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二级公路上,路灯昏暗,几台车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玻璃破碎了一地,地上还躺了十几个人的尸体,断肢的,逃走未遂的,脸上皆是惊恐的表情,有的还七窍流血……
一个短发性感女人站在路中间,马仙洪倒在她脚边,昏迷不醒。
其中一个身着哪都通工作服的漏网之鱼,颤颤巍巍地想要趁人不注意逃走。
嗤——
一把利剑,狠狠扎进他的太阳穴,几道血液顺着从脸颊滴在地上,那人缓缓倒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曲彤目光淡淡看着,红唇轻启,“李二掌柜,其实这些人也并不是非死不可的……”
李弗唯黑色长裙融入夜色里,长发盘在脑后,手中握着一把软剑,干脆利落地把剑拔出,一道血痕飞溅在柏油路面上,剑身上的血被一个剑花甩了出去,嗤地一声,锃亮的剑收回剑鞘。
此刻,她身影立在昏暗的路灯下,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暗影,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见她声音淡淡,“曲社长若真的在意他们的命,又何必像傀儡一样操纵……”
说着,她目光慢慢转向另一个人,曲彤身后,还有一位身材微胖的老者,那如虎的师傅柴言。
曲彤慢悠悠吐了一口气,“傀儡?呵呵……人的灵魂是会自动修复的,一个人的意识如果意识必须受人掌控的话,那只能是这个人甘愿被掌控,是他们丢掉了自己,我是在救他们啊……而你,刚才毁掉了他们所有可能性……”
李弗唯嘴角漫不经心扬起,似嘲讽非嘲讽,“所有的可能性也包括被洗脑组织做成人体炸弹,于世界而言具有极端的危害性,于我而言,他们碍手碍脚的,杀他们有什么问题?”
“是么?那这位……你也下得去手?虽然你们并没有过交集,但他,可是你好朋友在意的人呐……”
随着脚步声渐近,柴言身后多了一位年轻人,正是失踪多日,依旧穿着那一袭蓝色袍子的萧霄……
李弗唯眼睛眯了眯,突然出手,曲彤脚下的马仙洪瞬间消失,同一时间出现在了李弗唯脚下,剑出鞘,毫不犹豫,刺入马仙洪心脏一寸。
刀刃不见血!
“曲社长那么喜欢威胁人,有没有试过被人威胁……”
曲彤惊了一瞬,看到马仙洪心脏处的剑尖,微微抿起唇,蹙了蹙眉。
李弗唯冷声开口,“现在修身炉毁了,你的事成不了,如果马仙洪又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话,我很好奇,曲社长接下来会怎么做……”
这时候,远处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一道车灯打了过来,李弗唯皱了皱眉。
曲彤看到那车缓缓停下,抿起的嘴忽然上扬,“李二掌柜不必紧张,我听说王道长下了山后想找您,就让他们受累帮帮忙,就当是今晚您替我出手解决了这些麻烦的谢礼。”
那车子停下后,先是驾驶室里一个慌慌张张的年轻小伙子滚了出来,目之所及处,更是吓得他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逃离……
正当他快要隐入丛林时,柴言突然借力跃起,如一支箭般扑向他,速度太快,身如利剑,一下子撞在男人身上,那男人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
柴言的拿手绝技,柴派横练!
王也刚刚下车,正在被眼前的震惊中,刚在车上的时候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想到场面比他想象的还要触目惊心。
这突发的一幕,他才刚转过头就看到了飞溅的肢体,根本来不及出手阻止……
血雨腥风,这就是前辈么们说的江湖吧,遇到这种场面,还能做到从容应对,李弗唯在这之前还经历过多少次?
这个司机虽说有可能是曲彤的人,但也是因为沾他的因果而死,如果不是他逼迫他带他来的话……
看着这满地狼藉,他低头蹙眉,眉心露出悲悯,一股说不出的难受……
李弗唯此时开口,“跟你没关系,这个人即便不带你来,也是要死的。曲社长恩惠没那么好收……这因果怎么也算不到你身上。”
王也紧紧抿起唇角,当他看到曲彤的时候,瞬间就想明白了那个司机究竟是怎么回事,心里徒然有种不舒服……这种被人玩弄的感觉……
“我明白,先做你的事,不用管我。”
曲彤站在原地,淡漠看着一切,唇角忽然魅惑一笑,“你对王道长还真是宝贝,都说女人在爱情的幻想里容易蠢成白痴,没想到李二掌柜也贪恋这种小女生的幻觉……”
护着人也就罢了,还要护着心。呵,还真是个天真的丫头,连她的蓝手都不敢百分百打包票能彻底掌控一个人,更何况那所谓的爱情还要求另外一个完整的灵魂完全属于自己……简直天方夜谭!
