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 818那个渣蛊女 第42章 碧游村（四）

又在碧游村消遣了一天，江芸觉得无聊了。

在这个村子里，似乎每个人都很忙碌、身负自己的任务。唯独她无所事事，清闲空洞。所以她思来想去，想寻个游乐的小伙伴，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王震球。

于是她拖着还未愈合完全的伤腿、拄拐杖来到了某间水泥民房，随即便发现这里房门紧闭——准确点说，是一众临时工们在密谋什么，所以大门合死，所有人闭门不出，在屋子里商量坏事。

这自然，江芸也不好打搅他们。她心生一种奇异的感觉，原来王震球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之外，他还真的会认真办事？有点出乎她意料……

不管怎么说，她是真的没有消遣了。诸葛青忙着泡妹，王也天天修身养性不知道在准备什么。所以逐一排查之后……

她打算去找马仙洪找找乐子。

“你过来做什么。”

马仙洪一见她就很烦。

不过好歹他也是个实在人，除了烦之外，倒对她也没什么负面情绪。更何况马仙洪现在忙得很，自从得到诸葛青这个术士的帮助后，他对修身炉又有了新的改造方案，正热火朝天地补充设计图。

这外表看来平平无奇甚至粗糙的瓦砾房间，里面所承载的杰作却是惊天动地。矗立着的巨大锅炉，江芸一直以为这是用来烧热水的来着。

所以一开始她也不太理解马仙洪为什么天天守着这锅炉，怕水太烫吗？！

“呵呵……江大师，你感兴趣？” 马仙洪作为一名工科直男，对她也不顾忌，就这么大大方方地任由她打量这作品。

当然她对这炉子的误解，很快便被破除了。她听王也说过，这是个很危险的玩意儿……

但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将手贴了上去，感受这冰冷构造下足以摄人的威压：“竟然能将常人转换成异人……”

“江大师。”

马仙洪喊了她一生，他从铺天盖地的草稿纸中探出头来，动了动手指，几个如花人偶搬来一套桌椅。

“谈谈吧！”马仙洪邀请她入座。

江芸并不配合，她微抬下巴，站在原地：“谈什么？”

“我调查过你……”他缓缓道，“你是什么来头，我也都知道……”

她嗤之以鼻，“哦？” 这算什么？要挖她黑历史吗？她的过往……也不过是调戏了几个帅哥、渣了几个男人罢了。

她相当戏谑地眯起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入过灵隐寺。”

那三个字一出，江芸一滞，尽管表面风轻云淡、可轻佻的笑容早已凝固，隐隐散发戾气：“马仙洪！”

马仙洪不闻所动，继续道：“你年少时，负伤晕死在灵隐寺门前，解空大师护佑了你。然而你在灵隐寺待了不过三月有余，便被赶走……据说、”

据说。

江芸闭上眼，她没有指望能阻止马仙洪继续说下去，她压抑自己颤抖的躯体已经用光了所有理智。

“佛门圣地，本应不该出现俗人女子，但大雄宝殿声名在外，游客络绎不绝，解空大师和一众弟子也不忌讳这些，对你施以援手不说、也给了你一个暂时的安身之地……”

“不要再说了！”

她陡然声音拔高，迅速出手掐住了马仙洪的脖颈。

细长白皙的胳膊，似乎还反射着盈盈阳光，但肌理绷紧，可见她爆发出了如此狠厉的力道。

千年古刹之地，僧才辈出，声名远播，可除此之外，也收留了太多迷茫无助的尘世之人，临时工之一的肖自在也曾盘栖于此过，说不定他们还曾有一面之缘，但那是后话。

两个人僵持了很久，江芸也反应过来，同马仙洪对峙没什么好处，缓缓松开，不情不愿道：“不论怎么样，即使那非我本愿，但我的出现就是扰了戒律，那些还未修行大乘的武僧，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戒心不稳，难以脱俗，更何谈修持律学。”

“一开始解空大师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对他们的磨练，但后来……”

江芸也不知为何突然对马仙洪解释起来，说到底，她对往昔仍带有一丝追忆。

马仙洪沉默了一会儿：“后来……”

