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画皮鬼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长相思

赵敏说话算话，她说想请她的“贵客”们吃糖，一回大都，果真令手下买了两大筐来，挨个发给大家。

西城的万安寺楼高四层，寺后矗立着一座十三级宝塔。六大门派中被捉来的那些高手被她悉数关在上面。为了防止各派之间互通有无，都是分开捉来、分别关押的，他们一时竟不知友派也逢此大难，还道是时运不好，中了奸计。

铁栅栏外的石阶上堆着半筐松子糖，甜香混着霉味，突兀地漫进牢房，却是难得的、不是掺了十香软筋散的稀罕物。

“鞑子的糖也敢吃？怕不是裹了鹤顶红！”

灭绝师太将松子糖愤然掷于地上，她身旁的丁敏君却偷偷捡了颗，剥开油纸塞进嘴里，含混道：“师父，是甜的，好像就是普通的松子糖。”

她咂咂嘴，又飞快地剥了一颗。

周芷若那颗分与她的糖正静静卧在她的掌心。浅黄油纸，熟悉的甜香，猝不及防间撞开了记忆的门扉……

是“苏嵘”。

瘦削而挺拔的落难公子，蒙眼的白布被晨光浸得半透。她递过松子糖，他摸索着来接，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掌心，凉得像山涧的水，在她心底漾开了一圈浅浅的涟漪。

那时她怕药太苦，便请静虚师姐从山下寻来这糖。如今，师姐不在了，血债未偿。

自光明顶一别后，苏公子是生是死竟也不知。他的眼睛……后来应是能看见了吧？没人搀扶，在这乱世中会不会被石头绊住？若是还活着，是否也被捉来囚于此地？

“呵。”

一声轻笑切断了周芷若的回忆。她猛地回神，将那颗糖紧紧攥进袖中，抬眼，见一身石榴般艳丽的红立在面前，在昏暗牢狱中显得格外刺目。

是赵敏。

她身后跟着玄冥二老那两张阴鸷的脸，还有两名魁梧如山的番僧。

灭绝师太依旧闭目盘坐，仿佛入定，对来人不屑一顾。赵敏也无意同这老尼姑多费口舌，目光在静玄、丁敏君等人掠过，最终，钉在了周芷若脸上。

她往前迈了两步，离铁栅栏更近了些，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品评，在她脸上细细描摹。

“你就是周芷若？生得倒是花容月貌，我见犹怜。可除此之外，怎么瞧不出你究竟有什么特别的？”

周芷若垂眸不答，却在袖中默默掐紧了糖纸。

她认得这女子！

峨眉山下那场无妄之灾，正是她带人寻衅滋事，打伤师姐，害得“苏公子”中了那奇诡狠辣的毒、瞎了双眼！

赵敏仍悠悠道：“旁人或怒目而视，或惊惧不安，偏偏你对着这么一小块糖出神，连来了人都恍然未觉……是这糖格外甜？还是想起了什么特别的人，特别的事？”

周芷若紧抿着唇，依旧不答。

偏偏是这不置一词，比任何言语更能让赵敏捕捉到端倪。她忽的想起公子殊荣曾以目盲混入峨眉了几月……

是他！

这糖，他也分给她吃了？

笑意倏地落下，她冷冷道：“把这个周芷若带出来。本郡主瞧她顺眼，想单独说说话。”

“妖女！尔敢！”灭绝师太猛地睁眼，眼中厉色骇人。

“师太还是省省力气吧。”赵敏看也不看，只挥了挥手。铁门哗啦作响，两名魁梧的番僧不由分说便要将周芷若从草堆上拽起。

灭绝师太上前阻拦，奈何内力尽失有如凡人，竟被番僧一把推开，眼睁睁望着弟子被那两双蒲扇般的大手抓住胳膊，从牢里硬生生拖了出来。

丁敏君等人惊恐的面孔在铁栅栏后一闪而过，随即被抛在身后。

塔内高耸，像巨兽深不见底的喉咙，石阶盘旋向下，押解的脚步便成了一段空旷的回响。

路过几层同样紧闭的牢门，周芷若当下疑道：难道还有人同她们一样被抓来了？她不知顶上还有多少，只管从自己那层开始暗暗莫记着步子，数到第七层，塔门便赫然出现在眼前。

然而，外面的世界并非解脱。

风雪凌冽。

她在塔中不见天日，不知年月，竟不晓得外面居然已经到了下雪的季节。

“走！”

身后的番僧猛地一推，周芷若踉跄着向前一步，冰冷的风霎时穿透衣衫，寒意刺骨。

赵敏则裹着华贵的狐裘，走在前面。玄冥二老护卫在她左右。

穿过庭院，踏上石阶，他们即将步入的高大殿门绘着狰狞的护法神像，里面灯火通明，比塔牢亮堂太多，却无端得透着压抑。佛像金身在摇曳烛光中投下庞大的阴影，数名王府侍卫面无表情地侍立两侧，宛如泥塑木雕。

正面高台上安置着一张太师椅。赵敏在此坐定，方道：“周芷若，年纪轻轻已经是峨眉派的及门高弟，真是让人羡慕。听说你是灭绝师太的得意弟子，深得她老人家剑招绝学，是不是啊？”

