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冬日难得的一缕浅金色阳光透过拔步床轻软如烟的鲛绡帐幔,柔柔地洒在恬静的面容上。
花溪雪慵懒地翻个身,这一夜睡得极沉,郁气随着沉睡消散,昨夜不愉快的记忆便如潮水涌入脑海。
那种被猝然惊醒的烦躁和因恐惧而生的尖锐消失无踪,理智完全回笼。
“啊……”她低低地呻吟一声,将脸埋进柔软的丝被里,当时绝对是睡迷糊了。
既想要江湖的快意恩仇,又承受不起血腥暴力的真实面目,只能在愤怒和懦弱之间摇摆,最后还把火撒在无辜的“刀子”上。
听到动静,外面的白术和白芷捧着洗漱用具和衣物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小姐醒了?” 白术声音温和,动作麻利地撩开床帐挂好,白芷则将一盏温的漱口茶奉上,婢女们进进出出,花溪雪洗漱完又被引坐到梳妆台前。
白芷打开一只只精巧的珐琅或漆绘首饰盒,里面每一件首饰都价值不菲,琳琅满目,菱花铜镜打磨得光可鉴人,映出一张略显懊丧的容颜。
檐下冰棱垂挂如剑,映着惨淡的冬阳。柳芯茹倚在窗边绣榻上,手中银针在锦缎上穿梭,却总也绣不出一朵完整的梅花。
珠帘轻响,花溪雪裹着月白色狐裘缓步而入,发间珠钗精致华贵,衬得整个人宛若神仙妃子。
“舅母安好”
“流萤来了”柳芯茹挤出一丝笑容道:“今日天寒,可曾添衣?”
“多谢舅母挂念,穿得厚实”花溪雪解下狐裘,在窗边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册蓝皮话本。
两人同往常一样,简单两句话之后便各做各的。室内陷入沉默,只余更漏滴答。
花溪雪余光瞥见柳芯茹的绣花针在锦缎上突兀打结,捧着话本的手指微微一顿。那双素来灵巧的指尖今日居然失了准头,连最基础的平针都走得歪歪斜斜。
“舅母今日的梅花绣得格外别致”她指尖点着书页某个段落,轻声说道。
柳芯茹手上一抖,低垂的脸上笑容勉强,微微泛白的指节在锦缎上投下一片颤动的阴影。“今日光线不太好,倒是糟蹋这幅快绣好的雪梅图了”
花溪雪面上但笑不语,心里却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在光明顶的密道中,成昆正焦急等待。他与师妹柳芯茹约好腊月十五未时初在此相见,却迟迟不见人影。
他贴耳细听,斜上方密道外一片寂静,半晌抬手轻叩头上方石板,想试探师妹是否在附近。
安静的花厅里,花溪雪呼吸蓦地一轻,习武之人皆耳聪目明,五感敏锐,她听到卧房里似乎有隐约的响声,不由得神色一凛,顿时明白过来柳芯茹的反常。
花溪雪眸光微闪,心中已有计较。她自知武功不及成昆,却也明白对方绝不敢在光明顶对自己出手,于是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舅母,你听——”她刻意停顿片道:“是不是有那手脚不干净的蠢贼,偷东西偷到明教的教主夫人头上来了?”
说到“偷”字时,一语双关。她红唇微抿将字音咬得又重又长,仿佛在暗示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柳芯茹手中绣花针猛地扎进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在素白的绢面上晕开,那张素来温婉的脸庞血色尽褪,声音直颤道:“我方才…方才在专心绣花,却是没听见有什么响动…”
花溪雪似笑非笑道:“稳妥起见,还是流萤替您去看看吧,否则心里实在难安” 说罢,拿着话本往寝室走去。
柳芯茹立马慌张起身,因为太急,绣绷“啪”地掉在地上,丝线散落一地。
花溪雪的视线装模作样地在寝室里扫视一圈,慢悠悠的走到床榻边,指尖轻轻拂过床幔,感慨道:“舅舅待舅母真好,连床榻上的帷幔都用的锦绫”说着便拿着话本径直坐在床沿上。
柳芯茹心头猛地一跳,总觉得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连带着那床榻下的密道入口都似乎在发烫。
她强压下心头慌乱,勉强笑道:“既然是虚惊一场,今日天色昏暗,绣花伤眼睛,不如...我们去外间下盘棋解闷?”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
“下棋多无趣”花溪雪慢条斯理地翻开话本,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之前答应过给舅母读话本解闷,却一直食言。今日这话本格外精彩,不如我读给舅母听?”
