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亮时光】61岁风韵犹存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时光，你许了什么愿望？”

声音带着隐约的笑意，时光用力睁睁眼睛，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他说：

“你先说。”

声音的源头长着一张模糊的脸，但时光很熟悉，他说：“我希望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都平安喜乐，和重要的人一起，下一辈子围棋，你呢？”

时光下意识回答：“我想找到神之一手。”

那道声音又问：“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神之一手？”

“因为......”

没等时光继续说下去，他骤然惊醒，眼前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他急喘了几口气，似乎又梦到了往事，记忆中俞亮的脸已经模糊不清，只记得那时的他眼角已经长出细密的皱纹，神情少了年少时的傲气，却多了几分严肃温和，尚未说出口的话语，是他一生都没有告知的答案。

“时光，你醒了？”

今天是周末，时光难得睡到日上三竿，洪河和沈一朗已经坐在下面开始打谱了，沈一朗见他醒了，抬头问：

“最近你睡眠似乎好了许多啊？”

“是....”

可能是知道了褚嬴的确切消息，而且褚嬴和他一样是带着记忆重逢的，他心头的大石落地，心情轻快起来，精神也放松了许多。时光伸了个懒腰听见沈一朗一边收棋子一边说：

“时光，你知不知道，过几天，咱们道场和坐隐道场一年一度的对抗赛就要开始了，每个道场最优秀的十名成员才能去参战。”

时光刚睡醒把自己蒙回被子里，闷声说：“好事儿啊，这不就武林大会么？十大高手齐聚光明顶，那你们洪少侠，沈舵主，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听说坐隐道场今年出了一个妖人，叫什么...春？”

时光接上：“穆清春。”

洪河拍案，“对对，穆清春！据说此人钟爱第一手下在天元，人人都说他轻狂瞧不起人，哪知这人还真有点绝学。”

时光一脸神秘地问：“你想不想赢他，我有个稳赢的秘方。”

这番话把洪河和沈一朗的好奇心调动起来，洪河调笑道：“哎哟喂，时长老，你对他很熟悉吗？”

“那可不是一般的熟悉，别管，听不听。”

“听听听，快说。”

时光跳下床，凑到他们面前嘀咕：“这穆清春啊，虽然擅长中盘乱杀，天元那一子就能作为援兵接应，可如果你能.......”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番，洪河点点头，咂摸着时光说的话，他说：“那你在旁边看着，到时候给我复盘啊。”

时光说：“我不去。”

他在柜子上的小冰箱里拿了一盆李子出来啃，洪河和沈一朗也过来跟着吃，感叹道：

“感谢俞少主垂爱啊，你说说你咋这么有福气呢？”

时光锤了洪河一下，沈一朗扶了扶眼镜，问：“时光，俞亮对你确实太好了，你说你们只是普通朋友，我看不像，你们之间有故事？”

时光没好气道：“没你和白娘子好。”

这台小冰箱的来历说来话长，俞亮看时光整天啃蔬菜，就买了一台小冰箱放在他宿舍，里面塞满了不少应季水果，前段时间是荔枝、西瓜，这段时间是龙眼、李子，甚至洗好了码在盘子里，顺带造福了洪河和沈一朗，沈一朗问：

“那对抗赛你不去吗？”

“不了，哎哟我这胸口，闷闷的，去不了去不了，得歇着。”时光指了指自己胸口，煞有介事地拼命揉着，洪河说：

“那你还是歇着吧，别光明顶没登成给您老身子骨折了。”

时光吃饱喝足，兜了两颗龙眼准备去练习室打谱，洪河揽住他的肩膀说：

“还下棋呢？你这个棋痴，昨天阿朗发工资了，今天不得宰他一顿？”

时光想想也是，于是一脸奸笑地看向沈一朗，沈一朗笑笑，怼了洪河一下，他们勾肩搭背地走出道场门口，一推开门，时光率先跳出去，双手叉腰大喊一声：

“任何时间！”

洪河眼前一亮，紧随其后：“任何地点！”

沈一朗扶住眼镜，走到他们中间，“超级侦探。”

三人齐声：“认真办案！”

站在路边等人的俞亮：“........”

