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璐总是在接下来的时日中悄然猎杀年幼的血魔幼崽。他安然无恙地度过了一百个日夜。)
(第一百零一个夜晚,鸿璐于自己的卧室中不安踱步。)
鸿璐:
近日总督似乎越发放松,
但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
(将手插入口袋中,忽然摸到了一个小小的瓶子)
啊,是这个!
我在前一百日竟没有意识到,
面对强大的敌人可以使用这无色无味药物。
正好几小时后我要为总督送上助眠的血酒!
(不久之后,鸿璐端着血酒来到总督的办公室。)
(夜已经深了,但总督依旧清醒着。鸿璐为总督递上那杯血酒。)
鸿璐:
总督大人,还是深受失眠折磨吗?
桑丘:
我已经习惯与夜晚共存。
鸿璐:
我亲眼目睹您一百个日子的动荡不安,
乐园固然将倾,狂欢终余黯淡。
或许有天拉曼却会变为废墟甚至消散,
至少我们现在,要走过这夜晚。
(桑丘接过鸿璐手中的金制高脚酒杯。)
桑丘:
将门关上吧,然后来我身侧,我有些话跟你说。
鸿璐:
是什么秘密吗?
我保证不朝外诉说。
桑丘:
来,再接近一些。
(看见桑丘勾手,鸿璐顺从地弯下腰来。)
(下一秒,他被暴起的桑丘按倒在猩红地毯上,毫无还手之力。)
(嘴被暴力掰开,冰凉的酒液灌入口腔。)
桑丘:
我知道你会在这血酒中下药,
我看出你谦卑伪装下的骄傲。
明明是血魔猎人,却选择缓慢蛰伏入侵。
奉上你真情实感,只为了获取我的亲近。
今日才猛然发现,家人要被你残杀殆尽!
鸿璐:
咳…咳。
(呛出几口血酒,依旧微笑着)
总督大人,此刻感觉如何?
桑丘:
我不曾忘记你在我困顿时披上的衣裳,
我不曾忘记你为我而每日开闭的门窗;
我不曾忘记你讲起自己时寂寞的模样,
我不曾忘记我们之间隐秘情感的荒唐!
我曾说过这里是你家愿你不再游离,
我曾瞥见你眺望远方眼中青蓝熠熠;
我曾给予你为时五十四天的宽容期,
我曾以为这些温暖能让你回心转意。
既然互为仇敌,为何献上脉脉温情?
既然身为猎人,为何流露你的真心?
还是说…一切都只是玩弄我们的工具?!
鸿璐:
我也曾无比期待纯粹温暖的亲吻,
但血魔从来都只夺走我们的家人;
我也曾沉溺进您宽容宠爱的放任,
不过这只是猎人标识上小小划痕。
(药物作用下,嘶哑地轻笑)
既然我已经成为您的囚徒,
那么要杀要剐请尽量迅速;
只看在那曾有的温存念头,
让我作为猎人走上黄泉路。
桑丘:
我自有处置你的方法。
闭上眼睛吧,鸿璐。
(鸿璐听话地闭上眼。他感觉到他领口的第一颗扣子被解开,紧接着而来的是侧颈的锐痛。)
(他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恐惧,但很快,随着转变的进行,那眼中逐渐什么都不剩了。)
桑丘:
早在你陪伴我的第四十七天,
我发觉有血魔幼崽气息奄奄;
公主和神父都深陷你的谎言,
理发师欢喜更对你百般奉献。
明明我知晓是你残杀我的家人,
却溺于你温柔乡追逐你这塞壬;
大抵是所有血魔终究由我手刃,
我与你相同让他们被死亡亲吻。
既然终究是一死,
那我带领他们走向终焉,
又和那些血魔猎人有什么不同呢…
(低头望向昏迷的鸿璐,手缓缓抚上他的头发,抚摸孩子般轻柔)
当统治者将利齿刺入欺瞒者的颈动脉,
当血魔猎人被迫在血魔的子宫中重塑…
鸿璐,你曾经的一切都不会剩下吧。
包括你猎人的身份、你的仇恨,
和你过往的对人世的爱憎。
你会拥有你渴望的一切,
包括家人、同伴和爱,
在乐园失落之前。
(在那之后又过去了一些日子,拉曼却·领的白日安宁祥和,仿佛什么动乱都没有发生。)
(总督推开门,走进办公室。她的孩子搬来一把椅子靠窗而坐,眺望着乐园的远方,似乎未发觉总督的来到。)
鸿璐:
纵有千年金丝玉缕,终是一死地府重聚。
乐园百日狂欢无惧,终赴黄泉共赏血雨。
念家的,永远困在欢乐囚笼;
虔诚的,永远缚于罪恶感中;
优雅的,因子嗣而断绝歌咏;
淡漠的,因牵挂而伫立坟冢。
桑丘:
…鸿璐?
