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留下背影在光中拉长,彷佛他们正一步步走向真正属于自己的方向。
终点,是一扇门。
门静静地立在那里,门框是柔白的金属色,门面却像一面镜子,倒映出郑皓锡自己的身影。
门上,用烫金的字体写着——
证明你值得被喜爱
他怔了一下,呼吸似乎停了一瞬。
姜如汐则歪着头看了一眼门,转头看向郑皓锡。
“欸——没想到啊,你那么缺爱?”
她嘴角坏坏地翘起来,语气懒洋洋的,像是刚看到什么不得了的黑历史。
“平常看你嘻嘻哈哈的,原来内心这么小动物啊?是需要人摸头还是需要糖果哄?”
郑皓锡一下愣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语气搞得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瞪了她一眼。
“……我哪有。”
“没有吗?”
姜如汐立刻靠近一步,挑眉看他。
“那这关怎么会是这个?”
她一边说,一边拍了拍门面那句话,就像要把那句话直接塞回他脑子里一样。
“我猜哦,”
她语气忽然放软,像是在拆穿什么小秘密。
“你一定在想,如果哪天不够努力、不够好、不够快,是不是就不会被喜欢了。”
郑皓锡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睫毛在光下投下一道暗影。
她看着他,没有继续逼问,只是用那种调皮却温柔的语气,慢慢地说。
“没关系啊,我们就来看看——这扇门背后,是不是非要你去证明什么,才配得上被喜欢。”
她顿了顿,笑得像个等着看戏的坏姐姐。
“如果不是,我们就砸门。”
说完,她伸出手,不是去开门,而是像早就习惯了似的,再次拉住了他的手。
那一刻,郑皓锡低头看着她的手,指尖微微颤了一下,心里有个声音像是被她那句“你那么缺爱”给轻轻捅了一下。
有点刺,但又奇怪地暖。
那双手,纤细而冰冷,与他温暖的手不同,却有种异常的坚定。
他没有立刻问出口,只是盯了几秒,像是那份温度会自己说话似的。
但它没有。
于是他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开口了。
语气带着一点无奈,又像是在逞强。
“……既然都嘲笑我那么缺爱了,为什么还要握住我的手?”
他没看她,只是低着头,像是把这句话说给空气听的。
姜如汐一愣,转头看他。
“哦?”
她拉长语尾,像是故意装傻,又像在考虑怎么回应这问题才够好玩。
她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忽然咧嘴一笑,语气贼兮兮地说。
“啊,你也太认真了吧?我不是嘲笑,是关心,只是用比较有趣的方式。”
她说着,还特意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
“而且嘛……”
她顿了顿,眼神一转,突然凑近了点。
“就算你真的缺爱,也不是你的错啊。”
语气忽然变得温柔。
“只是你一直都给别人能量,给多了,总会觉得空,觉得没人给你。”
她看着他那张因为情绪而有些僵硬的脸,笑意微收,语调低了一点。
“所以才拉你一下,让你知道有人在。就这么简单。”
郑皓锡微微睁大眼,侧头看她。
她却已经又撇开脸,像是刚刚那句话不过就是随口讲讲。
“别误会啦,我也不是每次都这么好心的。你运气好,遇到我。”
她说着,拍了拍他的手背,又把手握得更紧了一点。
“那我们走吧,小缺爱先生。”
她转身,故意走得夸张,像是在闹剧场。
而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喉头像是被什么轻轻噎了一下。
明明刚刚还在被她嘲笑,现在心里却,安静得像有光洒进来。
他们走了一段路,突然,姜如汐松开了手,牵着的郑皓锡一愣,也随着力道放开。
心里有点空空的感觉。
就在他还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时,她抬起脚,毫不犹豫地一脚朝那写着「证明你值得被喜爱」的门狠狠踹去。
“砰——!”
声音又响又突兀,门抖了一下,甚至彷佛被她踹得生气似的,整扇门都发出低鸣。
“!!!!”
郑皓锡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眼睛瞪大、下巴微微掉下来。
“妳在做什么?!”
他差点没冲上去把她拉住。
“这是考验欸!关卡欸!不是你家厕所门!”
