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吉最终在警察局自首后掏枪自杀了,而由于他受了伤,他们甚至没有参加玛吉的葬礼就匆匆的回了伦敦。
逝者已死,留下来的生者更要好好活着,以记住她们的故事。
不过在回到伦敦之后,艾琳诺似乎因为愧疚,很频繁的来询问他的状况。
“如果感到很为难的话……”
门外传来艾琳诺手足无措的声音。
“是艾琳诺来了吗?”他扬声问道,“快进来吧。”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他的房门被推开,艾琳诺趴在门上探头望了进来。
“您好些了吗?”她拘谨的看着他。
上次好不容易才拉近的距离又被拉远,威廉有些无奈的闭了闭眼。
但他萧瑟的神情显然被误解成了另一种意思。
“您是伤口疼么?”她马上就要转身出去,“我去找路易斯。”
“我伤口不疼,”听听,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都可以亲昵的喊路易斯名字了,却还在疏离的叫他莫里亚蒂教授,“但是心有点疼。”
对方听此话更是大惊失色,马上就要拉门出去找人。
“为什么艾琳诺直接叫路易斯的名字了呢?”他倚靠在床背上,轻轻的问。
她柔和的脸上又出现了困惑的神情,“因为路易斯跟我同岁,他说叫先生显得他太老了,他不喜欢。”
那他的年龄就很大吗?威廉不禁怀疑,但他没有直接说,而是循循善诱,“艾琳诺叫我什么?”
“莫里亚蒂教授。”她虽是不解,但还是乖乖的回答道。
他叹了一口气,“我记得艾琳诺以前叫我威廉小教授的。”
对方不着痕迹的顿了一下,扬起一个看似真诚实际非常假的笑,“我觉得这样叫有些太不尊重您了。”
又是这个逃避的神情,威廉垂眸,轻轻的问道:“艾琳诺很怕我吗?”
“还好。”
“还好?”
他与对方同时说道。
“还好”这句口头禅是艾琳诺逃避问题的回答,意思就是我承认这个问题,但我不能明说。
他轻轻笑起来,“看来你是很怕我了。”
“可是,”威廉皱起眉头,他不记得自己在对方面前表现出什么负面的形象,“为什么呢?”
“艾琳诺,你总要告诉我理由,”他语气轻的像是气音,对方为了听清他的话,上前走了两步,“不然我会困惑到死。”
听到这话,艾琳诺蓝色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她连忙说:“呸呸呸,快跟我一起呸呸呸,不要说这种话。”
威廉不为所动,只是拿自己血红色的眼睛注视着她。
艾琳诺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头说道:“因为这个称呼很顺口,也能让我记住您。”
“威廉岂不是更顺口?”他放缓了声音,像引诱亚当夏娃吃下禁果的那条蛇一样,“在彼得伯洛的时候艾琳诺叫我‘威廉’的时候是不是因为更顺口?”
“确实是的,”引诱成功了,对方露出思索的神情,却下意识的还想反驳,“可是……”
“像路易斯喜欢你叫他名字一样,我也喜欢你叫我威廉,”他打断了艾琳诺的话,“真的不可以吗?”
“可是我这样真的不会被打么?”艾琳诺问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我其实有一半的华夏血统这件事教授知道吗?”她问。
威廉不明白她说这个的目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华夏人很注重尊师重道这样的礼仪,是绝不能出现学生叫老师名字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一旦出现,是会被所有人谴责的,”艾琳诺认真的说,“我把您视为教授、前辈,自然是不能直接称呼您的名讳的。”
“为什么把我当作前辈、教授?”威廉不解,“我并不是你的老师。”
“可是您不是教授了我一节课么?”
威廉简直哭笑不得,没想到一开始拉近距离的事情竟然成了现在的绊脚石,不过,“那为什么艾琳诺一开始叫我威廉小教授,后来却改叫莫里亚蒂教授了呢?”
“这个啊,”她自然的解释道,“是为了和福尔摩斯先生的称呼统一。”
“您和他是一样厉害的人物,我并不想厚此薄彼。”
“可是艾琳诺这样已经是厚此薄彼了,”威廉露出委屈的神情,“明明是我先与艾琳诺成为朋友的不是么?”