“多生执著，以至溺于近果，不能上达。” 短短一句，她已道出前后因果。

她什么也没做，不曾迎合，不曾撩拨，但还是有人因为她断了机缘，在最关键的时候，废了一身修为。

“解空大师于我说，这不是我的过错，如若连皮相这等俗物他们亦不能淡然，又何谈禅坐？是他们没有修行的坚守。反而因为他们彻底修行无望，愧悟之后心思静寂，自行找寻了一条参透佛律的道路。”

“……这应该很好。”马仙洪说。

她冷冷一笑：“但我自知这已经不是我的容身之处。有的时候，一个人，出现的不合时宜也是罪过。”

“所以你走了？”

“我走的时候很迷茫，不知该去往何处。寺里这些小愣头青们，动心是动心了，但是一个个的，都重新回了佛门，用更残酷的修行历练自己，有的甚至还请来欢喜佛天天打坐，以欲制欲，消除妄念。换言之……”她惨淡一笑，“谁也不会跟我走，我也谁都改变不了。”

后来她四处游乐，从不停留。自由的同时，偶尔也会有不得安定的怅惘。

就算后来有了祭尤台，但她也总觉得那是偏安一隅，与其说是让她落户，倒不如说是捆束。

她的心情，她也没期待着马仙洪能懂。她的纠结、她的取舍，她的贪心，她的俗套，或许有人懂，可也满足不了她。

“你把我调查到这种地步，你到底想做什么？”感性之后，江芸机警起来，虎视眈眈盯着他。

马仙洪状若沉思，然后叹了口气。

“你不必这样提防我……江大师，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江芸好笑般地挑眉：“哦？”

“你所图的……不就是你的容身之处么。”

“……”

她不言，神情无悲无喜。

“灵隐寺给不了你，你的祭尤台也只是会束缚你。江芸，我马仙洪不才，但是你可以看看这碧游村，会让你有所依靠，看这修身炉，也能助你一臂之力。”

如果你想，这就是你的容身之处。

江芸浮现出一抹疑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图得什么？”

“我不是要你帮我什么，你的巫蛊之力……好吧，老实说，我确实很有兴趣！但那不重要，你我都是很像的人，对过去充满遗憾，对未来也很迷茫，我……我能懂你的想法。但是我现在有了自己的目标，你呢？”

“……”

“留下来帮我。当然，你随时可以走……但是当你某一天没有去处，你尽可以回来。”

……

江芸临走前，仍是满肚子不解。

她回头看向马仙洪的背影，这世界上第二个让她无法解析的人出现了。

狂热技术宅已经重回他的世界去对修身炉敲敲打打了，一时间患有疑心病的江芸突然觉得他的坦诚当真不假，但是思虑再三，她仍觉得，这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马仙洪真心待她，但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有相处过多时间，他不了解她的底细，就这样完全接收了她又怎样？今后马仙洪也一定会这样毫无分寸的接受其他人，总有一天，这些混杂的人心，绝对会毁了这表面风平浪静的世外桃源。

她若有所思地踏着卵石路回到了住处。

江芸走后，马仙洪坐在原地一个人继续忙碌，工具锤打叮当作响，而后他又缓缓停了步骤：“……是有什么话和我说？”

王道长。

他一直在，马仙洪能察觉到。

毕竟本来，王也也是不死心，所以过来劝劝他停止这些堪称疯狂的事。谁料江芸先他一步找马仙洪玩耍，而他好奇江芸来此是有什么要事，没想到意外听到了她的过往，以及马仙洪对她抛出的橄榄枝。

“王也老弟……我不想瞒你，我知道她是跟着你过来的，”马仙洪说，“让她留下，是为她好！而且，她不会再有心力发现你身负八奇技。”

“老马……你这个人啊……”王也有气无力地扶额，“我承认，你对我没有坏心，甚至是说，你的出发点都是好的……”

——但是。

王也皱起了眉心。

“老马，你千不该万不该，把江芸卷进来！”最让他担忧的事发生了，王也一扫往常的惰怠懒散，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气血都在翻涌。

马仙洪不以为然：“她的去留，就让她自己决定吧……”

