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同人]朱墙深苑晏安宁 第55章 波澜

三日光阴，弹指即逝。

盛府上下在这短短三日里，经历了一场无声的喧嚣。明兰的暮苍斋成了府中绝对的中心，人来人往，却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寂静。王氏倾尽全力，按照贵人份例，将一应器物、衣裳操办得妥帖周全，既不敢逾越规制显得张扬，又生怕有丝毫简薄委屈了女儿，堕了皇家的颜面。她亲自盯着入库的嫁妆单子，又反复核点明日随明兰入宫的仆役名单，忙得脚不沾地，眼底却燃烧着一种混合了亢奋与不安的火焰。

盛紘则更加沉默，他告假了三日，将自己关在书房的时间居多。偶尔出来，面色凝重地叮嘱长柏一些朝中动向，或是与幕僚低声商议。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圣旨下达后，同僚们投来的目光复杂了许多，有真心道贺的，有隐含嫉妒的，更有冷眼旁观的。盛家，这个一向以“稳重”、“清流”自居的门第，因着这份“殊荣”，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长枫听闻消息后，先是愕然，随即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艳羡与计较，对待明兰的态度，也多了几分刻意的亲近与恭敬。如兰则变得有些怯怯的，她似乎终于意识到，那个能与她拌嘴玩闹的六妹妹，即将去往一个她无法想象也无法触及的地方，心中五味杂陈，见面时也只低低唤一声“六姐姐”，便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三日，明兰反倒成了最平静的一个。

她按部就班地收拾行装，将老太太、海氏私下补贴的体己银票妥帖收好，又将一些必要却不便明面携带的药材、小物件仔细吩咐小桃和丹橘收拢。她谢绝了大部分姐妹们的探望，只在自己院中，或是去寿安堂陪伴祖母。

寿安堂里，祖孙二人往往对坐无言。老太太不再多说什么大道理，只是细细地将自己年轻时听闻的一些宫闱旧事、人情往来，掰开了揉碎了，化作最朴素的生存智慧，一点点说与明兰听。明兰依在祖母膝下，静静地听，将那字字句句都刻在心里。

离别的前夜，终究是来了。

暮苍斋内灯火通明，所有箱笼都已收拾妥当，贴上封条。明兰最后一次检视屋中的一切，目光掠过熟悉的床榻、窗棂、书案……最终，停留在那个依旧被锦缎覆盖的紫檀端砚上。

她站立片刻，终是没有去动它。

有些东西，注定要留在这里，连同她作为盛家六姑娘的岁月一起，封存于记忆之中。

小桃和丹橘红着眼眶，强忍着不敢哭出声，生怕惹得明兰更伤心。明兰看着两个自幼陪伴自己的丫头，轻声道：“宫里不比外头，规矩森严，一步行差踏错都可能万劫不复。你们既决定随我进去，往后更要谨言慎行，事事多想三分。若……若有朝一日，你们想出来了，只管与我说，我必为你们安排妥当。”

小桃立刻摇头，带着哭腔道：“姑娘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奴婢不怕！”

丹橘也坚定地道：“奴婢们定会好好服侍姑娘，绝不给姑娘添乱。”

明兰心中酸涩，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这一夜，她几乎未曾合眼。听着窗外更漏声滴答，直至天际泛白。

卯时初刻，宫中所派的仪仗与引导女官准时抵达盛府门外。盛家阖府上下，按品级大妆，于正门跪迎。

明兰身着贵人品级的吉服，头戴珠冠，在盛紘与王氏的陪同下，一步步走出暮苍斋，走过熟悉的抄手游廊，走过垂花门，走向那扇缓缓打开的盛府大门。

吉服沉重，珠冠压额，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云端，又似踩在刀尖。她面容平静，目光沉凝，唯有袖中紧握的双手，以及腕上两串沉香念珠传来的温润触感，支撑着她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寿安堂方向，始终寂静无声。老太太依诺，未曾出来相送。

行至大门前，明兰停下脚步，转身，面向盛紘与王氏，端端正正地行了大礼：“女儿拜别父亲、母亲。往后不能承欢膝下，望父亲、母亲务必保重身体。”

王氏此刻已是泪如雨下，想要上前搀扶，却被身旁的妈妈死死拉住。盛紘眼眶微红，喉头哽咽，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起来吧……宫里……一切小心。”

明兰起身，目光扫过长柏、如兰、长枫等一众兄弟姐妹，微微颔首示意。长柏眉头紧锁，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不再犹豫，转身，在那位面容肃穆的引导女官注视下，迈出了盛府高高的门槛。

门外，皇家仪仗肃立，马车华贵而威严，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明兰在小桃和丹橘的搀扶下，踏上脚凳，弯腰进入车厢。车帘垂下的那一刻，她最后看了一眼盛府的匾额，以及匾额下那些熟悉又即将变得遥远的面容。

马车缓缓启动，骨碌碌的车轮声碾过青石板路，也碾碎了身后所有的喧嚣与不舍。

车厢内，明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丝彷徨已然褪去，只剩下如古井般的幽深与平静。

道路既定，便只能向前。

马车穿过清晨寂静的街道，向着那红墙黄瓦、象征着无上权力与荣耀，也隐藏着无尽风波与危机的皇城，迤逦而行。

盛府之内，在马车消失在街角后，那股紧绷的气氛似乎骤然松懈，却又弥漫开一种空落落的怅惘。

王氏伏在妈妈肩上，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盛紘背着手，望着空荡荡的门外，久久不语。

寿安堂中，老太太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株老梅，一滴浑浊的泪，悄无声息地滑过布满皱纹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窗台上。

而皇城深处，绛雪轩的宫人们早已接到消息，清扫庭院，整理宫室，等待着它们新主人的到来。

属于盛贵人的宫闱生涯，就在这晨曦微露的清晨，正式拉开了序幕。前路是繁花似锦，还是荆棘密布，无人知晓。

唯有定数之下的波澜，已随着那远去的马车，缓缓荡开，终将波及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