“我不想要尊敬的称呼,”对艾琳诺,有时候迂回的试探不如直接的表达,“我想与艾琳诺做朋友、同行者,但不想要做和福尔摩斯一样的关系。”
艾琳诺蓝色的眼瞳里闪着疑惑的光芒,但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请求。
威廉叹了口气,“我以为艾琳诺还不会同意呢。”
“如果我再不同意会怎样?”艾琳诺好奇的问。
“我会说艾琳诺也教会了我很多,按照你的逻辑我也应该叫你老师才对。”
艾琳诺发出一声感叹,“那还好我同意了。”
“嘟嘟嘟。”敲门声响起。
“请进。”
“哥哥,”路易斯端着果盘进来了,他朝艾琳诺点了点头,把果盘放到威廉的手边,转身走了。
“艾琳诺还记得那个修女吗?”待路易斯关上门,威廉开口问道。
对方“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她也是这件事的参与者,”威廉用左手去叉那个苹果块,苹果块像长了腿一样四处乱跑,“玛吉的木仓就是放在她那里的。”
艾琳诺倾身叉住了那个苹果块,一手托底一手递给了威廉,罕见的没有追问为什么,而是有些紧张的问道:“您……你把这件事情告诉警察了?”
威廉看出她是想把叉子递到他的手上,但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顺着对方的手咬掉了苹果块,一边嚼一边摇头。
艾琳诺先是愣了一下,看见他摇头的动作,才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
果然,在这件事上艾琳诺放弃了程序,威廉嘴角微微上扬,心情突然变好了。
“说起来真是难办呢,”他蹩眉叹气,没有把话说全,但他相信对方一定会懂他的意思的。
艾琳诺也确实懂了他的意思,她的目光落在果盘上,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她的神情,明明没有表情,威廉却感觉到了一丝哀矜。
他不知道用这个词是否合适,但他暂时找不到更恰当的词语了。
这个复杂的神情威廉不止见过一次,她只要是静静的注视着某个东西,这种气息就像空气一样缠绕上她,像是那种无能为力的悲哀,又像是看破时代的悯恤。
其实艾琳诺的感情威廉很能理解,他自己也深陷这种挣扎,但他已经找到了方法,以自己为饵,推动人民团结,以此来推翻暴政,建立平等社会。
难道他想到的这些艾琳诺想不到吗?
不,他认为对方肯定能想到,甚至会比他的想法更加具有可行性,但他始终不明白的是,既然有方法,为什么不来实施反而自囿于痛苦的挣扎当中呢?
不是她先告诉他痛苦的根源就是行动力不足吗?
艾琳诺,我现在已经找到了平等的方法,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同行者,一起建造一个没有特权的世界呢?
威廉静静的凝望着她。
“玛吉她……”艾琳诺开口说话了,“我知道她做的事情在法律上有罪,我也知道在道义上高尚。”
说完她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她的,时代是怎么看待她的,法律又是怎么看待她的,但我想我会永远记住她。”
“记住她?”
“记住她,”艾琳诺点了点头,“毕竟□□的消逝并不是真正的死亡,遗忘才是。”
“只要我记住她,她就永远活在我的心中,”她笑起来,“也许我会把这件事情写下来,期待百年后有人能重新认识她,让她复活。”
“□□的消逝并不是真正的死亡,遗忘才是,”威廉喃喃重复了这一句话,“艾琳诺总是对生死有着很独特的见解呢。”
她摆摆手,“并不是我的观点,我只是一个践行者。”
“不管怎样,”他说,“我总是想和艾琳诺聊一聊这样的话题。”
“哲学么?”艾琳诺后仰,“我不擅长哲学。”
“那我们不谈论哲学,只谈论自己,”威廉眼巴巴的看着她,“我有点渴了。”
艾琳诺闻言立刻起身去找水壶,她拿起水壶用手背一摸,随后转头对他说道:“这个水有些凉了,我去找一壶热水。”
“不用……”我喝凉水就可以。
话还没说完,对方抱着水壶噔噔噔跑了出去,他还隐约听见她在呼唤路易斯。
……
不过不肖一会儿,艾琳诺就端着水壶回来了,她把水倒进了杯子,小心翼翼捧给了他,歪着头问:“水温还可以么?我只是在里面加了一些热水。”
威廉把水一饮而尽,看着歪头小心翼翼看他的艾琳诺,把水杯放回床头,像夸小孩那样夸奖道:“水温刚好呢,艾琳诺做的很棒。”
“谢谢,”艾琳诺抿了抿嘴,强装淡定的说道,“你不渴了就好。”
威廉突然感觉艾琳诺这个人其实很好懂,你只要在她面前做出最正面、最平等的形象,她就会不自觉的在某一个重要的场合去观察对方。
像是一只小鹦鹉,在观察人类行为动作的时候选取自己最喜欢的一部分复制学习,让自己身上带有被观察者身上的特质。
这样的人像一张白纸,她喜欢的人都可以在上面留下痕迹,那他呢?他可不可以也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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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养伤赔罪(威廉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