暮色四合。

晚归的鸟儿形单影只，在天际滑翔而过，掀起一小块树叶的浪潮。

江芸重新踏上了这条小路。

马仙洪对她说，给她一天考虑时间。如果她同意，可以随时去找他。

那么……

江芸索然深思，一步步朝前走去。

她不知道这条路上有人在等她，所以当王也一嗓子唤出她的名字时，她吓了一跳。

“干嘛？！”这是这两三天以来头一次再见王也，他今日简单绑了个马尾，碎发飘飘然垂在两侧，一时间让江芸恍若回到了在北京的时候。

王也问：“你决定了？”

她不解：“什么？”

“接受马仙洪的条件。”

羊肠小道，坑坑洼洼，她没有再说话。回答王也的，是干瘪的落叶吹到了二人脚下，发出簌簌的声音。

江芸没有抬眼看他，转身，二话不说继续走。

眼瞧着离他越来越远，在王也看来，就好似亲眼目送她走上一条无法掌控的道路。他再也淡定不能，“江芸，马仙洪那人是个狂人！不要去！”

她淡淡回：“道长你高风亮节，入得是名门正派，修得是天下大道，就不用分出心神去在乎谁是狂人，谁是妖人了。”

嘿！这丫还说不听了！王也心中骤然一缩，差点没喘上气儿。

他在心里骂道：什么名门正派，什么天下大道。

此时此刻，都去他大爷的！

他的喉结狠狠上下一滑：“马仙洪能给你的，我也能！房子车子男人统统都给你找！你要什么我都给得起！”

他豁出去了，只要她能回心转意……只要她……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

“江芸！不要去！留下来，留在我这里！”

他的话好似终于打动了她，她逐渐停下了脚步。

她陡然轻笑，收不住了，笑的不能自已，一双眸子妩媚又多情，波光粼粼的。

“我哪也不会去，”她说，“我现在只是觉得有好些日子没见阿青了，所以去看看他还活着没。”

王也：丫的！那你走这条路干嘛！吓坏了！

但是怎么感觉她这个解释……也丝毫没让他感到放松安定？

他就这样五味杂陈地看着江芸继续往前走，他有片刻的失神，光影镀在他舒朗的脸上，也没能给他带来一丝温暖。

山色渐染，相互映衬。

江芸抬头凝视被昏黄大肆涂抹的天空，记忆转瞬浮现，可是那太久之前的事，就连场景的线条都十分粗糙。

一个雨夜，她跪在了慈悲佛像前，撕心裂肺地喊：“解空大师，不要赶我走！我哪里都去不了，他们都想杀我！我没有容身之处了！我愿意皈依！我愿意出家！”

温暖而厚重的手附上了她的头顶，老态龙钟的佛者带给她一缕松香的安定：“佛家讲求澄明清净，你却心性妖邪。孩子，这不是你的错，只是佛学无法让你变得更强大。等找到你的路，处处便是你的容身之处。”

解空大师抬起手，指向远方。

循着记忆，江芸重复着那时的动作，回头眺望。

她那时看到，佛者所指之处，是万家灯火，是人间欢喜，是袅袅炊烟，是现代与传统混杂的高楼大厦。

如今她目之所及，是一名刚刚入世的道长，是金红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下，是平坦开阔的稻田，是歪歪扭扭的电线杆。

“马仙洪他猜错了……阿青也没有给过我想要的答案……我要的，从来不是容身之处。”

佛者的声音犹如穿透时光，在她耳边响起。

“孩子，去吧。滚滚红尘，那才是你的皈依之处。”

马仙洪：试图撬走第二名蛊师（跃跃欲试）

江芸：哦。

老王：他大爷的！

阿青：发生了啥？正在挣扎于心魔……

所以老王当初胡诌真的没说错，江芸差点成了尼姑

我说到做到，真的是老王主动追芸芸！

芸芸除了本来就渣之外，其实她比老王更看得透红尘，所以她撩人容易，别人撩她就很难了！按照诸葛青的理论来说，她要的不仅是主动去猜她所想的男人，更要的是能够猜对她所想的人，她要的不仅仅是高手，是国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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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碧游村（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