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咫尺 第81章 第 81 章

姜武此人，是琴芷嫣前世今生加起来，永远的禁忌。

若说她对洛明轩等人是百般痛恨，那么对他，便是千倍万倍。

若非他的临死反扑，前世的厉尘澜就不会那样轻易便被心魔控制，女魔头更不会因此随他殉情。

他间接害死了路招摇二人，也害得她自己空守了一辈子都没能等回心爱之人。这样的冲天仇恨，促使琴芷嫣今生每次看见他出现在路招摇身边时，都恨入骨髓，痛不欲生。

唯有盼着有朝一日能手刃了他，方能平息她心头之恨。

而今姜武虽没有出现在这里，却让她知道，迟天明与鉴心门残部竟还贼心不死，宁肯与这魔头勾结，也要在今日留下她与琴千弦的命。

这一认知，令琴芷嫣心中的冷意真是怎么也止不住。

与恨意同时蔓延至心头的，是惊人的杀意。

她此刻已然懒得再顾及殿中瞬间纷乱起来的局面，只是握紧了手中剑，嗓音冰冷地说道：“与姜武合作之人，便是我的仇人。妄图借他之手苏醒洛明轩的人，都去地底下陪他吧！”

语落，**天一剑再度狠狠朝着冲她而来的寒月新亭劈砍过去。

这一次，因恨意所致，琴芷嫣手上用了十成十的力。那两人功力本就微弱，还未及反应，便已双双剑断人亡。

可琴芷嫣虽如愿砍断了雌雄剑，却犹不解气。只要想起这两把剑曾由姜武那个渣滓经手改造过，她便怒不可遏。

这世上，任何与姜武有关的人与事，都令她深恶痛绝。

就连这两把断剑，也不例外。

一脚踢开旁边那两具碍事的尸体，琴芷嫣望着地上已经断成好几截的长剑碎片，随手捡起一截，发现即便已经断裂如斯，那些破碎的剑身上此刻却仍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黑气，一眼望去，真是让人好生厌恶。

她像丢垃圾似的将那块碎片丢掉，下一瞬持着**剑，目光冷凝地望向对面对她颇为忌惮的众人。

那厢迟天明见柳苏若手下的两名得力干将竟这样轻易便死于她之手，心中顿感不妙。回想起那天琴芷嫣破阵时的霸道强横的剑势，他焦躁之余，更是觉得忍无可忍。

今日一见，这琴芷嫣的功力明显已臻化境，倘若现在放任她走了，那他们万路门坐拥几大战力，岂非越发横行无忌。假以时日，可还会将他们这些宗门人放在眼里？

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些魔修宵小踩在他们头上。

迟天明这样想着，而后当看到琴芷嫣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欲拦住她的几大掌门击退，并带着琴千弦与柳巍及千尘阁等人转身便要离开时，他终是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勉力站起身来，捂着胸口怒喝道：“都拦住她！今日，绝不能让琴芷嫣与琴千弦出了这个门！”

尾音刚落，蛰伏在凤鸣殿外的那些望星门人与一些忠于洛明轩的旧部便纷纷自暗处涌出，将凤鸣殿外面的院落团团围住，也彻底将琴芷嫣等人的出路堵死了。

望着周围突然落下的结界，琴千弦拨弄手持的动作一顿，故作惊奇道：“迟执事，敢问这是何意？”

迟天明哈哈笑道：“少废话，今日，你们叔侄俩要么乖乖留下来，作为交换金仙金身的人质；要么，就受——”

最后那个“死”字还没说出口，他的话音便戛然而止，转瞬又化作一声长长的痛呼。众人定睛一看，迟天明竟是被突如其来的几枚残剑碎片刺中了四肢，力道之迅猛，直将他整个人死死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看着琴芷嫣面无表情地收剑入鞘的动作，全程目睹了她动作的琴千弦不禁无奈道：“芷嫣，你这又是何必……”

方才他亲眼看到，琴芷嫣借助**剑的剑气卷起了那几枚残剑碎片，直直挥向了出言不逊的迟天明。

也不知他这侄女在万路门的这几个月究竟是受了多少苦，又受过多少刺激，怎会变得如此雷厉风行，就连性情都冷酷无情了不少，看着半点都不像从前的她了，倒是……颇有几分故人的神韵。