柳芯茹闻言脸色微变,手中的帕子绞得更紧几分。她张嘴刚想推辞,却见花溪雪已经用格外清亮的声音念起来:“话说这深闺之中,最怕的就是...暗度陈仓...”
窗外斑驳的光影投在柳芯茹苍白的脸上,她只觉得后背沁出一层薄汗,连带着耳畔都嗡嗡作响——
成昆潜伏在密道中,隐约听见有道声音正在师妹柳芯茹的房内讲话本故事。他越听越心惊,这分明是在借古讽今,暗指他与师妹的事情。
“…那妇人每值月半,便于床下密会竹马...”花溪雪轻柔的声音在内室回荡:“其夫外甥女一日来访,偏坐那藏奸之榻...”
成昆脸色骤变——这丫头竟是阳顶天的外甥女!一时间,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既因被个小丫头指桑骂槐而恼羞成怒,又因奸情败露而惊惧交加。
若此事被其他人知晓……成昆眼中杀机毕露,却猛然意识到自己此刻正身处光明顶,根本无从下手,只得强压怒火,在黑暗中攥紧拳头。
“……那情夫竹马惧怕奸情败露,顿起杀心…”
“够了!”
柳芯茹身形摇晃,如坠冰窟。
声音嘶哑道:“我...有些头痛...”
花溪雪“啪”地一声合上书卷,深看一眼丢魂落魄的柳芯茹,起身时床幔一晃。
她行至珠帘处,忽又驻足回首,轻声道:“对了,再过半月便是除夕,我已与舅舅说定,留在光明顶好生陪伴二老。明日再来为舅母诵读新篇,这日子还长着呢”说罢,素手撩开珠帘翩然而去,留下柳芯茹瘫坐在地。
花溪雪心里清楚,柳芯茹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只是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八字所害,却没有勇气反抗的可怜人。
与成昆的奸情也只是道德层面有问题,可这段奸情所引发的连锁反应实在糟糕…舅舅阳顶天会为此殒命,明教群龙无首之后四分五裂。
人心本就是偏的,权衡利弊之下,也是舅舅阳顶天长命百岁,稳坐明教教主之位更对自己有利。
融雪的夕照将青石染成暖金色,寒松翠柏的疏影斜印在冰滑的地面上。前方必经的石栈桥口,范遥已在此静候多时。
见她身影出现,一双深邃的眼眸瞬间拨云见日,漾开一片坦荡炽热的光亮。他大步迎上道:“流萤姑娘,这是要回听雪轩么?”
他脸上不见丝毫昨夜阴霾,仿佛昨夜风雪中的刻薄言语从未存在过。
范遥目光专注地落在花溪雪脸上,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郑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昨夜……是范某思虑不周,行事鲁莽,惹姑娘不快了”
“思来想去,唯有明日设一席佳肴,薄茶几盏,斗胆再请姑娘赏光,一来聊表歉意,二来……也盼驱散姑娘心头阴霾,不知流萤姑娘可肯给这个机会?”
花溪雪心弦猛地一颤,只见他神情坦荡诚挚,竟无半分指责或委屈,心底拧巴的愧意又倏然翻涌上来。
她唇角也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语气却带些迟疑道:“范右使如此说,流萤便却之不恭了,只是…只有你我二人对坐,未免…冷清”
范遥闻言,眉梢轻微地一动,他向来聪明机变,刚要开口,便听她问道:“范右使和蝠王可还相熟?”
范遥对自己的心系之人自然上心,心如明镜她主动点名见一个不甚相熟的法王,绝非常态。
但面上依旧笑容爽朗,立刻应道:“蝠王?范某确是在教中有些薄面,同韦兄弟亦是袍泽兄弟,常有往来”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既承认熟识,又不深言交情。范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道:
“流萤姑娘既想邀韦蝠王同席,此事便包在范某身上,明日保管韦一笑准时坐在席上。届时是听他讲江湖轶事,还是见识他轻功神技,都由姑娘心意”
花溪雪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微光,她得到想要的承诺,笑容更添几分真切:“如此……便有劳范右使周全了”
“明日隅中,范某在翠庭旁的暖阁中恭候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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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 发现自己强迫症太严重,真的不适合写文
明知道每个人看小说,字体间距设置不可能都一样,但行尾是逗号就觉得浑身难受……
[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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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