姜如汐拍了拍被她自己踹得微微泛红的脚尖,毫无悔意地耸耸肩。
“没啊,我想说这种写得像中二日记的门,不踹它一下太浪费了吧。”
“哈????”
郑皓锡不明白。
“还有,我家厕所才不会这样!!”
郑皓锡:“……”
重点在这吗?!
她转头看向他,挑眉笑着。
“你不觉得这句话很没礼貌吗?『证明你值得被喜爱』,什么意思,还要来参加个甄选吗?”
她模仿门的口吻,故意尖声说。
“来来来,请递交自我介绍和才艺表演一份,证明你有资格被喜欢,哇——下一位!”
郑皓锡被她的扮演搞得有点想笑又有点无语,只能抬手揉了揉额角。
“……拜托妳正经一点,我还以为这里是什么梦境测验,妳这种人根本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姜如汐闻言,双手叉腰,一脸骄傲地回。
“对啊,我就是不属于这种地方,所以我才来陪你啊。”
语气里全是欠揍的自信。
“我可是你的非官方应援团长,郑皓锡。负责踹破一切让你不开心的门。”
她说完,还补了一脚,这次轻一些,像是给门一记小警告。
“你啊,早就值得被喜欢了。不是因为你表现得好,也不是因为你笑得够甜。”
“是因为你是你。”
她朝他伸出手,掌心朝上,像在邀请他一起冲破这个可笑的关卡。
“那么,郑皓锡后辈,要不要跟我一起走进去,让这扇门知道……它搞错对象了?”
郑皓锡看着她笑得一脸光明灿烂,心里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暖意,像是一盆烫手的汤直接灌进胸口。
他轻声叹气,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
“……真拿妳没办法。”
他低声说,往前跑了几步,与她并列。
然后,他们一起推开那扇门。
门后的光芒不像第一关那样刺眼,反而是柔和的、温温的,像是清晨刚落下的阳光,在他们脚下铺开一片温暖的地毯。
走进去之后,墙壁不再是冰冷的石面,而变成一片片类似舞台侧幕的黑色布帘,四周像剧院一样静悄悄的,还飘着点淡淡的木头味。
“喔?”
姜如汐眨眨眼,像是看见什么稀奇玩意。
“这关的风格怎么有点文艺青年?”
“文艺青年不至于吧。”
郑皓锡忍不住笑出声。
“这比较像是……待机室。”
“喔~那还缺一点香水味跟饭团味。”
她搔搔下巴,一脸认真分析。
“不然一点也不够临场感。”
他笑得弯下腰。
“原来饭团味才是重点?”
姜如汐耸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偶像待机室不就那几个味道……汗水、头油、香水、饭团、眼泪。偶尔还有快被逼疯的化妆师怒火。”
“……眼泪?”
他挑眉看她。
“嗯,不是会有那种拿第一的喜悦吗?或者像你这种典型的压力而哭。”
郑皓锡闻言微微睁大了眼,嘴角像是忍不住想笑,但又想装作一本正经地接话。
“……我哪里典型了?”
姜如汐一本正经地数着手指。
“你有压力,不讲,憋着;你被误会,不解释,闷着;你被称赞,又尴尬地笑一下然后跑去喝水装没事。你说说,这不是典型什么?”
郑皓锡无言以对,只能闷闷道。
“……那是我在保持形象。”
“是喔?所以你流眼泪也是在保持形象啰?”
她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眼神还特别真诚。
他终于被逗笑了,叹了口气。
“我现在怎么觉得,这关根本不是来挑战的,是来被妳拆穿的?”
姜如汐挑挑眉,语气轻快。
“那你很幸运欸,被我拆穿的意思是你有机会重组自己。”
“什么意思?”
“就像拼图啊。”
她朝前挥了挥手。
“你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方块,非得塞进谁安排好的洞口里。但我把你拿出来,放在桌上重新拼,才发现——喔?你其实是个星星形状的。”
郑皓锡听她胡扯得头头是道,哭笑不得地跟上去,嘴角却压不住地往上翘。
“那我是不是还有闪光特效?”