琴芷嫣不知他所想，只是冷眼看着围在迟天明身边想要为他拔剑减缓痛苦，却始终不得其法的几名弟子，冷冷道：“何必与敌人多费唇舌。”

说完，便继续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啊，师父！！！”

几人刚跨出门槛，便听闻里面传来一片痛哭之声。

原是迟天明，死了。

原本断剑穿身的滋味就极不好受，且那些残剑虽然已经断裂，前身却终究是能够吸人血气的法宝。迟天明先前被钉死在座位上动弹不得，而那残剑上附带着的姜武的魔气，也导致那些弟子用尽全力却始终拔不出来。

也正因此，曾协助柳苏若害人无数的迟天明，终究落得个与琴瑜死时同样的下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被那几片残剑吸去大半，转瞬，便不甘地垂下头，再无生息。

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善恶到头终有报”呢。

只可惜柳苏若那个毒妇死得太早了些，不然今日，琴芷嫣定要让她也经历一番被迫看着自己全身血液流尽，却实在有心无力的痛苦。

琴芷嫣闭了闭眼，压下心头密密麻麻的痛楚，复又睁开。几人正欲继续前行，结果不远处的屋檐上却骤然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便有道听起来格外嚣张狂傲的声音传了过来，说道：“哟，小美人，这么暴力啊，我喜欢。”

声音中是满满的吊儿郎当，与分外明显的恶意。

除了姜武，不作他想。

因为，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像他这样，仅仅只是听到他的声音，便能令琴芷嫣深感厌恶。

一听见这道烦人的声音，她便眼神一冷，循着声源看去。

果然，姜武那厮，现身了。

“姜、武。”

看到那抹嚣张无比的红色身影，琴芷嫣的双眸中顿时不受控制地闪过一道红光，随即漆黑的瞳色瞬间变作赤红，抬起**剑便飞身向那人冲刺而去。

在此之前，琴千弦一直站在琴芷嫣身边，自然没有忽略掉侄女在看到姜武时骤然变色的眼眸，与此前那道转瞬即逝的红光。

望着琴芷嫣与姜武打斗之时丝毫不落下风的身影，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来他所料不错。

芷嫣这情形，看起来真的不太妙啊。

叹完气，他也下意识想要飞去屋顶，与琴芷嫣一同战斗。于他而言，姜武是他的一时之失，于情于理，都合该由他亲自去解决。

可接下来一拥而上的凤山弟子，却令他这个打算暂时搁置。

在帮柳巍一袖荡开快要刺到他身上的剑时，琴千弦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总觉得这里的气息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仿佛，有魔修的气息？

等到下一瞬，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赤手空拳为自己挡住那些剑刃的年轻女子时，他是真的愕然了。

“敢问姑娘是？”

那女子闻言微微转过头来，露出半边好看的侧脸，颇有些得意地自我介绍道：“万路门东山主，路十七。”

居然是万路门的人？

琴千弦有些懵然地眨眨眼，对于自己被敌方阵营的人护在身后这事，颇有些无所适从。更别提，那人还是个与芷嫣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他有些涩然地说道：“那东山主也不必如此保护琴某……”

“那可不行！”路十七抬手蹭了蹭鼻尖，有些固执地说道，“这可是我们门主交给我的差事，不能不做！你且安心待在我身后，等我解决了这些人，便带你回去见我们门主！”

“哦？既如此，那千弦还要谢过厉门主了。”

他此言实乃诚心道谢，可路十七听后却不高兴了，一边用蛮力将刺过来的一茬又一茬的剑刃打退，一边大声纠正道：“谁跟你说我门主是厉尘澜了，她是路招摇！路、招、摇！！！”

“什么，路招摇？！”

还没等琴千弦震惊，在场那些被她大嗓门所折磨的人，便再也顾不得魔音贯耳的悲催，纷纷重复念叨起了这个名字。

其实说实话，也不能怪他们如此应激，只因路招摇此人，多年前寂寂无名时便敢以一己之力单挑十大宗门，并大获全胜。后来，更是在洛明轩大喜之日亲自封印了他，给宗门造成了重创。

