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纯慢慢抬起那双干净的眼眸,甚至还冲他眨了眨眼。
林黎昕气的想笑,但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所以,他直接扑到权至龙跟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语气可怜兮兮:“姐夫,现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权至龙轻挑眉梢,神色淡淡,扯了扯唇角:“有事?”
“没什么,我能解决。”林千纯见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林黎昕神色变换几番,出声打断,“你不是说你没钱吗?”
“是这样的姐夫。”他打掉林千纯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臂,转而又满脸堆笑地看向权至龙:“我前不久投资的一个项目赔了,还背了贷款,现在需要...”
“林黎昕,我不是说了我会给你凑齐吗?”林千纯一改常态,语气顿然变得严肃可怕,像极了教导主任。
但林黎昕丝毫不惧怕,他狠狠对着她翻了个白眼:“你拿什么凑齐?我都不想说你那小工作室,房租都交不起,拿什么替我还?”
权至龙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此刻的情绪。
“林黎昕你闭嘴!”
“要多少?”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说出的话却大相径庭。
这下,林千纯和林黎昕都沉默了,一时间皆恍了神。
“姐...姐夫...你来真的?”林黎昕突然就觉得心里好慌,这钱他该不该拿?
权至龙从兜里掏出一张明信片,两指夹起,递到他的方向,神色平静无波:“去千礼传媒找他。”
“姐夫,你真好!真不枉费我姐等你那么多年。”林黎昕喜出望外,双手捧起明信片,像被赐予了什么宝贝似的。
林千纯很想找根针给他嘴缝上,一天天尽乱说话:“林黎昕!”
彼时的林黎昕已经开始给明信片上的人打电话了,完全将林千纯的声音抛之脑后。
林千纯有些尴尬,她垂着脑袋,磨磨蹭蹭走到权至龙跟前,“嗨,你还记得我吗?”
权至龙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下,转而侧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瞧了片刻:“你哪位?”
林千纯:“...”
回想自己今日来的目的,林千纯厚着脸皮扬起白净的脸庞,放低语气:“我叫林千纯,你忘了吗?我们高中还做过同桌。”
“是吗?”权至龙抬手转了下价值不菲的腕表,语气带着调侃,“没印象。”
林千纯暗暗在心里犯嘀咕,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忽冷忽热的,她也没欠他钱吧?
不对,就在一分钟前,他已经成了她的债主。
“权至龙...”喊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林千纯心脏骤然收紧半分,垂在身侧的掌心皆沁出细密的汗珠。
喊完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接着她立刻改口:“陈总,今天您借给我弟的钱还请您打个欠条。”
权至龙站在原地,单手抄进西装口袋,原本挺括的领带也被他扯的歪七扭八,竟平添一股痞气感。
林千纯脑海里霎时出现高中的某一个假期他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骑着赛车来找她的场景。
“欠条怎么给?”权至龙没什么表情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
林千纯猛地一拍脑门,旋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权总,我扫您。”
权至龙像一只温顺听话的小狗,乖巧等待主人来认领,他摁亮屏幕,点开二维码。
成功加上好友后,林千纯不断地在原地做深呼吸,想要极力隐藏那份紧张感。
权至龙走后,适才那位短发美女刚好从厕所出来,自然也是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她撇了撇嘴角,又对着林千纯翻了个白眼,语气不满:“凭什么你能加上权至龙微信。”
“你没加上吗?”林千纯装作十分惊讶,但准确来说她确实很意外。
她明明看到权至龙拿出手机,怎么没加上呢?
短发美女似乎听出了林千纯的讽刺,她斜睨了她一眼后还不忘解释:“嘉礼只是出去接电话了,我等会儿会加上的。”
林千纯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哦,反正我加上了。”
*
她今天来的目的勉强算是达成了一半,林千纯决定见好就收,匆匆回到包厢和寥寥无几的同学们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林黎昕已经在餐厅门口等着了,林千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
“要到联系方式了?”林黎昕指尖还在把玩着权至龙递来的明信片。
林千纯点头如捣蒜,贝齿咬着唇瓣,声音很轻:“嗯。”
“姐,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
她澄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可也只是片刻,很快又恢复如初:“辛苦了,小昕。”
“姐,你看你说的哪里的话,咱们之间还需要说这么多吗?”林黎昕抓耳挠腮,嘴角挽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没错,今天的一切都是她亲手策划的一场戏,一场为了测试权至龙是否对她有印象的戏。
“姐,如果权至龙有一天知道了真相,你们之间的误会会不会更深?”林黎昕有些担心地多嘴问了一句。
大学期间他就经常听林千纯总是有意无意说起权至龙这个名字,今日也算是见到真面目了。
“小昕。”林千纯此刻头脑十分清晰,因为不想他继续说下去,便出声打断,“我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
是她配不上他,以前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像她这样的人哪能奢望被爱。
“姐。”林黎昕似乎还想说什么。
林千纯抿唇轻笑道:“早点回去休息吧。”
“不是,我是想说,你身后好像有人...在抽烟。”林黎昕声音放低,悄悄伸手指向林千纯左后方。
林千纯心里慌的不行,看林黎昕反应这么大,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他。
“你先回去。”哪怕心里再慌,她面上依旧维持镇定。
林黎昕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先一步踩下台阶走了。
林千纯压根不敢回头,可又不确定身后站着的人是不是权至龙,但听林黎昕刚才那语气...