“曲社长认为,那些被操纵精神的傀儡,是真是幻?”
曲彤悠悠一叹,唇角带着点嘲讽,目光扫过这一地的狼藉,最后定在李弗唯身上,“信也是真,不信则幻,李二掌柜既然笃信因果,那么今晚这里发生的因果,又该怎么计算?这一地的人命,可有一半是被三才剑锁喉的啊……”
李弗唯没有接她话茬,手上握着剑的动作岿然不动,气势没有因为王也的到来减退半分,“曲社长,选好了吗?要那两个碍手碍脚的家伙,还是要马仙洪?”
说话间,剑尖又刺入一寸!
曲彤瞳孔一震。
王也瞪大眼睛,呼吸一窒。
李弗唯脸上依旧保持着淡漠的神情,是赌她不敢在王也面前杀人么?这人还是王也刚刚奋不顾身救下的马仙洪?还是觉得王也会出手从她手底下救人?
呵,那不仅小看了王也,也小看了她!
王也立在原地,紧张看着……不能,现在不能动,局面还不清晰,不能给他的姑娘造成压力。
眼看着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曲彤微绷紧的神经反而放松了下来,“二掌柜如果执意要杀人,您的手段,我们大概拦不住,只是实在让人惋惜。仙洪的命我确实在意,不过也不是非他不可……但是算了,用萧霄换马仙洪,这笔账实在划算……”
说罢,她对萧霄和柴言命令道,“你们回去吧,今天过完之前,不要再出现。”
两个人应声,隐匿在树丛里离去,周围又安静了下来,清冷的玄月被乌云遮盖,连一声鸟叫都没有。
“可以了吧?二掌柜,您留着仙洪也没有用,不如交给我……”
李弗唯淡淡道,“你刚才说得对啊,用马仙洪换萧霄,筹码并不对等。”
“……”
曲彤沉默了良久,道,“可以,等提取到信息,我会让人交给二掌柜。”
“我等着你的消息。”
李弗唯拔出剑,马仙洪的胸膛瞬间冒出鲜血……
曲彤瞬间冲过去,连忙蹲下身子,用红手摁住那剑窟窿,嘴里低声呼喊,“仙洪……”
李弗唯甩干了血渍,收起剑鞘,转身走向王也刚刚坐过来的那辆车,打开车门,拉上王也的手,“走了……”
王也感受到她手上的冰凉,心尖一颤,脚步自然而然地跟着她走,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
只见曲彤正蹲在地上,给马仙洪治疗伤口,那血窟窿竟然肉眼可见的快速愈合,完好无损,完全长出新肉。
他内心震撼,同时蹙了蹙眉,目光沉寂下去,坐回了车里的副驾驶上。
李弗唯坐到驾驶室内,点火,把打满方向盘掉头,绕过几台被撞得横七竖八的车子,以及地上的车辆残骸和玻璃碎片,驶离了这一片狼藉之地。
离开的时候,曲彤还蹲在马路中间为马仙洪治疗。
一路上,她并没有主动开口,王也有很多东西想问,奈何发现这姑奶奶情绪不大对劲,没敢开口。
李弗瞄了眼副驾驶上,王也靠在副驾上,目光呆滞瞅着窗外夜色,昏暗交织的路灯打在他脸上,脖子上的绷带又渗了血。
王也感受到了她注意力,突然紧绷,马上回头紧,张兮兮地盯着她。
李弗唯很快目视前方,没再看他,王也松了口气。只感觉车调转了个方向,开进了一个村寨。
王也瞅了眼外头,陌生的村子格局没什么差别,只是零零散散几户人家。只见李弗唯把车开进了一个农家小院子,门口有一条柴犬,正紧张盯着院门。
院子不大,只有一栋小木楼,一共有三层,里里外外打扫得很干净,内里布置也简单舒适,该有的都有,屋内还燃烧着碳火,看起来像当地村民自己的屋子。
王也跟随李弗唯来到二楼,看到沙发刚想躺下,就看见李弗唯却不知从哪里拿出了药箱,二话没说,上来拆扯他绷带,准备重新给他上药,再缠上新的。
王也当然不敢乱动,李弗唯也力道也不敢太重,轻手轻脚的,然而伤口就是伤口,该疼还是得疼。
“嘶……啊呀,轻点儿,疼疼疼……”
李弗唯被那嚎叫声音弄得心慌乱,吓得手都要抖了,绷带都拿不稳,冷不丁命令他,“闭嘴!”
