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尤娜酱考试周的最后一天。
……
7月1日下午13:45分。
尤娜和惠理香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
“尤娜酱今天就要回家吗?”惠理香问她。
“这次不回去呢。”尤娜回答。
“啊↑啊↓——”惠理香的声音里似乎隐含着几分羡慕,“我也想和尤娜酱暑假待在一起呢……”
“明明再过一个月零两个星期就是你的生日了……”
尤娜满脸意外。她的生日在每年的8月14日,连她自己差点都要忘记了,惠理香居然数得这么清楚,实在是令她意想不到。
“今天是……”
“惠理香你竟然还能记得我的生日诶?”
“那当然啦!我当然记得!”
“但是……我的生日还要等很久啦!”
……
两人像这样一如往常地说说笑笑着,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车站。
“拜拜——尤娜酱~”
穿着学生制服的惠理香在踏上电车前,还是像从前那样,转过身来,同尤娜优雅地笑着挥手道别。
他们在各自回家的电车前,就此分道扬镳。
尤娜下车时,天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她独自走向公寓的方向。
“大家早就买好票准备回家了吧?”
尤娜一边走一边这样想,很快就走到了公寓门口。轻车熟路地等待电梯、按下楼层按钮,电梯开门,然后开锁,走进家门,打开客厅的灯——
“诶??”
“为什……”
随着灯光开启,漆黑的客厅一下子明亮起来。与此同时,尤娜这才发现眼前正直愣愣地站着一个身影,在她的面前。
他格外突兀地站在她家的客厅里,面朝着大门的方向岿然不动,仿佛已经等待了许久似的。
“尤娜酱终于回来了!”
在尤娜还惊魂未定的时候,那人的脸上一见到她就露出欣喜的笑容,猛地朝她扑过来,将她用力地拥入怀中,满脸安心的神情,嘴里还喃喃念叨着:
“好可爱…”
尤娜呆楞在那里。大脑像是停止运转一般。身体使不上丝毫的力气。
“终于能看到尤娜酱了!”耳边的声音这样说道,带着甜腻、黏糊、抹不开的思念。
“身上…好好闻……”
他像只大型犬一般,在尤娜的耳际蹭来蹭去,杂乱的头发在皮肤上刮蹭,泛着一阵微微的痒意。温热急促的气息,不断地拍打在肩头裸露的肌肤上。尤娜忽然浑身发麻,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个明明才认识不久的陌生人,此刻闯入了她的家里,居然还能若无其事,若不是她此时正是当事人,恐怕外人只会以为他们是多么亲密无间的情侣吧。
但事实上,她对他,根本一无所知,他们甚至才见过几面罢了!
……而他却如同暗中窥伺已久的猎人般盯着她,对她所有的事情,了如指掌得可怕。
他还在自顾自地说着那些话。他根本不知道这些发生在一个正常人身上有多荒唐、可怖。
正常人,早就在发现他是变态跟踪狂的那一刻,就惊恐地逃之夭夭了。
对啊,她怎么还没逃跑?还能这般心安理得地住在这里……?甚至等到他破门而入呢?
……
“都怪惠理香,那么要求我的尤娜酱”
“不过我知道哦。”
“尤娜酱是好孩子~一定会遵守的。”
“尤娜酱失去朋友会很难过吧……”攸的声音里掺杂着微不可察的不满、与恐怖的企图感。
他还在微笑着,每一句话都听上去体贴之至。
这是对她心情的温柔关怀。
“我不想看见尤娜酱难过的样子呢。”
环抱住她的手臂愈来愈紧,勒着她的上半身,没有丝毫呼吸的空间,让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那力气越来越大,直至两个人的身体紧密相贴,严丝合缝,仿佛谁也无法将二人分开……恨不能就此彻底连为一体、合二为一。就像腐烂物融化那般,在过高的温度下被炙烤到化开、再也分辨不出谁是谁。
尤娜不得不伸出手来抵住他的身体,将二人的距离稍微推拒开来,以活得些微的喘息空间。
“你……为什么会在我家里…?”
尤娜觉得还是有必要问出这个问题,听听他的解释与回答。
攸低头看着尤娜,她此时因短暂的呼吸困难而面色绯红,却还在满脸认真地试图向他索取答案。
“嗯?”攸表情困惑地歪了歪头。松开了手。
攸诧异地看着她。好似不知道为什么尤娜要问出这种问题。他以为这是很显而易见的答案。
“我是来见尤娜酱的……?”
“为什么你会…”尤娜发现他根本没有听懂这个问题。颇为无奈地一边深呼吸闭眼,睁眼,索性换了个问法,她继续说道,“不…你是怎么进来的?……”
“因为我有门卡?”攸终于有点听懂了。
“什、什…”尤娜的眼睛逐渐瞪大。
多么平静而淡定的语气。尤娜怀疑他根本不知道他说出的这句话听上去有多么多么的惊悚。
“啊,对……”攸思索着微微侧过身来,然后又坏笑着看向尤娜,“尤娜酱不知道呢。”
他的笑容掺杂着几分不明所以的戏谑感。
突然变得跟尤娜印象中的那个人不一样了。好像两个人完全不同的似的。
“这个,是我的房子~”
什……什么???!!