或许他看错了呢?他眼神本来也不好。
林千纯缓缓转身,下巴蹭过自己肩膀,只匆忙瞟了一眼便立即转回脑袋。
她没看错,林黎昕也没看错。
权至龙是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抽烟的?
他该不会听到那些话了吧?
林千纯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手忙脚乱间,手机从指尖滑落,屏幕顺着台阶滚了下去,摔了个稀巴烂。
她咬紧牙关,双眼紧闭,脚下一个踉跄,直接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幸亏台阶不算高,但疼痛感依然从尾椎骨处蔓延至全身,令她动弹不得。
林千纯模样十分狼狈,她吸了吸鼻子,晶莹的泪珠霎时顺着白软的脸颊簌簌滚落。
她尝试挣扎着往旁边挪了挪,害怕自己挡到路,直到确认自己坐的位置不会挡到其他人她这才抱着膝盖很低很低地开始抽咽。
“林千纯,你怎么这么蠢?”她边哭边数落自己,还不忘查看伤势:“下个楼梯都能摔跤!你又不是章鱼,腿那么多,蠢死你算了!”
蓦地,身后传来皮鞋与地面摩擦的脚步声,且声音越来越近,并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无限放大。
林千纯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微风轻蹭过她的脸颊,调皮地捣乱她耳边的碎发。
她没有刻意去看来人是谁,只是觉得那人身上的味道很熟悉,心中便有了答案。
“挺有自知之明。”权至龙悦耳清冽的嗓音自耳畔响起。
林千纯更加羞愧地低下了头:“看人摔跤就这么开心?”
“生活无趣,总要找点乐子。”权至龙无所谓答道。
林千纯嘴角挂着一抹苦涩的微笑,她这出戏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你真看到我摔跤了?”她只是想侧面打听一下他究竟有没有听到那些话。
权至龙面对她而立,两只脚一上一下踩在不同的台阶上:“嗯。”
“能不能装作没看到。”可能林千纯自己都没发现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像在撒娇。
权至龙轻挑眉梢,“不能。”认真思考一番后轻笑了声:“毕竟我没瞎。”
空气陷入一阵沉默,两人十分有默契地不说话了。
“怎么回去?”忽地,权至龙单手从兜里摸出烟盒,正要抽一根,想了想还是放回去了。
男人面部线条干净利落,黑色西服肆意敞开,被他穿出了痞气感。
“打车。”林千纯在他拿烟盒的时候目光再次聚集在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她强撑着自己从台阶上站起来。
随即准备离开,装作她不想跟他继续纠缠在一起,以免被人说闲话的姿态。
只是刚才没注意,膝盖撞上了台阶拐角,现在疼得受不了,不用说也知道肯定磕破皮了。
林千纯提起受伤的腿,一蹦一跳到路边打车。
她故意放慢脚步,希望权至龙能够说一句客套话,例如送她回去之类的。
权至龙盯着她的背影沉默片刻,调转了个方向与她背道而驰。
林千纯往前走了几步后,停下脚步,稍稍回头,身后哪里还有权至龙的人影,他早就走了!
夜晚,四周一片寂静,如此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林千纯跌跌撞撞走到马路边,打开打车软件,静静等待着。
空旷的草丛里传来奇怪的动物叫声,她情不自禁双手抱住肩膀。
她刚刚就不应该跟他客气的,早知道就蹭他车回去了!
林千纯望着远方出神,心里暗自嘀咕:走那么快该不会是听到了韩辰刚才说的话吧?
林千纯在路边等了一个小时,终于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在自己面前停下。
司机降下副驾驶车窗,声音有些粗犷:“去哪啊姑娘?”
“我...”林千纯清澈的眼睛里里外外透着警惕,半晌后还是摇了摇头。
司机咧嘴一笑:“别怕啊,我不是坏人。”他伸手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扬起语调:“这么晚了这地不好打车,你上来吧。”
黑车司机皮肤黝黑,下巴长满络腮胡子,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宽大的黑框墨镜。
怎么看怎么吓人。
即使林千纯再想尽快回家,也不敢坐这种车。
眼见她没动,黑车司机已经解锁下了车。
“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要去哪?”
“别...别过来...”林千纯已经被他的行为彻底吓傻了,偏偏脚又受了伤,只能一瘸一拐慢慢往前蠕动。
她这一天简直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
“哎,姑娘,你别跑啊,我不是坏人...”司机抬摘下墨镜,抬脚追上去。
林千纯顾不上那么多,她又不傻,只是行动较为缓慢。
突然,马路对面传来一道清冽又中气十足的男音:“林千纯。”
她抬眸,目光与之相撞。
权至龙侧身靠在车身边,修长有力的指尖夹着一抹猩红的火光。
火光明明灭灭,他身量颀长,五官俊朗,神色冰冷。
也正是他的声音成功让林千纯回神,她像是迷失的船只终于找到了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