与他面面相觑的时光三人：“......”

俞亮身边的褚嬴跑过去，虽然不明所以，但他也跟着摆pose，

【认真办案！】

时光故作严肃地咳嗽两声，理了理衣服，洪河和沈一朗似乎很忙的样子拍拍对方的衣服，俞亮上前喊他：

“时光。”

看到俞亮站在门口，洪河揶揄道：“哟，俞少主又来堵门了，那时光今天这火锅可吃不成了，我和阿朗先走了。”

他和沈一朗一脸八卦的样子，挤眉弄眼地离开了，时光无力地喊：

“喂......”

洪河连拉带扯地带走沈一朗，等到他们走远，俞亮眨眨眼，刚要开口，时光预判道：“褚嬴叫你来的是不是。”

时光看不见，但俞亮旁边的褚嬴一脸玩味地说：

【还是小光懂我，小亮，你老是借着我的名头来看小光，口不对心哦~】

俞亮跟在时光身后小声说：“你不是也很想来吗？”

【其实你想小光的话小光也会很开心的，他只是不告诉你，这样看你们俩可真是.....】

今天天元头衔战半决赛结束，俞门父子对局，俞亮败俞晓暘十二目，止步半决赛，决赛是俞晓暘对弈赵冰封三番棋。时光说：

“天元赛我看了，俞老师的棋几乎没有破绽，你已经下得很好了。”

俞亮神色平淡，笑着摇摇头，他来之前买了一盒茶糕，是时光喜欢的，时光其实很挑嘴，不爱吃油腻腻的油饺，也不爱吃千挑面，小时候去衣裳街，他就爱买糯叽叽的糯米糕和茶糕吃。俞亮轻声询问：

“最近备赛得如何。”

时光漫不经心地说：“围乙联赛目前全胜，周思远状态不稳定，但围甲席位没什么问题，至于昌棋杯，起码拿个冠军吧。”

俞亮挑眉，褚嬴担忧地叮嘱：【小光要注意身体呀，最近入秋，小光都瘦了，以前在道场也是，小光你呀.....】

褚嬴念叨起来没完没了，俞亮简单表示：“褚嬴说，你要注意身体。”

时光摩挲指尖的棋茧，淡淡地说：“好。”

俞亮说要带他去吃饭，路过衣裳街，石桥绿水孤舟，白墙青瓦黄草，时光买了栗子饼啃着吃，栗子馅暖而糯，是俞亮不喜欢的口感。

“别吃太多，待会还要吃饭。”

时光说：“不急，先散散步。”

他们小时候就会在下午一起散步，那时时光刚刚放学来黑白问道棋馆找俞亮，他们一起下棋，一起牵着手去买烤肠吃，只有俞亮能看见的褚嬴会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有时候跟俞亮说话，有时候和时光说话，天色有时候下雨，有时候天晴，黑白的围棋世界里，延伸出快乐而温暖的童年。

走到桥上，时光靠在晒得烫手的石栏上，望着俞亮，“去韩国那六年，很辛苦吧？”

“一想到能打败你，就不辛苦了。”

时光问：“如果回来之后，你发现我棋其实下得特别臭，那你咋办呢？”

俞亮结合了一下褚嬴讲给他的故事，他回答：“围棋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你是为围棋而生的天才，你一定会走向围棋，而我也一定会走向你，但你对我的意义，远不止围棋。”

时光爽朗地笑了，“你好肉麻啊俞亮，你一小男生，讲话怎么能这么肉麻？”

俞亮一听就着急了，“我是认真的，时光，你态度严肃一点。”

走累了，他们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前几日倾盆大雨，洗得方圆市的秋色明静，那日找到褚嬴之后，却雨霁天晴，斜阳落在湖上的金光被涟漪推碎，清风在湖面幽幽泛起，时光盘腿坐在长椅上伸手，俞亮问他：