更别提洛明轩死后，她所统领的万路门，在江湖上更是时常大出风头，令不少宗门人恨得咬牙切齿。

拜她多年来的淫威所赐，哪怕她已死，这些年来，她所创下的种种壮举，也一直为不少江湖人所津津乐道。

时常还会有那心大之人忍不住感慨，若非五年前这女魔头运气不好，死在了剑冢里，恐怕今日江湖是谁当家做主都说不定呢。

而今，听到这个名字再现江湖，即刻便有那没心眼的人放声说道：“胡说八道的丫头！她路招摇都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年了，怕是尸骨都化成灰了，你居然还好意思说什么‘听她的话来这里’？你编理由就不能编个像样点的，真是笑话！”

“是哪个不要命的王八蛋说的屁话！”

路十七平生最是喜欢黏着自家这位将她养大、于她而言如姐如母的门主，现下听见有不要脸的宗门人竟敢如此诅咒路招摇，当即气得双目圆睁，怒火中烧。

她将自个儿的拳头捏得邦邦响，一字一顿重复道：“到底是谁说的，现在立马给我滚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滚，当然是不可能滚出来的。在见识过她的蛮力后，说话的那人自然不敢听她的话站出来，生怕被盛怒之下的她一拳揍死。

见那人敢做不敢当，路十七不忿，刚准备上前一个个揍一揍，看能不能把那人给揪出来。而后，还没等她真正动手，便听见头顶天空上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

“呵，笑话？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路招摇，已经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倒叫你们这些宗门小儿，忘了我当年的模样。”

语气倒是轻飘飘的，可话音中的嚣张轻狂，却与方才的姜武如出一辙。

底下众人皆是一愣。

多年前曾有幸听过这个声音的人，永远忘不了声音主人曾带给他们的无尽阴影。

甚至，在听到这道不算陌生的声音后，就连凤鸣殿中的那几个有伤在身的掌门，都忍不住跑出来一观。

不同于另外几个与琴芷嫣动过手负了伤的掌门，沈千锦与江河刚刚并没有参与那场以多欺少的战役，是以殿中几人，如今只有他们两个毫发无损。

在另几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中，二人并肩站在殿门口，在见到自半空中缓缓飞身而下的红衣女子时，皆忍不住心中的震惊，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她？！”

相比那些宗门人的惊骇，另一边的琴芷嫣在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时，自然也是激动万分。

不顾与姜武酣战至一半的危机重重，在听到这个声音后，她的动作猛然一顿，随后干脆熄了在此刻杀死姜武的心，率先撤出战局飞身下地，站在不远处，惊喜万分地看向那个正朝着自己方向走来的，红衣猎猎显得格外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

望着记忆中那抹风华绝代的身影，她不知何时早已泪眼朦胧，等那人走近了，才听见她的呢喃之语：“女魔头……”

在此期间，屋顶上的姜武也一直注视着琴芷嫣的一举一动，很是不满她先是战中分心，后又打到一半就跑路，没好气地“哎”了一声，眼白一翻，也朝着方才突然出现的那人望去。

只一眼，便愣住了。

江湖中还有此等惊艳绝伦的魔修呢？他怎么没见过？

谁啊这是？

不同于他的惊诧，甫一见着那人，路十七便无比激动，这一下的工夫，瞬间便将身后那几个厉尘澜点名要她保护的人忘到了天边。

只见她三两下挥退那些扰人的杂碎，便乐呵呵地跑到红衣女子跟前，一把将其抱住。若非那人顾及面子，给她使了个眼色，怕不是她此刻还要将人家抱起来转圈圈。

路十七抱着那红衣女子，脑袋在人颈窝亲昵地蹭了又蹭，口中也连连叫道：“门主，门主！真的是你啊，我好想你啊！原来小丑八怪说的都是真的，你没有死啊！对了门主，那个小丑八怪不是说让我一个人来就行了吗，你怎么也来这里啦！”

这充满热情的腔调与神情，看起来全然不复方才的悍匪模样，倒更像只见到主人时，急于讨她欢心的可爱小狗狗。

“路路路……路招摇，你居然还活着！！！”

见到那主从俩其乐融融的和谐模样，人群中不知是谁颤抖着说出了这句代表着众人心声的话语。

横行江湖这么多年，早已习惯身为话题中心的路招摇，听到这话，免不了勾唇一笑。只见她用手指抵着路十七脑袋示意她先松开自己，而后广袖一挥，傲然道：“是啊，我还活着。”

销声匿迹了多年的女魔头路招摇，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