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末,纳伊特意约赛诺在须弥城碰头,把从稻妻带回的各类笑话书和土特产带给对方,也顺便打听了一些这次学院争霸赛相关的信息。
学院争霸赛的开办地点最终选址定在了赤王陵周边的一个小遗迹。那座遗迹本身是赤王陵的附属建筑,类似于一间大型库房,和这数百年对任何人都拒不开放的赤王陵不同,这个遗迹并没有被完全封死,其内部开放区域也早已经被学者们破解的七七八八,地图、建筑勘测和相关的论文更是数不甚数,可以说是公认的沙漠安全区。
而这次会选择这个地方,也只是考虑到比赛给出一些环境上的艰苦限制能更有氛围感,实际的比赛内容和建筑自身没有半毛钱关系,都是教令院人员预先设置好的道具。
详细赛制和比赛内容不能透露,但根据以往的比赛规律,不会有什么特别困难的比赛项目。
“虽然这么说,但沙漠现状依旧很混乱。”赛诺表情严肃。“如非必要,尽可能别去那里。”
“你呢?”
赛诺很平静。“我会尽全力保障你们的安全和活动的正常进行。”
很务实的回答,是赛诺会说的话。
纳伊看了一眼赛诺,大风纪官表面没有异样,但他的肤色已经藏不住那一圈快浓成墨的黑眼圈了。
原本风纪官办公室就因为学者失踪案而连轴转了数月依旧没能得出个结论,现在还必须分出人手维持活动治安、保证外来人员的安全,这段时间赛诺的工作应该相当繁重。
高层一动念,基层忙断腿。赛诺和羽土名就是最好的写照。
纳伊试探问道。“失踪案还是没有进展吗?”
“不……”赛诺下意识回答了一句,但很快反应过来。他微微皱眉。“别套我话。这事里有不少麻烦,你又容易惹事,别掺和进来。”
纳伊拉了下嘴巴。“涉及保密的话,我就不问了。”
“……也不涉及保密。算了,告诉你就告诉你吧,但你听完之后就不要探究了。”赛诺叹了口气。“这个案件的调查被大贤者叫停了。”
“阿扎尔?” 正巧回须弥城帮赛诺整理医药包储备的提纳里也参与入话题。
“嗯。”赛诺点头。“以‘魔物暴动导致人员失踪’潦草结束了……但我总觉得这事不仅如此。”
“不过,和沙漠有交流应该算是好事吧?毕竟学院庆也是须弥整体的庆典,以前从来没有将沙漠也作为庆典的一部分。”提纳里将话题转回。“要是这次庆典能够缓和雨林和沙漠之间的关系,我倒觉得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是吗。”纳伊没有辩驳。
须弥曾是三神共立的国度。树王、花神、赤王,三柱虽然如今均已陨落,只有一名新生的草神尚存于世,但子民们都依旧维持传统信仰,多是离世三神的信徒,对新生神明的敬仰心很淡。
而在雨林内扎根的大部分是树王的信徒和一些草王信者,而花神和赤王的信徒们——有主动也有被迫——则更多旅居于沙漠之上。
两片地区的矛盾自五百年前起几乎从未休止,从神明之间的背叛传说到不同信仰、肤色的人群之间的各种冲突对立的历史,让两块地区的人们都给彼此留下了深深的积怨。
远的不说,就拿近几十年教令院对沙漠的政策就能窥见一二。虽然在草神(这位神明虽然没有实权,但依旧有提出建议的权利)的要求下,教令院对沙漠也有一定的补助,但到了现任大贤者阿扎尔这一代,对于沙漠的政策几乎都流于表面。
教令院每年还是会象征性的对沙漠人开放了几十个岗位,又或是举行几场慈善募捐,但基本没有意义。沙漠缺乏教育的环境注定他们少有人能担任高层岗位,基本都是三十人团的佣兵活,而募捐的钱最终流向也都把控在教令院手里。
更何况,沙漠最大的问题也不在于这几个摩拉。恶劣环境导致资源难以流通和没有团结沙漠人的合理管理体制才是沙漠眼下最大的难题——甚至可以说,这都是教令院刻意放任不管、甚至乐于看见的结果。
当然,相较于沙漠,雨林人的确生活的更为优越且富足。也因此,雨林内也有不少同情沙漠人、希望两片地区能够携手共同发展的‘共和派’。
毕竟,要住到沙漠里的人也不是他们,他们大可放任自己的同情心泛滥,拿几句空话立个好名声。
而在教令院内也存在这一派系。首当其冲的就是大行政官辛格,他是典型的共和派,虽然这个老油条推进‘共和’的很大原因是为了争取到援助沙漠的拨款经费。
不过,和辛格不同,明明有更舒适的工作机会却依旧愿意去环境恶劣的雨林里当巡林官的提纳里大概是真的这么期望的。纳伊也不愿开口驳斥或嘲笑他。
这世上的确会有一群人,他们的愿望是让世界变好。
她看向两人。“你们这次不参加这场学院争霸赛吗?”
