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房子]在我变成你之前 第2章 她没有把手抽走

赵颖带着赵子璇和豆花赶到新家时，屋子还没有打扫好，客厅里四处堆着大敞的纸箱子和塞得变形的尼龙袋，几乎淹没了所有下脚的地方。

“璇璇快别进来，这里灰大，你出去玩一会！”张玉琴戴着口罩在打扫卫生，看到赵子璇回家又端出了慈爱的语气，仿佛上午从未发生过争执。气氛凝固了几秒，她好像才看到赵颖，尴尬地笑了笑：“颖颖也回来了啊！真是多亏你了，谢谢你把妹妹送回来，不然我还真不放心。”

客厅唯一清理出来的空地上，赵杰正翘着腿陷在沙发里玩手机。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毫无波澜的脸上，对门口的动静充耳不闻。

就知道会是这样。赵颖无谓地想，自己的回来果然是多余的。豆花不合时宜地叫了几声，一时间几道目光都聚集在了它身上。

用脚想也能猜到赵颖知道了上午他们想把狗丢掉的事，张玉琴讪讪笑了两声，眼睛漾出了鱼尾纹：“正好你们俩带狗出去转转，熟悉一下新小区。颖颖一会儿上来吃了晚饭再回学校吧？阿姨快点收拾，很快就能弄出个吃饭的地儿。”

“今晚让姐姐住家里吧！”站在旁边的赵子璇突然说话了。

谁都看得出来张玉琴想把赵颖赶走，就算去掉赵颖实在太漂亮，自己想和她多呆一会的这一点私心，赵子璇本身也想膈应一下张玉琴。

“傻孩子，你姐姐明天一大早从家里去学校多麻烦——”

张玉琴话说到一半，就被赵颖打断了。

“不麻烦，我今天也想在家住，已经和老师请过假了。”赵颖转身要出门，“还有，狗已经有名字了，叫豆花。”

门即将被关上，赵颖扭过头，扫了一眼赵子璇，后者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初夏下午的太阳像块巨大温吞的湿毛巾裹在人身上，又黏又腻。赵颖给赵子璇在便利店买了个小布丁，又喂豆花吃了点鸡胸肉，指尖飞快在手机屏幕上敲着消息。

像是敲定了什么，赵颖抱起豆花把手机熄屏，对赵子璇指了指小区的滑梯，下达了命令。

“你自己在这玩会儿，我过会回来和你一起回家。”

如果是真正的赵子璇估计很乐意，可她不是。

“你去哪里？”赵子璇老气横秋地问。

赵颖单手插兜，笑得有两分痞气：“我要去哪还要和你汇报啊？”

“刚刚坐在便利店我都瞟到了！你要去找王艺……呃……”第三个字即将脱口而出，赵子璇紧急意识到那似乎不是一个八岁小孩会认识的字。

“王艺菡。”赵颖补齐了那名字，使劲揉了揉赵子璇的头。她头顶的碎发瞬间炸开了，像朵黑色蒲公英，“多念念书吧，小文盲。”

眼看赵颖要走，赵子璇开始依照人设耍赖，抱着人不撒手：“求你了带我去吧带我去吧，我会很听话的！！”

真是难缠的小孩。赵颖无语地把碎发别到耳后，露出清晰刻露的侧脸。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打开手机录像，像逗小狗一样对赵子璇说道。

“那你录视频为证，你一会儿不会撒泼打滚、大喊大叫，也不会告诉你爸妈，不然就……嗯，上交一百块钱。”

看来原身真的是个魔童……赵子璇想都没想，拿过手机点击录制，嗓子都快夹冒烟了：“我保证一会儿出去会听话并且保密，否则压岁钱全部上交赵颖。”

视频里的小孩顶着一头炸毛，大眼睛黑葡萄一样一眨一眨的，皮肤白里透红，像个粉白团子。

赵颖在一旁被逗笑了，戳了戳她的脑门：“喂，喊我什么呢。”

“姐姐姐姐，我的宇宙最好姐姐～”赵子璇环住赵颖，不停拿脸蹭她手臂。

现在还没到学校放学的点，但最后一节课是数学，王艺菡干脆拉着周喜一起逃了。

几个人约在小吃店见面，赵颖到的时候，王艺菡已经点好奶茶和周喜打游戏打得热火朝天了。

“姐姐好～”刚走进店里，赵子璇就先发制人，殷勤地打起了招呼。虽然不知道现在正处于哪条世界线，但和赵颖的朋友打好关系还是很重要的。

“哇，颖子，你今天怎么带了这么可爱的小妹妹过来？狗也来了！”周喜看到自己同类型的萌妹，立马兴奋起来。

王艺菡则笑道：“这不是你那嫡妹吗？”和赵颖晚上打视频的时候看到过一次。

“她非要跟过来，我没办法。”赵颖拉了个凳子坐下，一只手挠了挠豆花的下巴。

“所以你今天为什么请假了啊？”周喜问。

“我爸他们搬家，想把豆花丢了，赵子璇护着狗结果被我爸他们丢老房子了。”赵颖清淡地说。

对面的两个人同时沉默了。面对好友不幸的家庭，轻易开口总显得残忍。

“呃……那狗有名字了？叫豆花？”周喜抓住了前半句话的关键词。

赵颖点了点头。

“这么听起来你妹挺仁义啊。”王艺菡喝了口奶茶，抓住了后半句话的关键词。

估计大家都把赵子璇当傻子，聊天也没避着她。

赵子璇低着头看起来在走神，其实几人的对话被她一字不落听了进去。感觉到有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微微抬头，睁着大眼睛冲王艺菡二人甜甜笑了笑。