“你在干什么？”

“采集天地之灵气。”

俞亮被他逗笑了，“那你采集到了吗？”

时光收回手臂，“没有，你问问褚嬴是不是我姿势不正确。”

【.......】

时光看俞亮兜里放着耳机，在他的印象里俞亮只在打谱的时候听歌，大多数时间都在听他叽叽喳喳，他问：

“你平时听什么歌？”

“古典音乐而已，你应该不喜欢。”

时光抢过他的耳机，戴在自己的耳朵里，俞亮也捡起一只耳机，拿出MP3播放音乐。

音乐节奏很快，和秋天不是很搭，时光的确不是很感兴趣，但也闭上眼睛倾听，风直直吹来，吹碎彩霞，吹黄落叶，他靠在俞亮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俞亮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回答他，时光却听不清他说什么了。

“嘘。”时光把食指放在唇边，听见风声惊掉落叶，不甘的落叶随着风吹呀吹，他也好想变成漂泊的树叶，借着风一往无前地飞向更远的前方。

“褚嬴，我会带你去骑自行车，摩托车也可以，我们去幽玄棋室下棋，你要和俞晓暘、桑原、林厉，想谁下都可以，我都能做到。”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了。

“褚嬴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胡闹。”

这次时光听清俞亮在说什么了，“不过他说，现在他更喜欢坐敞篷汽车，问你能不能也买一辆？”

“等我考了驾照再说。”时光笑了一下，少见的像个孩子一样稚气，俞亮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低声说：

“我很想你。”

时光歪头，俞亮补充：“这句话是我对你说的。”

“嗯？想我就来找我呗，不过想我的人可多了，你得排队。”

时光脸上浮现狡黠的笑容，人如其棋，俞亮耸耸肩，他和褚嬴对视一眼，谨慎地说：

“时光，我和你说个事，你听了不要激动。”

“你说呗，有啥不能说的？是惊吓么？”

俞亮迟疑，“嗯.....”

“那你说吧，我时长老，岂非等闲之辈。”

他俏皮地冲俞亮挑眉，俞亮也松了口气，开口道：

“关于神.....”

俞亮话还没说完，时光的电话响了，是朱大勇打来的，时光抱歉地看了俞亮一眼，一接起来就是朱大勇的质问：

“我听洪河那小子说你不去和坐隐道场对抗赛？”

时光略没底气地回答：“对。”

“不行，时光你飘了啊，你好歹和他们是同辈，去那里也许能碰上厉害的对手呢？”

“不行啊大老师，我这胸口，哎哟我的小心脏啊....”

时光好说歹说，自己身体不适，不适合出远门，褚嬴说：

【他那天要等一个更厉害的棋手呢。】

俞亮问：“谁？”

【龙彦。】

龙彦？俞亮有点印象，围棋网胜率排名第九的龙彦，原来是真名么，原来除了驻站棋手以外还有人实名制上网，不过为什么那天龙彦会来找时光？俞亮还在神游天外，褚嬴小跑到时光身边说：

【小光，我想看你和龙彦的对弈。】

俞亮回过神来，对时光说：“褚嬴说...”

时光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问：“他想看我和龙彦对弈，是吗？”

“嗯。”

“那你后天带他来道场，就能见到那位龙彦的庐山真面目了。”

那边朱大勇的声音从电话里震出来：“坐个车看把你娇贵的，你要是不去，就把道场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吧！”

然后就是刺耳的忙音，时光叹了口气，揽住俞亮的肩膀有气无力地说：

“走吧，去吃饭吧，吃饱了好受罪。”

“去吃火锅怎么样？”

“那早知道和洪河阿朗他们一起去算了！”

俞亮倔强地说：“不一样。”

时光好笑道：“哪儿不一样？”

俞亮不置可否，他换了个话题：“你为什么叫沈一朗叫这么亲密？”