“我得加班。”赛诺言简意赅。
“我也是。庆典时期,外来人员误入死域的情况也增多了,实在没有参加比赛的空闲。”提纳里苦笑着给医药包打上结。“而且,最近导师也有个课题需要我帮忙,对了,居勒什老师也参加了。”
赛诺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你之前说的,在雨林里找到的那个巨大魔兽胚胎?”
“对对,因为和一般的魔兽卵不一样,发现的时候据说附近也没有巢穴,就跟凭空多出来的一样,我们都怀疑这是不是一种新卵生物种的产卵形式。”似乎是戳到了提纳里的兴趣点,他的表情时喜时忧。“可以的话我也想参与研究……但也因为这件事,学派里那些不要命的研究者都开始往雨林里跑,结果巡林官的压力更大了……真想把自己拆成两份,一个做研究一个巡林……”
“聿与凶嶂不可兼得。”赛诺认真点头,然后在两人的停顿中开始解释。“我说的聿代表执笔,也就是实验,而凶嶂……”
“嗯,我知道。”这是暂时不想受到三重暴击的提纳里。
“……感觉还不错。”这是不热衷被祸害但热衷霍霍别人的纳伊。“下次我会再帮你收集笑话集的。”
受到友人理解并被夸赞的赛诺十分满意的结束了对话,先一步离开,回归工作岗位。提纳里则和纳伊稍许寒暄了几句后,将一个包裹递给了纳伊。“对了,这是柯莱给你做的口袋饼,她听说你去了稻妻而且那里粮食紧张后,就一直惦记你。偶尔也来化城郭看看吧,她很想你。”
纳伊接过那个装满口袋饼的包裹,里面装着几个塞满了食材的馕饼,以及一袋热水保温。食物已经存放过了一段时间,但包裹还留着一丝余温。
……虽然她是最不需要担心的那一个。
“谢谢,我也带了些纪念品,麻烦你带给她吧。她最近还好吗?”
“还不赖,症状也减轻了不少……”
纳伊郑重将这些口袋饼放入包内,又拿出给他和柯莱带的纪念品。交换完毕,他也就此道别,回健康之家了。
纳伊看了一眼时间,还早,离卡维的请客邀约还有些空闲。她思索一下,决定回学院内的实验室,去研究一下她从稻妻带回的那枚深潜者的‘神之眼’。
但还没等她起身,忽然,桌子对面又坐下了一个人影。
“呀,真巧。可爱的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呢。”
是达达利亚。
他今天没有穿那套初见时的红灰色制服,而是换上了更为须弥风格的白色开领长衫,搭配綴有细流苏和金叶装饰的细链坠腰带,给他整个人添了几分须弥上层人士的味道。
而他的水神之眼则一如既往挂在腰间,安静的散发莹蓝色的光芒。
纳伊思索片刻,平淡回到。“的确很巧,达达利亚先生。有什么事吗?”
“碰巧路过这里,看到你一个人坐着,就想来搭个话。”达达利亚依旧保持着笑盈盈的和善态度。“昨天幸好有你帮忙,不然我可能还要在教令院里迷路上一会儿。”
纳伊的态度不冷不热。“你应该感谢羽土名,是他为你带的路。”
“也是你帮我找来了羽土名先生。啊,说起来,我还一直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纳伊。”
“纳伊,纳伊……嗯,简单明快的名字,我喜欢。”达达利亚露出极有魅力的微笑,纳伊隐约能感受到周遭女性的视线投向他们这桌。“作为回礼,让我请你些东西吧?纳伊小姐喜欢喝什么?”
