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璃月前往蒙德有两条路。
一条是从荻花洲那边走,路程稍远,会经过无妄坡。
另一条是从雪山走,距离更近,但中途需要经过一片河海相交的滩涂。
要问我怎么选。
我当然是选雪山。
“再怎么说我也是半个至冬人嘛,”我把摊开的书册立起来,遮住下半张脸,“我不怕冷,正好怀念一下,怀念一下过去,嗯。”
跟我正在看的这本?无妄坡诡谈怪事?绝对、绝对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旁边有人幽幽道,“明明你这几天连门都没出?”
我:“……”
拿下手链的时候,我光顾着松口气了,或许是还有些许效用残存,当天和香菱逛街也没什么感觉。
直到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我竟然忘了,璃月港,既然是港口,那当然就意味着——它临海——以及,我所住的这家旅馆,正好靠近海边这两件事。
以至于当我推开窗,目光触及海面的时候,手一软没撑住,差点整个人倒栽下去,还是隔壁的房客正巧看到这一幕,动作迅速地翻窗过来,把我捞回房间,才及时避免了一桩惨案。
“总觉得这段时间格外倒霉,”我叹着气,把书一合,自言自语,“要不要再去找一趟重云师傅……”
人不能既要又要,我现在深刻理解了这句话。
但人偶尔总会想既要又要,我现在同样深刻明白这句话。
“我说,你是刻意忽视我的话吧?米莎?”旁边那人伸手把桌上的地图卷起来,扬起眉,“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哪里,”我扬起标准的微笑,“我怎么敢对最年轻的愚人众执行官「公子」大人失敬呢?”
坐在桌边的橙发青年露出了牙疼般的嫌弃表情。
他环抱双臂,歪着头看我:“你的脸上可不是这么写的。”
“人的脸上怎么可能写有东西呢?达达利亚大人说笑了。”我继续微笑。
达达利亚看起来更牙疼了。
“不是你让我说维塔里耶阿姨在至冬的近况的吗,说了你又不高兴……”他的声音在我的注视下越来越小,最后投降一般举起双手,“好了好了,你也知道我现在是执行官,需要出席的场合有一部分是和维塔里耶阿姨重合的吧?”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勉强克制住了得知妈妈会参加某个人的授勋舞会、参加某个人的生日聚会并亲手送出礼物、以及经常处理某个人的活动资金对接事务时产生的妒忌心。
“……还是要多谢你,阿贾克斯,”我说,“以及,虽然以前在信里写过了,但还是亲口说更有诚意——恭喜你成为执行官。”
达达利亚爽朗地笑起来:“谢啦,米莎。”
“不过还真巧,你居然也在璃月……啊,是任务吧,我不问了,你也别说。”我摆摆手。
“是啊,我们这不是又成为邻居了么?”达达利亚笑眯眯地说,“米莎你还是老样子呢,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
是啊,谁能想到外出旅游,随便挑了个旅馆住下,结果隔壁房客正好就是自己小时候的邻居呢?
我一想起和他打赌堆雪人,结果两个人天刚亮时就在院子里面面相觑,脸被冻得通红流鼻涕的场景就想扶额。
不过还是有点不一样。
比如阿贾克斯是因为胜负欲,靠着坚强的意志从被窝里爬了起来,而我则是被收到了妈妈嘱咐的管家,连人带被子从温暖的房间里拎出门的。
阿贾克斯家是个大家庭,父母人也很好,所以我经常在爸爸妈妈都没空管我的时候跑过去和他们家的兄弟姐妹一起玩。
阿贾克斯和我年龄相仿,也是我和我最熟的那个,我们还经常跟着他爸爸一起去冰钓。
即使定居稻妻之后,我在给妈妈寄信时也总会附捎上给隔壁朋友们的信,不过回信的大多是冬妮娅。
我看了看这个据说十四岁时就被扔进愚人众征兵团的小伙伴,他看起来长高了……好吧这虽然是句废话,但他以前明明比我矮半个头的怎么现在都快比我高一个半头了!