他忍不住补了一句。
姜如汐一听,大笑出声,回头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有欸。还有BGM呢,进场的时候放那种……叮叮当当~我是星星~的歌。”
他摇头,无奈却也笑得自在。
“好啦好啦,不闹了,我们快点走,下一关等着我们放飞自我吧。”
姜如汐拍拍他肩膀。
“喔喔,现在会自己说‘我们’了耶,进步不错喔,压力型星星先生。”
“……我真后悔一开始没有装沉默寡言。”
他嘟囔着,却还是跟在她身边,一步也没落下。
姜如汐边走边晃着手,像是随口说了一句什么,语气轻松,却又温柔得刚刚好。
“你要是一开始就不说话的话,这就不是你了。”
她没有看他,只是盯着前方那片越来越亮的光道,像是在说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
郑皓锡脚步微微一顿,眼角余光偷偷扫了她一眼。
她还是那副调皮又自在的模样,像是什么都能说笑过去,却总在你最需要的时候,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把你心底那些不安和自我怀疑轻轻捻熄。
他撇了撇嘴,假装不在意地回。
“妳这是在说我话多?”
姜如汐终于转过头来,对他笑得像是个明目张胆的坏人。
“不是啊,我在说你话少也不像人类。”
“……你今天是打算笑死我还是逼我内伤?”
他无奈扶额,笑得比刚才还无声,但那种闷闷的开心从他胸口一直散到四肢。
姜如汐却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继续往前走,还甩了甩头发,补上一句。
“而且你说那些话的时候啊,我是真的有觉得你是个很温柔的人喔。只是温柔得很笨。”
“喂——”
郑皓锡嘴角抽了一下。
“这句话到底是夸我还是骂我?”
“是事实。”
她笑得一脸诚恳,语气却仍是熟悉的调皮。
他低下头,看着她轻快走在自己前面,那个总在奇怪的时间点递来一颗糖的人,脚步忽然不自觉地也变轻了些。
他们走过熟悉的待机室走廊,那里空荡又静谧,墙上贴着褪色的宣传海报,空气中还残留着舞台后台常见的气味,彩妆粉、热烫的灯光味、以及一点点焦躁。
郑皓锡忍不住偏过头,看向身旁的人。
她的步伐轻快,像是完全不会累,手却一直牵着他的,一点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但他注意到她的手冰冰的。
细细的指节紧贴着他的掌心,像是初雪落在热茶上,那股凉意一开始有点刺,但渐渐地,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好奇怪的感觉。
他下意识轻晃了一下两人相牵的手。
“怎么了?”
姜如汐立刻察觉,脚步没停,但语气里带着一点疑问。
郑皓锡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快,一时间有点慌,也有点无措。
他想说没事,但对上她偏过来的眼神时,还是被看穿了。
他咬了咬唇,最终还是低声问出口。
“……为什么妳要对我那么好?我们应该也算竞争关系吧?”
虽然粉丝之间的差距是多么的大。
她眨了眨眼,先是一愣,接着笑了出来。
“欸……你这个问题问得也太晚了吧。”
她抬起被他暖得微热的手,看了看,又晃了晃他。
“我手都快变成你的小暖炉了,你现在才问?”
他红着耳根没说话。
“皓锡,你真的压力型的耶,这么简单的事想半天。”
她摇摇头,语气像是在嫌弃,又像是在逗他。
她摇摇头,像是在嫌弃,又像是在逗他,语气轻飘飘地落下。
“我不是一路上都在告诉着你吗?对你好,是因为我想。不是你做了什么才值得,是因为你本来就值得被对好啊。”
语气听起来懒洋洋的,却不知怎么,像某种温柔的针,扎进他心里那处总以为没有人会碰的地方。
郑号锡怔住,喉头微动,却没发出声音。
姜如汐已经转头不再看他,只是抬脚,踢开路边一张皱巴巴的糖果纸包装,像是在清理前路。
“看来你内心真的很脏乱欸。”
她说,语气像是在吐槽,“怎么会有人内心迷宫里还有垃圾的?”