王也惊得马上闭嘴,扁扁嘴,委屈得眼泪汪汪。哼,他都受伤了,也还不知道心疼,暴力女人!还一副凶巴巴要吃人的样子……
李弗唯手上动作尽量轻,紧绷着神经给他完上药,把换出来绷带收拾完,就走进卫生间去洗澡了。
嘭地一声关门,吓得王也虎躯一震,不一会儿,又听见哗啦啦的水声。
王也眼巴巴瞅着那门,摸了摸刚被包扎好的伤口,诶?弄得还挺不错,这是什么药,好像没那么疼了。
不过这女人一路上没说一句话……啧!
为了不惹李弗唯生气,王道长躲到房间去,把身上脏兮兮的衣服给换了,啧,一身汗渍尘土脏死了,他也想洗澡,奈何脖子暂时不能碰水,只能顶着伤,拿热毛巾擦了一遍身子。
出来的时候,正瞅见李弗唯已经换了一身粉色的睡袍,正散落着一头黑色长发,白皙的脸上还留着几滴水珠,坐露台的椅子上喝热汤,她身后是苗寨风格的刺绣花垫子,她的左手边,摆了一桌精美的饭菜。
还摆着另一张凳子。
满天繁星,灯火昏黄,安静古朴的苗族村寨,几家灯火,远山美景,美人佳肴,怎么看都是一幅画卷,可惜,不解风情王道长。
只见他快步走过去,在那张空椅子上坐下,捏起桌上的鸡腿,毫无形象张嘴就啃。
“……呜,饿死我了……”
李弗唯瞥了眼,没觉着有什么问题,两个人一起埋头吃,没多久,一桌佳肴只剩下残羹剩饭。
“……”
两个人吃饱喝足后,对视,气氛尴尬了半晌。
王道长拿着纸巾擦了一把嘴角的油渍,“那个……你,没什么事儿吧?”
李弗唯若无其事地吃着水果,瞅了他一眼,反问,“能有什么事儿?”
王也心底松了口气,立刻一副狗腿的模样来到李弗唯身后给她捏肩,“诶哟,谢天谢地,姑奶奶您总算愿意搭理小的了!”
李弗唯轻轻哼了一声。
王也弯下腰,从身后搂住李弗唯,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叹了口气,“我的姑奶奶哟,您要生气了,要打要骂咱都认,以后可别这样折腾小的了,您一直不吭声,小的这心别提多遭罪了……”
温热的气息吐纳在李弗唯脸上,那双真诚纯粹的大眼睛就这么眼巴巴望着她,任是她再冷漠心也软了。
“我没生你的气,我只是在气我自己。”
王也怔然,“嗯?”
李弗唯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道,“你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旁人对你的干涉才是对你的折磨,你今晚会因为我的情绪让自己慌乱,说明我已经拥有左右你的机会了王也。可我不会那样做的,你就是你,我怎么能用你爱我的这个权利,左右你的选择,企图让你怀疑自己呢?”
王也手臂慢慢收紧,垂低眼睑,长睫毛的阴影打在脸上,没说话。
“看啊,这些道理人人都明白,只是心又做不到。到头来还是会折腾你,也折腾自己,终究还是我修行不够啊……”
王也默然,这个世界总是相对的,而人的选择往往都会偏颇,对一个人好,就意味着对另一个人不好,原本不想沾染这世间的因果,可又没法真的脱离出去。
人总是活在尘世中的,这也是他选择入世修行的原因。
正想着,怀里的小姑娘竟然开始抽泣,大滴大滴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这……怎么又哭了啊……
“你……这这……”
李弗唯抽泣得更凶了,说话断断续续的,小脸皱成一团,“呜呜……我做不到了……王也,做不到让自己去理解认同你的选择,做不到不干涉你的因果……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完了呀……”
王也:“……”
唉,他算是栽在这小丫头身上了……
他绕到她面前,弯下腰,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嘴角一勾,“就为这事儿?啧,值得你伤脑筋么?”
李弗唯闻言顿时沉下小脸,撑着椅子扶手瞪他,“你什么意思?这难道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吗?还是你想糊弄过去?”
王也额角滴汗,蹲下身去握住她的双手,放在她膝盖上,仰头看她的脸,“谁想糊弄了……诶,你别急啊……容我想想……”
李弗唯哼着气不说话,气鼓鼓看着他。
王也忽然有些好笑,劝解道,“人和人之间的相互干涉,这不就是人之常情么?用不着这么上纲上线的啊!”