“不必费心,只是小事。请问还有什么事吗?”纳伊再度确认到。“如果没有,我接下来还有安排,恕不奉陪。”
说完,她招手让侍者过来结账。
但还没等她拿过小票付款,达达利亚先一步拿走了账单。“请别这么冷淡啊,纳伊。我是第一次来须弥,也找不到人打听消息,所以想找人问问情况。作为友好的证明,这笔账单和你接下来的花费,就由我来支付吧。”
“……你想打听什么?”纳伊问。
老实说,她吃不准眼前这个莫名自来熟又频频示好的男性的打算。
不如说,如果达达利亚是如羽土名所说为辛格办事的人,那么他最该做的就是远离她。
“是关于沙漠的一些事。”而达达利亚给出的答案也滴水不漏。“我这次要为一位有名望的学者先生当保镖。但我没怎么和须弥人打过交道,也不了解沙漠的情况,要是工作出错可就麻烦了,所以,纳伊,能帮帮我吗?”
他表情诚挚的仿佛一个诈骗犯在求婚。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认为我会了解沙漠的消息。”纳伊定定的看着达达利亚。“我知道的和每个须弥人知道的都差不多,凭你的慷慨,你只要随便进入一个小酒馆就能遇到一大把给你科普沙漠情况的好心人吧。”
“唔,这我倒已经试过了。”达达利亚轻松到。“之前我的确和奥摩斯港的几位友好的沙漠佣兵们交流了一下工作心得,但除了知道那是个相当贫瘠的地区外,没什么别的消息了。”
贫瘠吗。纳伊心想。
由于沙漠整体空间面积较大,且环境多沙暴、灾害天气。而沙漠地区的交通、道路规划基本为零,哪怕教令院真的大发善心想要做做慈善,他们都没有从雨林往沙漠输送物资的手段。
更不用说那两位魔神遗留下的各类灾害,沙漠的环境完全不适宜普通人居住,土生土长的沙漠人就算了,没有沙漠旅居经验的外来户很容易被沙漠人往死里坑。
而这种蛮荒也导致了沙漠更崇尚丛林法则。沙漠人不遵守教令院的教令,他们只信手里的弯刀和绳子牵着的驮兽,都是忠实的经验论信徒。
越是原始的沙漠人,脑子里越没有‘政权’、‘律法’的概念,他们通常只按照部族习惯行事,对于他们而言,传统大于天。
但由于缺乏水资源,他们也保持着一定的对外交流。而沙漠也是前往纳塔和各类遗迹的必经之路,沙漠中埋藏的珍稀矿石也都是教令院难以割舍的资源库。
于是,在双方共通的需求之下,沙漠派生出了一种收取‘保护费’的营生模式,即外来者给沙漠部族缴纳保护费,部族成员带着外来者渡过黄沙和风尘,这也是现在沙漠人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
当然,征收的保护费从驮兽到货物甚至人口,沙漠住民们对这些都来者不拒。
而且,沙漠人不怎么认摩拉。虽然赤王与摩拉克斯同样有作为商贸神的一面,但赤王的交易逻辑更倾向于同血缘同宗教的人脉往来,也就是熟人经济和信赖经济,通常采用的是以沙漠内盛产的矿石制作的钱币交易,亦或是以物易物。
也因此沙漠人对于那些不能吃不能穿的摩拉相当不屑一顾,残害了稻妻十几年的货币经济没能给原生态的部族们带来多少影响。
恐怕达达利亚没能打听到什么情报,也是因为他触碰了对方赖以为生的命根子,对方自然不会轻易告诉他。要是被一个外人轻易知道了沙漠的水源区、产粮地和避难所,那他们一整个部族就要喝西北风了。
但纳伊也不觉得他需要的是这种程度的科普。
“你是有什么具体想要了解的内容吗?”纳伊摊了摊手。“如果只是宽泛的信息,我想我能说的也就只有你从佣兵口中打听到的那些。”
“虽然我也不介意听你再说一遍,对我而言,无论和你聊什么我都不会觉得腻。”达达利亚的发言时常让纳伊觉得他其实是个枫丹人。“但考虑到你时间宝贵,我们就直奔主题吧。”
“我听说,沙漠中埋藏着能让人‘返老还童’的秘法,你有什么头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