一汪小湖，湖边有几块形状不一的湖石，玉香炉里点着块荀令十里香，清幽异常，沾衣留香。

墨兰轻轻扇动香炉上的流烟，饮了一口茶，道：“千香坊本地处偏僻，香料好是好，可是没有特色，自然连年亏损。酒香才不怕巷子深，打今日起，千香坊便开始售我今日带来的冷荷香，每月限量，每瓶定价十两银子。”

十两，这个数字着实吓到了云踏月，作为生意人，对这个中行情再清楚不过，好高骛远，盲目定价最是不可取，即便墨兰是东家，她也不得不提醒：“东家，冷荷香好是好，可一款香料定价十两未免太高了，这都相当于普通人家一整年的收入了。”

“要知道奇货可居，物以稀为贵，这冷荷香本来就不是给普通人家准备的，冷荷香乃世间独一份，定价十两又有何不可？”墨兰招了招手，一旁的翠花立刻拿出好几个瓷瓶，放在了桌上。

墨兰指着这些瓷瓶道：“这是这个月的量。这十个青釉瓷瓶里装的都是冷荷香，另外十个小小的红釉瓷瓶里每个都装着两枚榴欢香，买一瓶冷荷香便送一小瓶榴欢香。”

云踏月看着这些瓷瓶颇有些为难道：“千香坊偏僻，便是再好的香，也很难卖出去，何况…还这么贵。”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墨兰轻摇手中的兰花团扇，看着满园芳菲，脸上洋溢着笑容，她志在必得，一定能让千香坊名满天下。

当日下午，墨兰领着梁景明出门，套了乘二驾的马车，车轮用的青榆木，车身是柞木，雕刻着云气如意纹四爪青蟒，前挂着日辰纹灯笼，车帘用的是真丝。

就不看那永昌伯爵府的灯笼标准，单看这马车用料，也知是个有爵之家的马车。

马车慢慢悠悠的在大街上走着，梁景明坐在马车里一面吃着墨兰新作的兔耳糕，一面半透过清风掀起的帘缝打量着繁华的街道，墨兰正襟危坐，对车外的热闹喧嚣半点也不在意。

突然，一直规规矩矩坐着的墨兰身子往窗边探去，她笑了笑，而后坐回了原位。梁景明看着她，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咬着兔耳糕深思着。

盛府门前，如兰一袭鹅黄的广袖襦裙，上头点缀几朵君子兰，梳了一个凌虚髻，别着一个君子兰试样的发梳，簪着几朵小兰花，看着极为俏皮可爱，爽朗明媚。

如兰带着她的贴身女使喜鹊正准备出门，正好就看见永昌伯爵府的马车从盛府门前过，尘土轻扬，车帘飞起，她正好瞧见她的四姐姐盛墨兰那意味不明的笑。

这笑落在盛如兰眼中，那就是小人得志，猖狂极了，真是挠心窝子的碍眼。

如兰气呼呼的搅着帕子，恨不得把帕子搅烂了，她一跺脚，对着喜鹊道：“喜鹊，咱们跟上墨兰，看看她要去哪。”本来墨兰三朝回门，那逆来顺受的态度再加上海氏的劝解，如兰心里出了口这么多年来的怨气，也就不想继续搭理墨兰的事，可她今儿个故意驱车到了盛府门前，不是炫耀又是什么？靠着龌蹉手段嫁了个伯爵府，真当自己麻雀变凤凰了。

马车里，梁景明终于理明白了。“十嫂嫂我知道了，你是故意的，就为了让盛家人知道十嫂嫂你在我们梁家过得很好。”梁景明用帕子擦了擦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极为认真的看着墨兰道，“十哥跟我说了，十嫂嫂你在盛家不容易，让我一定要好好对你，尊敬你。十嫂嫂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对你很好好的。”

梁晗竟然和梁景明说过这些，墨兰紧绷着的心弦忍不住一颤，好一会都没说话。

梁景明见墨兰不说话，转而挽上了墨兰的胳膊，娇滴滴的声音撒娇道：“景明可是很认真的哦，十嫂嫂。”梁景明最爱她的十哥哥，爱屋及乌，她也喜欢十哥哥喜欢的所有人和物，当然，万春舸除外。同样的，她喜欢墨兰不仅仅是因为墨兰是梁晗喜欢的女子，更重要的是，她自己也很喜欢这个十嫂嫂，仪态万千又平易近人，还会一手好厨艺，让人不喜欢都难。

“人小鬼大的。”墨兰轻轻点了点梁景明的额头，拿起一小块糕点喂了梁景明吃。

靠在银丝软枕上，墨兰想，如兰应该跟上来了吧。

每月的这个时辰，如兰雷打不动必会出门，亲自去万宝斋翡翠阁脂香坊亲选几件胭脂首饰，顺路还会去樊楼吃酒喝茶。墨兰是算好了时辰，故意乘了一辆好马车出现在盛府门前，引如兰跟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