姜如汐低笑一声,却不等他回嘴,就继续往前走。
地上的光晕像是一层水面,踏上去会泛起淡淡的光。
她走得很轻很稳,步伐像是知道这条通往出口的路早就注定会出现,只是他还没看见而已。
她没有回头,但声音清晰地落在他耳里。
“至少在这段梦里,能让你觉得幸福的话,那我大概,也不算白走一趟吧。”
郑皓锡怔怔地望着她。
姜如汐的手还是冰的,但那一刻,他却觉得,她说的话像火一样,慢慢点亮了他心底那些平常小心藏起来的阴影。
他低声说。
“……那我也会对妳好一点。”
姜如汐一挑眉,弯起唇角。
“哇,这话我可记下来啰。说话要算话,不然你就买我们200张专辑。”
“……200张也太多。”
“谁叫你之前都没说啊,利息加上去刚刚好。”
她说着又晃了晃两人相牵的手,笑得像光一样灿烂。
而郑皓锡,那一刻才发现,他的手已经不再只是他的。
他牵着她,也被她牵着。
这条走下去的路,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他低头看着她的手,指尖微凉,却握得很紧,彷佛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其实早就已经成为别人暂时的依靠。
姜如汐感受到手中的温度,偏过头看他一眼,歪着脑袋随口一问。
“只不过,你是不是发烧了?为什么这么热?”
郑皓锡被问得一愣,耳根一下就红了。
“哈?我哪有——”
他下意识把手往后缩了一点,却又舍不得放开。
“……我、我体温本来就高一点啦。”
姜如汐像是没听到他那点结巴,嗤地笑了一声。
“啊,是喔?我以为你一牵我就激动到发烧欸。”
“我、我哪有!”
他赶紧否认,脸上的笑意却怎么都藏不住。
“妳讲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容易让人误会。”
“是你自己想太多吧?”
她抬起下巴看他一眼,眼神明亮,嘴角还挂着那种会让人心跳乱拍的笑。
她根本没想别的,就只是顺口一说而已。
但那一刻,郑皓锡却莫名觉得,心脏被她那句不经意的调侃,轻轻敲了一下。
他偷偷偏过头看她一眼,目光在她眼角的笑意停留太久。
姜如汐察觉了,突然也转头。
“你干嘛?”
“……没事。”
他赶紧收回视线,嘴角却还是忍不住往上扬了一点。
“我只是……在想,还好是妳。”
“嗯?”
“还好,是妳拉我走出来的。”
他的声音轻到几乎淹没在脚步声里。
姜如汐听见了,却只是歪了歪头,像是在认真考虑他的这句话。
“你啊……”
她慢悠悠地开口,语气有点像是要否认,又有点像在认真解释。
“就算不是我,只要是队里的其他人,也都会拉着你往前走的吧。”
郑号锡怔了怔。
“金南俊会拉你,金硕珍会一边念你一边拉你,朴智旻跟金泰亨可能会紧张地手足无措,但他们还是会拉你,田正国……嗯,他可能会用推的。”
姜如汐说完这句,还小小地笑了一下。
“我只是刚好,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你面前而已。”
她说得轻松,却像是在不动声色地,把他的不安缓缓安放下来。
“……但我还是觉得,还好是妳。”
他说,语气有点固执。
姜如汐没再争。
只是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你知道吗,郑皓锡。”
她语气忽然正经了一点,却还是带着她一贯的调皮。
“你这种反应慢一拍的人,其实也挺好逗的。”
“……哈?”
“你现在的表情超可爱。”
郑皓锡整个人像是被点着似的,捂住脸别过头。
“我知道我长得丑,别想骗我。”
姜如汐眨了眨眼。
“没有呢,真的很可爱,要照下镜子吗?”
“……拜托,姜如汐妳可以闭嘴了吗?”
“喔?我可是姐姐,哪有后辈是这样说话的?”
她佯装生气的模样。
“还是我讲话容易让人误会?”
“……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能再说啦!!”
他崩溃地嚷着,但脚步却一如既往地跟着她,没落下一步。
而他不知道的是,她早就偷偷笑了出来,笑声轻轻的,像风,也像光,划过他心口最柔软的那一片。
现实里的郑皓锡,也许从来都不是那种会大张旗鼓说“我很脆弱”的人。
但至少在梦里,有人听见了他没说出口的那句。
其实,我也只是个想被拉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