“太可爱了！！”周喜要冒星星眼了，伸手捏了捏赵子璇的脸。穿成小孩的坏处就是在这方面的地位和狗差不多。

王艺菡看了半天，也得出结论：“我觉得你妹看起来挺乖的。”

赵颖不甚在意：“她是今天突然转的性，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

“对了，你们想不想吃点什么？我请。”王艺菡说。

“不用了，阿姨晚上做了……”

赵颖话还没说完，赵子璇就瘪着嘴巴可怜巴巴地说：“我想吃鸡柳。”

赵子璇也是小县城长大的，一进小店她就看见了小时候常吃的那种现炸鸡柳，以前经常买五块钱的量，入口又香又嫩，上大学后就再也没见过了。突然再碰到，她还真有点馋。

“叫声姐姐我去给你买。”王艺菡笑道。

赵子璇毫不犹豫：“艺菡姐姐，你是世界第一好姐姐！”

王艺菡被哄得嘴都合不上，乐呵呵地去点单了。

赵颖的脸色却没那么好看了：“合着谁都是你好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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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新家时，房子已经被打扫干净了，还剩小部分没收拾完的杂物堆在书房。

“颖颖，没想到你今天会回来住，这些东西暂时现在你房间放几天，你将就一下。”张玉琴还是那副陪着笑的模样。

她的房间是书房？赵颖看了眼次卧，面积比书房大了一半，整个房间刷满了淡粉色墙漆，床上还挂了白色的蕾丝床幔，跟网上的网红公主房比起来也毫不逊色，房间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为什么我要睡书房？你们定下房间的时候也没有问我吧？”并不是想要那个俗气的公主房，只是对这种无处不在的不公难以忍受。

赵杰终于找到能展示自己威严的时候了，他不耐烦地开口：“行了，你妹妹现在马上要上三年级，资料也多，你只在放假回来住，要那么大的房间做什么？”

“是我自己想住校的吗？还不是你们……”

眼见着气氛像一根被越绷越紧的弦，赵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沙发边缘，指节泛出青白色。她深吸一口气，把后半句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质问死死咽了回去，只是用那双清亮的眼睛直直地望着赵杰。那目光里沉淀着太多的委屈和不甘，沉甸甸的，几乎要让人无法直视。

再这样下去，赵颖又要挨打了。

“爸爸，我想住书房，我喜欢书房面对的那个湖，把那个房间给我嘛。”在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里，赵子璇小小的声音格外清晰。

赵杰脸上的怒容微微一滞，似乎被小女儿突如其来的请求搅乱了节奏。他张了张嘴，目光在两个孩子之间游移，一时竟有些犹豫。

“胡闹！”不等赵杰开口，张玉琴立刻打断了话头，语气干脆利落，“房间早就定好了，哪能说换就换？你小孩子家懂什么。”她伸手揉了揉赵子璇的头发，语气放缓却不容置疑，“你的公主房妈妈布置了多久才弄好，窗帘、家具都是特意选的，哪能说不要就不要？”

赵子璇在心里暗骂队友带不动，守着房间有什么用呢？很大概率过阵子就被烧成灰了。她瘪起嘴，又准备闹。

“不用了。”

赵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疲惫的平静，先前眼底翻涌的情绪已经沉寂下去，只剩下一片淡漠。她松开掐得发白的手指，轻轻吐出一口气。

“我住书房就行。”她站起身，不再看任何人，“反正也只是假期回来住几天。”

说完，她径直走向走廊尽头那个朝北的小房间，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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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赵颖一个人躺在书房的单人床上，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她划拉着各种应用，却只觉得索然无味。这虽然是十几年来第一次拥有完全独处的空间，今天一天的事仍让她控制不住感到烦躁。

正当她准备关灯强迫自己睡觉时，一阵细微又迟疑的敲门声响起。

房门被打开一条缝，赵子璇穿着睡衣，抱着自己的小枕头探进了半个头：“我有点怕黑，没有你陪睡不着。”

这借口拙劣得近乎可爱。赵颖住校的那几个月，赵子璇绝对都是一个人睡的。但她不讨厌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朝里挪了挪，在床上腾出了一半的位置。

赵子璇立刻爬了上来，乖乖躺好。

“你没带自己的被子吗？”赵颖问。

“不能和姐姐盖一床被子吗？”赵子璇小小声问。

赵颖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被子分过去一半，语气硬邦邦地：“……好吧。那你不许抢被子。”

床头灯被关掉，黑暗中，赵子璇悄悄地、试探地勾住了赵颖的手指。

赵颖愣了一下，没有把手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