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甘罗］不嗣音 第12章 青桃

十二章 青桃

嬴政呆了一个时辰多便回宫去了，翌日天明，玉儿才知道嬴政昨夜来过。

转眼间就到了六月。赶路宜早不宜迟，加上六月酷热，因此玉儿一大早天还未大亮便起身了。甘罗送着玉儿一路来到城门外。

“大王昨夜居然翻墙过来，这可有点当初的意思，想当初大王还是太子的时候，不也满城找你玩耍吗？”玉儿想到当年，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到玉儿调笑的神情，甘罗无奈地叫了一声师姐。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你怀疑静尔，那你为何不告知我？”玉儿见听到甘罗的这一声师姐，只好放过了调笑对方，转头开始询问姜静尔的事宜。亏她还在想把两人凑成堆，结果甘罗居然一直在怀疑姜静尔？

“师姐今日就要去赵国了，等师姐从赵国回来，姜姑娘是何目的想来我也已经知晓，故而我就没有提早对师姐讲。”玉儿师姐这一去赵国，一来一回要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也许姜静尔已经走了，又何必多说她人恶言呢？

“好吧，你心中自有分寸，那师姐也就不多言了。”玉儿见甘罗如此，也就不再提这件事情。

两人一路行到了郊外，甘罗还不愿离去，此时天已经开始微微亮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玉儿牵过马绳，开口道：“师弟，别再送了，你再送下去，只怕到了中午我还上不了马。”

甘罗也觉得这样送下去有些耽误师姐的出行，只好行了一礼，说道：“此去赵国路途重重，辛苦师姐了。”

玉儿翻身上马，笑着说道：“小事一桩，师弟，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兴许大王的朝食已经送来甘府了。”

甘罗刚想辩解一下，可是玉儿笑着说完，骑着马一路奔驰，很快背影就消失在天边升起的朝霞里，根本容不得他辩解。甘罗轻笑一声，站在郊外的路口，一直到看不见玉儿的背影，这才缓缓转身，走回了甘府。

回到甘府，姜静尔早已经起身，并在收拾甘府。见到甘罗，姜静尔连忙开口道：“刚才赵郎中令送来了朝食，我见你不在，料想你应当去送玉儿姑娘了，就自作主张留下了。赵郎中令说午时他也会送来。”

此时秦国平民一日不过两食，分为朝食夕食，贵族则一日三食。本来甘罗在外游历，早已经习惯了一日两食，只是在咸阳宫的时候事务繁琐，倒是忘记告诉大王此事，倒是让大王按照以往的惯例来送食。若是单独提出此事，倒是显得小题大做，更何况一日三食也非坏事，就此改过来也并无不可。想到此处，甘罗对着姜静尔道：“姜姑娘，我们一起用朝食吧。”

姜静尔点了点头，将朝食一一摆好便和甘罗一起入座了。两人一起用过朝食之后，姜静尔又从一旁拿出一个布袋，递给甘罗。

“这是赵郎中令送来的，说是炒好的豆子，让我在餐后交给你，免得你用饭时吃豆子。”

甘罗接过布袋，里面是炒好的豆子，香脆可口。看来大王对于当年自己吃的豆子，倒是印象深刻。甘罗笑着拿了几颗豆子在手中，又将豆子放回了布袋里，然后将布袋放在了衣袖之中。

见甘罗收好了布袋，姜静尔忽然开口问道：“甘公子既然怀疑我，为什么又敢接我的布袋，不怕我在豆子里下毒吗？”

甘罗听道姜静尔此言，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姜静尔看着甘罗，开口道：“昨日大王来的时候，玉儿师姐睡着了，所以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刚好夜不能寐，刚好在回廊边看月色，便听到了你说的那句怀疑我是楚国的奸细。”

甘罗没有想到，那句话被姜静尔亲自听到了，一时之间有点赧然。

“我原以为你带我离开秦宫，是因为昔日的救命之恩，却想不到，原来你是担心秦王嬴政，所以你带我走。甘公子倒是对嬴政一心一意，但是对我这个昔日的救命恩人，是否太过猜疑了？”姜静尔望着甘罗，一字一句地问道，“甘罗，你我之间，还算是朋友吗？”