鸿璐:
往事如烟遮蔽归路,今生如梦浮沉恍惚。
我已葬身虚幻荒芜,非我之我尘世留驻。
桑丘:
(痛心地)鸿璐!
鸿璐:
…啊。
抱歉,母亲…我又走神了,是吗?
桑丘:
(收回所有情绪,坐上王座)
你对着这堆文书太久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鸿璐:
我没关系的,母亲。
毕竟这是您给我的工作,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去做的。
桑丘:
你太不爱惜自己了。
鸿璐:
那毕竟是不必要的。
桑丘:
你…唉。
自从重生为血魔,你仿佛变了个样子。
什么都听我的,却从来不在乎自己的渴望。
(突然变得严厉)
还记得上次你因血渴而昏倒在卧室中吗?
若是我不去察看…
鸿璐:
我当初以为这强烈的渴望只是一种疾病,想着忍耐一下就能结束了。
哈哈,没想到呢,原来血渴是恒久存在的折磨吗?
桑丘:
就像玫瑰终究在铁锈中枯萎,
这便是我们血魔永恒的原罪。
鸿璐:
(从窗边离开,来到王座旁)
万般馈赠皆有代价,永生伴随饮血枝桠。
总督大人仁慈放话,将这渴望肆意生发。
尽心养育园中大家,您恩情我无以报答。
桑丘:
你向来是甜言蜜语,如同塞壬歌颂爱意;
可惜恒常愚钝如我,仍执着于旧日遗迹;
心中突然充满温情,分明先前冷硬无比;
多少沉痛戴罪时光,因你而被赋予意义。
来我怀中吧,鸿璐,为何只是沉默侧立?
至少这一次,我啊,甘愿与你一同沉溺。
鸿璐:
我这只塞壬,可惜,早已住进您的笼里。
虽身为子嗣,哎呀,却要担任您的爱侣?
桑丘:
(蹙眉)
鸿璐,你又在说些俏皮话。
要是换作其他孩子,大概已经被罚去狩猎了吧。
鸿璐:
所以,我是最受母亲宠爱的那个?
桑丘:
惟有你是我亲缘上的孩子。
鸿璐:
可为什么,每当我投入您暖怀,
柔情之外,还有恐惧愧怍袭来?
桑丘:
忘了它们吧。
不管你曾是何人,你现在是我的孩子。
鸿璐:
如果这是您希望的。
(鸿璐下。)
桑丘:
鸿璐所吐露出的哲理无一不正确,
我们终将成为因偷食而死的鸟雀;
他早看破红尘却将伤痛刻意忽略,
我竟开始害怕那只眼睛亮如宝珏。
即便我再怎么将他娇养,
也阻止不了枯萎的终章;
近日他越发地迷惘感伤,
如已在那晚将自己花葬。
我不知道我所想望的到底何物,
我不知道我所奢求的是否鸿璐;
我不知道我所坚持的终归虚无,
为何却还在此地为爱挣扎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