时光疑惑，“亲密么？还好吧，阿朗阿朗。”

俞亮认真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叫洪河‘阿河’？”

时光欲言又止，他挠挠头，揽着俞亮道：“走吧，阿亮。”

后天弈江湖道场全员坐车去了坐隐道场，留下时光一个人打扫，俞亮一大早就来了，带着手套、口罩、水桶、消毒粉，时光比了个大拇指，

“我的小俞老师，确实很有做清洁工的潜质。”

“我的小俞老师”这个称呼说来话长，这是时光重生前备战北斗杯时，偶然一次称呼俞亮，对方说他没个正形，这一句话给时光激起了兴趣，之后时不时就这样称呼俞亮，后来时光发现俞亮对这个称呼没有抵抗力，只要一喊出来，对方就会格外纵容他，时光就喊得更起劲了，哪怕重生之后眼前的俞亮也是如此。

哎，真害羞，经不起逗。时光得意地想。

他们搬东西时俞亮的手机响了，是白川打过来的。

“白川老师，有什么事吗？”

俞亮对白川很尊敬，一来是对方的行事作风温和稳妥，全心全意扑在围棋的普及教育事业上，是值得尊敬的前辈，二来他是方绪的师兄，时光的启蒙老师，也给了他不少教导。

“俞亮，我不知道你师兄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加入围达·GC的想法，我们现在想组建一支棋手平均年龄最小的战队，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俞亮如实说：“白川老师，这件事从围达战队刚刚建立的时候我就和师兄提过了，可是他说还没准备好接纳我，想再看看。”

这件事俞亮私下里和方绪提过几次，但方绪每次的态度都很模糊，今天白川打来电话，单纯如他也渐渐咂摸过味来，惊觉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白川老师，师兄他的意思是.......”

“好了，我知道了，谢谢你俞亮。”

白川的话语听不出语气，他说完就挂了电话，俞亮和褚嬴面面相觑，时光在里面兑好了消毒水，在里头喊他：

“俞亮，俞亮！”

看见俞亮神色有些愧疚，褚嬴说：【方绪这件事做得确实不对，是他先辜负了别人的心意，白川生气是理所当然的，好朋友之间应该坦诚，如果你这个时候再帮他隐瞒才是毁了方绪和白川的关系。】

俞亮说：“可是师兄毕竟是考虑了我。”

【所以你更应该坦诚，才不会雪上加霜，在人与人的相处中，隐瞒才是最伤人的。】

时光拎着水桶跑出来，用力打了俞亮一下，“叫你呢，没听见啊。”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时光身上，俞亮没说话，时光气呼呼地拿着鸡毛掸子，一边在柱子上打扫一边说：

“又不理人。”

俞亮揉了揉刚刚被打的胳膊，讷讷地说：“没有，刚刚没听见。”

“绪哥今天是不是棋圣战第四轮？”

“嗯，你想观战？”

“暂时没这个心思，我这要是打扫不完，大猪嘴回来把我吊在这当道场代言人，褚嬴想不想看，给他在里头开个电视得了。”

褚嬴眼神示意，俞亮拿起拖把心不在焉地拖地，“时光，我有件事和你说。”

时光用力撑着手够柱子的角落，费劲地说：“你说，是不是上次没说完的事情？”

“嗯。”

俞亮还在斟酌着词句，一个男人捧着红油漆走过来，在柱子上大臂挥舞，时光眼尖地看见了。

他等的人来了。

“有什么事待会再说吧。”时光跳下梯子，指着那人喊：

“嘛呢你，你在介揍嘛！”

时光这回刻意留着重生前被涂的柱子没擦，结果这龙彦专挑干净的柱子涂涂画画，给时光一口气没哽上来，痛心疾首地说：

“我这擦了多长时间啊！下来！你给我下来！”

俞亮和褚嬴赶忙跑过去，看见刺目的六个大字：

龙彦到此一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