甘罗听到此处，对着姜静尔行了一礼，表示歉意。毕竟姜静尔对他，走过救命之恩。

“姜姑娘，你我之间自然是朋友。但是你的相貌，你的出现时机都太过巧合，我不能不提防。君子待人以诚，对于你的事情上，我确实不够君子，但是若是重来，我还是会这样做。嬴政的命太重要了，他是秦国的大王，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姜静尔看着甘罗，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我出现在秦宫的缘故，至于信不信，那便是你的事情。我原居于商密，但是不久前，秦国攻打商密，很快便取了商密。我无家可归，遇到了华阳夫人派出的人，他将我带回了华阳宫，然后让我学一张画像上的姑娘，学她看人的眼神，学她的穿着打扮，还让一个人教我该怎么样说话才更像她？”

“华阳夫人让你学着像晶儿？”

“是的，应该就是你口中的晶儿。然后华阳夫人让我出现在了嬴政面前。但是嬴政并没有多看我一眼，反而把我送回了华阳宫。华阳夫人见我无用，就让我在宫里做宫女。但是我不愿意在宫墙里老死一生，我想了很多办法，直到我遇到了你，昔日的朋友甘罗。我以为遇到了好友，可以带我出宫，所以我跟你来到了甘府，但是我没有想到，其实你一直在怀疑我，怀疑我出现在秦宫的目的，怀疑我是楚国的奸细。”姜静尔说着说着，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是我愿意来秦国吗？是秦国攻了商密让我无家可归。是我愿意来秦宫吗？是华阳夫人带我来的。我是楚人，我痛恨秦人，但是我还不至于去做奸细。我本以为你是我的朋友，结果连你也疑我。”姜静尔说着站了起来，语气中已然带了哭腔，从大厅一路跑了出去，跑到了园中。

甘罗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下手，只能一边追着，一边连连说：“姜姑娘，你别哭呀……”

甘罗一时手忙脚乱，差点被园中小径的石子绊倒，反倒让回头看到的姜静尔破涕而笑。

等到姜静尔收敛了情绪，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甘罗与姜静尔对着坐在了亭中的石凳之上，清晨的风徐徐吹来，还带着园中青桃的香气。

“眼下，姜姑娘你作何打算？”甘罗望着园中的青桃开口问道。这株桃树还是当年他离开的时候随手栽下的，谁知道这七年这株桃树竟然没有死，反而生长良好，不仅开花还结出了新果。

“商密已不能回。眼下我身无分文。我准备先在秦国做工，攒够了钱，就去郢都。我还有个姨母在郢都。”姜静尔望着甘罗，她一番连哭带诉，梨花带雨，眼前的甘罗虽说口中安慰，但是态度却丝毫没有动摇。既然如此，那她不如先离开。

“倒也不用去秦国做工，我这有一些金银。当年也多亏你的照顾，这一点盘缠就当是我的心意。”甘罗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金子，递给了姜静尔。“昨日我和师姐买的干粮还有剩下的，你若是动身，也可以带上那些干粮。”

姜静尔接过金子，点了点头。“既然有了盘缠，那我明日就走吧。我先去收拾一下东西。”姜静尔起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甘罗望着姜静尔的背影，心中叹了一口气。若是是最初的怀疑只有七分，那么现在的怀疑已经是九分了。园中与回廊的距离并不短，加上那日晚上自己说这句话的声音也不响亮，姜静尔能听到这句话，恰巧说明了一件事，她会武功，而她隐瞒了这件事情。他知道姜静尔有不少地方撒谎，但是他并不想揭穿姜静尔的谎言，若是她能离开，那这件事就到此作罢也好。

姜静尔回到了房间，将随身带的一个小木盒打开，将甘罗赠送的这块金子放进了木盒之中。如果甘罗在这里，就会看到，这个木盒里，有一整盒的金银财宝，闪着金色的光芒。

翌日，姜静尔真的和甘罗提出了告辞，甘罗也送她到了郊区。面对甘罗，姜静尔问出了心中的一个疑惑。“既然你怀疑我是奸细，为何不让嬴政把我杀了，这不是最好的方法吗？”

甘罗摇了摇头，说道：“杀戮从来不是最好的方法。先不说我只是怀疑，并无证据。就算你是真正的奸细，也该由大秦的律法来决定，而不是个人决定。”

“甘罗，你是个好人。如果你不是对嬴政这样忠心耿耿。我想我们可以成为真正的朋友。嬴政这样的君王，是不值得你的付出的。”

