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坏消息:我暗恋上了艾尔海森。
更坏的消息:目前我和他在一个项目组,并且为数不多的其他成员已经接连退出,现在只剩我和他两人。
原以为这种两人相处的场面,会很容易让我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一览无余,结果因为工作量全部落到我们两人头上,我和他平时根本没有什么精力来进行多余的交流,还好还好。
研究还欠缺一些野外实地调研资料,我们商量了个日子,一起出了须弥城。
我远远地就看见了那道身影,深呼出一口气,脚下不敢放慢速度,赶在约定的时间之前站到了艾尔海森面前。
“久等了久等了!”
他气定神闲地合上书本,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我背后大大的背包:“准时这一点你做得尚可,不过作为有过科考经验的人,我认为你应该清楚‘轻装上阵’的必要性。”
“对不起……”我心虚地摸了摸头发:又犯了过分小心导致行李超载的老毛病了。
艾尔海森对我伸出了一只手。
我:“?”
艾尔海森挑眉:“还是你觉得你自己背不会对我们行程的速度造成任何影响?”
其实我的力气还可以……然而迫于对方的气势,我像是被打劫了般利落把背包交给对方。
“麻烦你了!”
那个大大的背包到他手里显得轻便,他小幅度晃了晃感受重量,也没问我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单肩背住,然后用一两句话和我交代了今天的任务,我表示没问题后便上路了。
02.
上午赶路的时候还很顺利,到了下午,好好的天气忽然转阴,几声响彻山间的雷声过后,就下起暴雨来了。
艾尔海森回头看向我,透过厚重起来的雨幕,我隐约能看见他皱起来的眉头:“先找个山洞避雨。”
他心里一定也和我一样在抱怨——好吧,至少在烦躁:我们出门前再三确认过天气,近一周之内会下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天气就是有这么反常,不仅下雨了,还是考察的这片地区很少见的超大暴雨。
这种天气对我们还没有完成的科考来说,无疑是一次重大打击,但目前更重要的事情是保护我们自己的安全。
山路崎岖,泥沙混杂着雨水粘在鞋底裤脚,雨伞难以抵挡狂风,我必须双手使劲握着伞柄才能保证伞不被吹掉。
耳边是猛烈风雨的杂音,前路不清,杂草刮过皮肤……我缩起肩膀,咬牙压抑着心底的恐慌。
不可以这么没用,拖后腿也该有个限度!
艾尔海森腿比我长,速度比我快,现在应该走在很前面探路。
我抱着看一眼他的背影的希望,抬高一点雨伞,从伞檐下看过去,却瞥见艾尔海森在远处立住,静静看向我这边,确认我的状态。
这是在等脚程落后的我。
很奇怪,烦躁不安的心脏就此安静了下来。
03.
我们找到了一处山洞,里面有点漏雨,但是也不好再去找更合适的避雨地。
我从艾尔海森那里要回了我的背包,然后从里面拿出了防雨帐篷开始组装。
原本在一旁抱臂看着的艾尔海森过来帮忙,期间奇怪地问我:“你预料到今天会下雨?”
我摇摇头,有点不太好意思地回答道:“没有,但我出门一向有点过于谨慎,所以即使是判断为晴天的为期一天的野外出行,也会带上防雨帐篷。”
艾尔海森:“……”
帐篷支好后,我们脱下**的外套然后缩了进去。帐篷空间不大,但防风保暖性很好,艾尔海森和我各坐在两边,中间头顶挂有有一盏橙黄色的小灯。
我和他在这个空间内对视了一会儿,我尴尬地错开实现摸了摸鼻子,他泰然自若拿出一本书开始看。安顿下来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只剩外面的雷雨声。
忽然,一声巨大的雷响把我下了个措手不及,我抖着手往毯子里钻。
“雷声也会害怕吗?”艾尔海森不知何时放下手里的书,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狼狈的我:
“你已经提前准备了防雨帐篷,闪电在野外这种地形劈中人的概率也可以忽略不计,理性上没有害怕的必要。感性上,经历过须弥义务教育的你应该也明白,对于这种环境的不安全感来自原始时代的本能遗留,你完全能够解构自己的恐惧。”
他太过坚固自如了,把缩在毯子里的我衬得弱小无助又可怜。
他的声音冷静平稳,目光专注,成功让我本来就很快的心跳加速。
老天!为什么是我暗恋上他呀!我再一次崩溃。
我抿嘴,错开视线。
“那么,你的回答呢?”
半晌,他居然再次追问。
他在等我的看法。
我弱弱把视线挪回去,这回看向他时却突然注意到,此时的他其实也没有平时那样游刃有余:灰色的发尾被雨水打得有点蔫,还有一缕贴在了脸颊边。
我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小时候喂养过的,一只雨中的灰色的流浪猫,情不自禁地在他不解的目光中笑着眯起了眼睛,递给他一条柔软的毛巾:
“可是,我还是害怕一个人。”我说。
我害怕那种,孤独的感觉。
艾尔海森因为我这个回答有点愣住,没有立马接过毛巾,而是很敏锐地接着问了问第二个问题:“这就是你没有退出这个项目的原因?”
一个项目退到只剩两个人是很诡异的,一般人会觉得这样的项目没有继续的必要。
“有这样的原因吧,”我坦白说,“这样不是就只剩你一个人了吗?”
艾尔海森比我更直白,并且没有考虑过留情面的事:“这个项目本就是我提出,中途成员退出是我本人必须承担的风险,而且我一个人也不是不能完成。”
我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滴:该感谢他没有把“可能效率还会更高”说出来吗?
“可是……可你就剩一个人了呀!”我重复这句,“就像现在、就像刚刚……因为你也在这,所以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我到底在回答些什么……掩饰般地晃了晃手里的毛巾。
艾尔海森沉默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道谢后接过毛巾。
他单手用毛巾随意地擦着微湿的发尾,嘴角有点向下,我想他是在觉得我不可理喻。
害怕一个人——的确是小孩子一样的回答。
不过艾尔海森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他有其他家人也在须弥吗?至少在我认识他的教令院的求学期间,他好像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的,平时也没见经常往来的朋友,真了不起。
他擦完头发后把毛巾放到一边,翻开了书在看,而我在发呆。
雨下得没有那么大了,或者说已经平稳了下来,雨声哗啦啦的,成了耳边的白噪音。毯子里煨热的温度成功感染了冰冷的手脚,我的眼皮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中一点一点地往下垂。
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旁边悠悠传来一个问句:
“如果和你一起待在这里的是其他人,你也会更有安全感吗?”
“只要不是坏人……那就比我一个人好。”我说,因为困意,语句已经有些迟缓了。
“是吗。”艾尔海森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但是是你的话,我会非常感谢。”
艾尔海森捏着书页的手指骤然一紧,抬眼看向旁边时,少女已经脸枕在盖着毯子的膝盖上睡着了。
暖黄的灯光打在她弯弯的睫毛上,眉头舒展,嘴角微扬,沉睡在安稳的梦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