见她脸色又开始急了,他连忙道,“诶姑奶奶哟,不是什么东西都得讲逻辑滴,不过这些其实也有它们的道理……你问的都是边界问题,它自然说得通。你看啊,可以干涉我,说明我允许被干涉,这本身没有毛病。要说悲剧的话,也该是另一种,比如你认为你能干涉我,而我不允许被干涉,那才是真正的痛苦,那样的问题出现才是该考虑你说这些的时候……”
李弗唯撇撇嘴,问他,“那如果我不让你管马仙洪被临时工围殴呢?你还会不会去?”
王也站起身,一把将小姑娘抱起,在椅子上坐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把人搂紧进怀里,细长的眼眸微垂,“您这哪儿是不让我管呐,我的小姑奶奶就是不想我伤着自己罢了!”
李弗唯窝在他怀里,闷闷地哼了声,算是承认。
王也深深叹了口气,“唉,傻姑娘哟……把你这么个因果背身上,我已经够倒霉的了……小道我这幅身心,还挺贵的,没事儿谁爱瞎折腾呢……”
“有事你就开始瞎折腾了是不是……”
李弗唯恼怒,坐在他腿上就要挣扎要推开他站起来,谁知王也手臂收得很紧,不允许她挣脱。
王也赶紧顺毛,忙道,“诶,没……哪儿能呀我……小道我向来把这幅身心看得极重,没分寸那事儿我能干么!龟蝇体偶尔用一两次,时间不长,还好。况且那玩意儿本来也不是用来干架的呀……那只是控制自身变化速度的一种时间术法,既可以加速,也能够用来放慢……”
放慢这点很关键,关键时刻可以用来救命……
“嗯?”李弗唯止住了挣扎,醒悟过来,眸中余泪晶莹剔透,怔怔看着王也,“还有这种用法?”
“嗯,每一种术法都有它阴阳两面,就是这个道理……”说罢,王也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大手掌揉了揉她脑袋,低头瞅着她,“再说了,姑奶奶您除了身家性命的大事儿之外,别的事儿哪一样不由着小道我?若再对你提要求,把你对我的爱理解成干涉,那我真的太过分了……”
李弗唯憋闷着小脸,手搓着衣角,低着脑袋不说话。
王也把她纠结的手攥手心里握住,重新揽她入怀,揉了揉她脑袋瓜子,“你说说你,看着挺聪明,其实就是个傻姑娘……你啊,就是对自己要求高,从小就不肯服输,什么都得弄明白,也不知道经历了啥……这回钻牛角尖了不是……人活一世,有时候就难得糊涂,放轻松点儿,别太沉重,咱会活得自在些……”
李弗唯吸吸鼻子,手臂刚想勾王也脖子准备撒娇一波,可想到他的伤又停住,从他怀里抬头,抬手轻轻触碰他脖子上的绷带,刚哭过晶莹剔透的眼眸流露出压制不住的心疼,“怎么伤的?”
“唉,这个啊……”
王也用手摁住脖子的伤,能感觉到伤口的疼痛还没过去,说了今晚上发生的细节,没有隐瞒那个假如花的事。
李弗唯大眼珠子转悠,仔细想着,“听起来,这个人的实力远远在你之上,两次三番要害你,却又不下死手……他离开的时候,只说了一句,失败了,又……”
王也说到这个也郁闷得很,伸了个懒腰,一把抱起李弗唯,带着她走回屋里,还连带着地伺候她洗漱,弄完往床上一放,给她拉过被子,自己也躺了下去。
“唉,累死了,睡一觉,剩下的事儿,明天再说……”
此刻天色已经灰蒙蒙亮,两个人都累极,这一觉睡到了午后。
……
李弗唯醒来的时候,就看见王道长在床上打坐,伸了个懒腰,爬起来洗漱。
很快,王也就从内景里出来了,脸上的表情委屈巴巴的更郁闷了,往大床上一躺,一副摆烂的姿势,糙男人用手挠挠肚皮。
“我算啥啊……算算我有哪些仇人?算算谁想对我不利?我怎么不记得我这么招人恨呐……要把那些个光球全都打破,那我岂不得累死……算……算了吧……”
李弗唯从洗手间出来,就听到道长郁闷的声音,走过去捏了捏他委屈的小脸,语重心长地安慰,“道长,别太沉重,咱会活得轻松自在些。”
王也撇嘴:“……呵,得嘞!”
……
道长太好了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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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双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