“不，嬴政是一个好君王，他不仅是一个好君王，他也将成就千百年来的伟业，他会让这个天下统一，从此不再有战争。”

姜静尔听了甘罗的话，不再言语，径直走进了马车之中。随着马车扬起的尘土，姜静尔的马车也渐渐消失在了城门口。

马车停在了郊外，姜静尔从马车上下来，不多一会，几个穿着简朴的剑客，出现在了姜静尔的身边。

“眼下秦王无法接近，我们当如何行事？”为首的剑客开口问道。

“盯著甘府，嬴政既然能夜探甘罗一次，就能夜探二次。只要我们观察得够久，总会找到机会。”姜静尔说着，又将木盒递给了首领。

“拿这笔钱，去找一批刺客，刺杀甘罗。”

“为何还要找刺客？我们自己就可以出手。”首领不解地问道。

“因为这一批刺客，只是为了我能救下甘罗。”姜静尔望着远方青青如盖的松柏，悠悠地说道。姜静尔不知为何想起了当年初次见到甘罗的场景。他穿着一身黑衣，躺在陷阱里，对着自己灿烂一笑的场景。那时候她想，这个人笑起来可真好看。甘罗，如果你不是那么聪明，如果你不是对嬴政如此一心一意，我也不想杀你的。她有一种感觉，嬴政与甘罗之间，有她不知道的联系，她想弄清楚这一切。

姜静尔和玉儿都离开了，整个甘府便只有甘罗一人。自从嬴政翻墙之后，他已经四五日没有来甘府了。甘罗闲来无事，便打起了园中的青桃的主意。

那日傍晚，甘罗刚从树上摘下两个桃子，却见嬴政带着赵奇出现在园外的回廊上。甘罗心神一晃，脚下一滑，差点从树上摔下去，幸亏他反应及时，在空中一个转身便平稳落地。见到嬴政此时来到甘府，甘罗有些疑惑地问道：“大王今日怎么来了？”

嬴政看着甘罗手中两个青桃，伸手便从甘罗手中拿走了一个青桃，开口道：“我今日来可是有正事。那尉缭又再次出逃，被我派人追回。现如今他正在自己的府邸。你当初可是说过，若是他再次出逃，你可要亲自去劝服。此事你应该还没忘记吧？”

“草民自然记得，草民现在就跟大王去见尉缭。”甘罗听到尉缭再次出逃，又看了嬴政一眼，莫非上一次大王劝服的态度不够诚恳，不然才过去十来天，这尉缭怎么又出逃？

“不急，此事我们明天再说。”嬴政拉着甘罗，一路朝亭中走去，走到亭中，嬴政将手中的青桃放在石桌上，然后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递给甘罗。

“这是楚国送来的药膏，说是巫药，对祛除伤疤有奇效。今日刚刚送来，我想到你的伤口应当已经痊愈了，因此给你送一盒过来试一试。我已经让大夫查过了，里面的药材没有问题。”

甘罗接过瓷盒，有些无奈地说道：“大王，伤疤于我而言并不是坏事，你不必如此在意。眼下还是尉缭的事情比较重要。”

“尉缭如今正在气头上，我们明日一早过去，他气也消了大半，正好劝说。”嬴政想到今日赵奇来报告尉缭出逃的时候，他的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愤怒，反而有了一丝兴奋。他终于找到理由去见甘罗了。那夜翻墙之后，他也明白了，若是无缘无故去找甘罗，甘罗会心生疑窦，而自己也说不出缘由。

“明日一早？”

“对，所以今晚我就留在甘府，这样我们便可明日一早就去。”

“不可，大王不可在宫外留宿，这样太过危险。”甘罗想也不想拒绝了嬴政的提议，“还是我随大王回咸阳宫，这样明日我们便一同去见尉缭。”

听到甘罗的提议，嬴政笑着点头同意了。

“好，都听你的。”

PS：1.秦国那时候有的果树包括桃树，咸阳宫殿遗址灰坑中发现桃树痕迹，当然，我是为了分桃。

2. 人会在什么情况下发现自己的情感变质？一种是被人点出，还有一种是生死关头，只有对方快死在你怀里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你的感情其实早就变质了，传说中的失去的时候才知道我爱你。所以姜静尔姑娘，请你努力一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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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青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