大脑再次宕机了。到底怎么做到可以理所当然的说出这种话啊。
尤娜怀疑他在欺骗自己。
“不过是专门准备给尤娜酱的~”攸提起这件事,眼神就开始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光,黏黏地缠在尤娜的身上,每当此时,尤娜总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沾着黏液的东西自上到下狠狠地舔了一口。
“不可能!当时根本不是你……”之前来签合同的人、根本不是你!尤娜急切地想要否认他,否认这种可能性,就像否认他此时此刻正出现在这儿的事实那样。
“啊你说那个人啊……”攸的眼睛忽然自她的脸上移开了,眼神变得黑漆漆的可怕。
“是我随便找了个人过去的。”
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虚空的方向,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因为当时还不能见到尤娜酱……”
“我可是,只有尤娜酱才能住在这里的。”他说到这句话时,眼神倏地又回到了她的身上,黝黑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注视她,那个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情感真挚的,只有看着尤娜时才会露出来的羞涩笑容。
尤娜一撞上他这种莫名其妙的、带着火热爱恋的视线,就开始觉得头脑晕眩,完全不知道、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他忽然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惠理香要走了所以不用再担心了。”
尤娜受够了。她感觉脑袋嗡嗡发痛,她再也无法忍受眼下荒唐的景象了。她必须要把这个来路不明、私闯民宅的家伙赶出去!
“你给我出去!”她皱着眉说道。
“诶?”
攸愣在那里,看着她。
“为什么?”
事到如今,居然还能问出这样的话来。荒谬的家伙。难道他真的不明白自己正在犯罪?
“这太奇怪了啊!”面对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尤娜终于无可奈何地爆发了。
“哪有像你这样的,突然闯到家里面来!!”
看着生气的尤娜,攸好似这才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是做错事了。他面色通红,仿佛不知所措的孩童一般,一边带着抱歉的慌张神色,一边却忍不住仍在替她辩驳,无比强烈地试图得到他心中所渴望的那个回答。
“可是…尤娜酱…应该……也喜……”说到这儿,他却无法在说下去了,脸红得厉害,好像这根本是什么令他害羞到难以亲自说出口来的话。
接着,他还是红着脸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口。
“是喜欢我…的吧……?”
尤娜静止了一秒,随即便抓狂起来:“我…才没有说过啊!!!”
攸带着不敢置信又委屈不已般的神色,说出的话却是句句诛心瘆人:“可…可是那天你明明回家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为什么……”
尤娜张着嘴,浑身颤抖。比他更加不可置信。她在他面前竟是如此般透明的、毫无**的……被他肆意窥视着。她感觉自己甚至就像是大街上人来人往处被公开处刑的罪犯,全无人类的尊严……恐怖。实在太恐怖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她还傻傻地试图打破砂锅问到底,问自己究竟该当何罪。
他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略过了,根本不回答她的这些问题。他仍旧一个劲儿地自言自语,说着那些她并不想从他嘴里听到的话。更何况,那还是她自己亲口说出来的……竟然从这个变态家伙的嘴里转述出来……实在是……实在是难以忍受的窘迫感!!!
“而且你明明说过…你不讨厌我……”言及于此,他低着头,自我地加深着他自以为是的想法,连带着脸颊旁的红晕都开始泛滥。
“我……”我张开口。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一直盯着我的表情,见我神色难堪,攸忽然猛地咬住嘴唇,别开眼来,我看见他眼眶里晶莹发亮,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尤娜酱已经…讨厌我了……吗?”他的声音很快便染上了哭腔。楚楚可怜的模样看上去多惹人怜爱。
尤娜顿时止住了话口,再出声时,语气已经不自制地软了下来:“我是说过不讨厌你啦!……”
“那就是喜欢?”他的脑子仿佛绕不过弯来,怯怯地看向她,闻言,如同又有了希望般露出笑容。
不是喜欢就是讨厌,不是讨厌就是喜欢,根本没有中间可以取舍的选项。
她到底为什么要和这样一个怪人不断来回周旋?现在是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吗?不是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才不是啊啊啊啊啊——!!!”
尤娜崩溃了。直到喊出声后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声音到底有多大。
整栋楼都要听见了吧……她崩溃的喊叫……哈、哈……
定了定神,她转而又抬眼看了看眼前的那个怪人,忽然发现自己这番话语刚落,他的表情就瞬间变得惊恐不安,好似天都要塌下来那般,因过度悲伤而垂下的双眸幽深不见底,阴暗可怖,一眼看过去便叫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尤娜登时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了,察觉出不妙来,心底暗道一声糟糕,等猛然回过神后才惊觉自己发怵到渗了一身冷汗。
“尤娜酱…不喜欢?……”
他喃喃地自语,明明是疑问句,却被他说得像是质问一般。问她为什么不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如同她才是那个真正的负心汉。
拜托……他们真的有这么苦海情深么……?尤娜自己都忍不住开始置问起自己来,是否真的忘掉了些什么不该忘的。也许,她真的忘了点什么……尤娜不得不这样劝慰自己。她选择不再回答他的问题。毕竟,说多错多,多说也无益。
“所以,那也只是我的…臆想?”
他声音极轻,轻到她几乎要听不见了,好像是在向自己确认,也在向她求证。
他真的自作多情了吗?尤娜沉默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没能得到任何回答。尤娜选择撇开眼不去看他。他的神情愈发低落,看上去魂不守舍。
“说得,也是呢……”攸开始自嘲起来。自嘲自己宛如小丑一般可笑。他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哀伤沮丧得像是快要死掉了。
“怎么想尤娜酱都不可能喜欢上我……”攸贬低着自己,认清了自己的现实。他有时姿态低到看上去是那样的瞧不起自己,卑微如蝼蚁。有时却又是那样的自我,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随时都游走在两个极端。从无平衡时刻。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他的眼眶里涌现出来。尤娜再次手足无措地看向他。
她张开嘴正想着说些什么好,攸却就那样一边颤抖哭泣着一边慌不择路地擦过她的肩膀,逃也似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