“你也还是老样子呢。”我最终点了点头。
虽然眼里失去了高光。
不过我懂,早早就进入职场的人是会这个样子的。
“哈哈,我觉得我们说的肯定不是一回事,”达达利亚摊开手,“对了,米莎,维塔里耶阿姨不是说要去看你么?你现在从稻妻跑出来,有和她说过吗?”
“你别提了,”一提起这件事我就想叹气,只是这气还没叹出口,我就猛然看向反应过来移开了视线的达达利亚,“你怎么知道妈妈要去稻妻看我的?”
愚人众的情报网络送信是很快,但总不会特意提及其他无关人员的行动,非相关人员一般也不会拆别人的信。
“看来我妈妈也会给你写信呢——”我觉得我自己此刻都不怕无妄坡的那些幽魂鬼怪了,因为我自己的怨气可能比它们还要重。
怎么回事?!
妈妈寄信的对象不是只有我一个就够了吗!
“哈哈,哈哈,只是偶尔会捎带两句话,”达达利亚后脑勺淌下一滴冷汗,连连摆手,“你也知道至冬寄到稻妻的信件有时候会在璃月中转嘛。”
“呵,真是拙劣的借口,”我抄起袖子,“我们今天就分个你死我活吧阿贾克斯——”
达达利亚一个箭步窜到窗边,手指搭在窗框上,回头眨了一下眼:“你确定?”
我不确定。
我恨恨放下手:“我收回前言,你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早知道就不跟他解释什么晕海症了!
达达利亚露出一个笑容。
那笑容依旧明亮爽朗,带着点骄傲的锐气。
“米莎现在打不过我了嘛,我怕你会受伤,”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对待战斗可是很认真的。”
虽然以前打架也没打赢过,但是这话听起来还是很让人不爽。
我:“……果然还是先决出个你死我活吧阿贾克斯。”
我特地加重了中间四个字的咬字读音,这还是我从某部璃月小说上学来的解读方式。
你死!我活!
达达利亚:“……诶?”
虽然小伙伴还是和以前一样,自己毫无自觉,平时也很好相处,有时却很能惹人生气,但总的来说,我还是非常感激他的。
毕竟除了把我从坠楼边缘捞回来之外,达达利亚还帮我给香菱传话,去不卜庐帮我拿药,并承包了我这几天的饭食,不收伙食费的那种。
到了约定的出发时间,也是他帮忙把我送到地点的。
在我的威逼利诱下,他还答应了不把我的行踪主动报告给妈妈。
由于长年未见面的生疏,从弥砂·维塔里耶·鹤见·索科洛夫的好友排行榜第一名一路掉下来,最后差点掉出去的阿贾克斯,现在勉强可以按回前五。
开玩笑的,我并没有设立那种榜单。
我从稻妻出来的时候也没收拾多少东西,现在要给刚重逢不久又要分别的小伙伴挑点礼物也挑不出来。
思来想去,我翻出纸笔唰唰几下写好内容,留了名字之后就把它送给了达达利亚。
“哦……还真是怀念,冬妮娅还说上次收拾家里的时候翻出了一盒呢,”达达利亚收到礼物后有些惊讶,也有些怀念,“要不要我也给你写一张?”
“哈哈哈,那还算什么谢礼啦,”我摆摆手,“要是你对八重堂哪本轻小说感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弄来一整套签名限量版,我事先声明,也只有这种程度了哦?”
“不会用在这种事情上的,”达达利亚问我,“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到蒙德吗?”
“不了,你在璃月有事情要做的,对吧?”我刻意回避了「任务」这个词,“送我出璃月港就够了,你看,有人在那等我啦。”
我朝在七天神像下等候的香菱挥挥手,远远看见她身边有一只圆滚滚的毛茸茸生物。
我:!!!
我:“阿贾克斯我先走了改日再聊我会给你寄信的如果你之后还没换地址的话换了地址就算了——”
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把手掌搭在额头上,看着那个目标明确脚步轻快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声:“……还真是一点没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