身为阶下囚的周芷若却是不卑不亢。

“家师武功博大精深，说到传她老人家剑招绝学，小女子年轻学浅，可差得远了。”

“是么？我们这里有个规矩，只要你能打赢我手下三个，就可以平平安安地出门，决不为难你。哎呀，本郡主知道你剑法好，在光明顶一剑伤了谁也奈何不了的张无忌，威风得很！”

周芷若喉咙兀的发涩，依旧强撑着道：“峨嵋派的剑法，虽不能说是什么了不起的绝学，终究是中原正大门派的武功，不能让番邦胡虏的无耻之徒偷学了去。”

“放肆！”

赵敏猛地将桌上茶盏掼在地上。

“瞧不出你不光会暗剑伤人，嘴上还厉害得很。周芷若，你敢不敢和我的手下光明正大地较量？”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让我用峨眉剑法教你们这些阴毒小人，痴心妄想。”

“哦？有骨气。”

赵敏左手一挥，两个番僧抢上前来，押住了周芷若的双臂。她则缓缓起身，一步步走下主座来。

鹿杖客立刻将倚天剑恭敬地呈上。

她接过倚天剑，“噌”的一声寒光出鞘，森然剑气激得周芷若鬓边碎发微扬，肌肤生寒。

“我不杀你。可这么漂亮的脸蛋，若是添上二三十道口子……瞧你还骄傲不骄傲？”

周芷若眼见切金断玉、锐不可当的倚天剑尖离自己脸颊不过数寸，不禁珠泪盈眶。

赵敏笑问：“你怕不怕？”

周芷若咬紧牙关，默默点了点头。

“哈哈！还是怕嘛，那你是降了？”

“我不降！你把我杀了罢！”

赵敏冷笑一声，手中长剑便往周芷若脸上划去。突然，一个清朗的声音自大殿门前响起。

“郡主又在玩什么呢？”

声量不高，恰恰使得赵敏手腕一顿，剑尖停在半空。她得意地挑了一下眉，示意番僧退开，任由周芷若回身向后望去。

殿门处，光影交错。

来人腰悬玉带，穿赤色大袖锦袍，耳后的长发被分出几股编作细辫，垂散肩头，发梢坠着的碧玉随步行轻轻晃动，温润如光。这一身的异域之风，偏令日日挂念的周芷若一眼认出。

“苏公子……”

“苏公子？谁？”

像被这声呼唤逗乐，赵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慢悠悠地迎向门口的公子殊荣。

她今日一身绣金线的华服，戴着红宝首饰，热烈张扬。两人立在一块儿竟出奇地登对，宛若一对璧人。她绕着他慢悠悠地走了一圈，姿态亲昵，伸出手，颇有些刻意地勾了勾他的一缕小辫。

“公子殊荣，你可真是好手段，勾得峨眉派的小美人对你倾心得很呢。听阿大说，六大派被请来我这万安寺做客，这位周姑娘第一个就问，有没有抓走一位目盲的公子？”

赵敏故作疑惑，语气里满是讥讽。手指从发辫滑落到衣襟上，掸了掸，笑得明媚而狡黠。

“我心想，目盲的公子我没见着，令人盲目的公子么……哎呀！我倒真认识一位。”

随着每一句话，周芷若的眼眶就更红几分，可她的身躯纹丝不动，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倔强地抿紧了唇。

公子殊荣垂眸以敛去眼底复杂，开口道：“你说要我来看的好东西，就是这个？”

“对呀。你煽风，我点火，咱俩亲手促成了这么大一出好戏，把整个中原武林顶尖的人物都请到了这儿，怎能不让你来瞧瞧？”

他淡淡地拨开赵敏的手。

赵敏非但没退，反而得寸进尺地扶住他的胸膛，踮起脚，凑近他耳边呵气如兰。

“怎么？心疼了？”

“没有。”

“没有？”她冷哼一声，忽然夺过阿大手中的木剑，扔到周芷若面前，“要么比武，要么破相，你选一个吧。”

周芷若盯着地上的剑，手心里的松子糖被攥得稀烂，又从指缝漏出来，落在青砖上，像撒了把碎星星。

公子殊荣瞥了一眼那散落的糖屑，叹息道：“何必为难她。”

“为难？本郡主是在给她机会。”

公子殊荣点了点头，走到周芷若面前，弯腰拾起木剑。他俯身的动作有一瞬不受控的停滞，离她近了，能清晰地看到微微颤抖的唇瓣和长睫上的泪珠。

他伸出手，将剑柄递过去。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冰凉的手，周芷若正要退开，却被他拉住手腕，不容置疑地将剑柄塞到了掌心。

“拿着。”他说。

“不必了。”她轻声道，“我自己的事，自己做决定。”

赵敏睨视着两人之间莫名的气氛，倚天剑锋突然直指周芷若的心口，“既然拿起了剑，本郡主就最后再问你一次，比不比？”

周芷若摇了摇头，闭上眼，准备受死。

寒芒初动，公子殊荣也动了。他只是抬起手，两根手指看似随意地搭上剑身，指腹便抵住了这锋锐。

叮——

一声脆响，像玉珠落进冰盘。倚天剑被生生夹住，再难进半分。

原著峨眉派掌门和弟子是分开关押的，这里参考的是03剧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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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长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