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港口的傍晚很容易呈现出胶片电影里最爱的蓝调时刻,整条街道,包括夕阳一起,都被蒙上一层清冷哀婉的薄透蓝纱。马路上川流不息,居民楼炊烟弥漫,一切显得静谧又温情。
轻盈的叮铃声敲开昏黄的一角,低沉舒缓的爵士音乐从街角酒吧的玻璃门缝中泻出,匆匆一瞥的过路人似乎窥见今日的美妙尾调。
“太宰。”红发的青年走到黑发男生身旁,他拉开椅子坐下,为自己点了一杯橘黄色的酒,又点了一杯普通的酒水,“安吾今天不来吗?”
趴在吧台前的少年动作微顿,原本轻快的表情一下子消失,他恹恹地撇嘴:“啊啦——织田作已经知道了吧,那个家伙啊,根本就是带着任务来的嘛。”
织田作之助点头:“确实有些意外,不过我们都不再是黑.手.党了,很有缘分。”
太宰治的双眼无光,仅凭本能敲击杯子,脑子里的思绪早不知往哪儿飞了:“还真是织田作会说出来的话呢。明明很恶劣哦?一开始就目的不纯什么的,织田作也不会计较吗?”
织田作之助认真思考,摇头,连带着头顶两根压不下去的头发一起晃了晃:“不会。”
太宰治问:“因为没有造成实质的伤害吗?”
织田作之助点头,那两根头发也跟着一起动:“是,但有也没关系。”
“啊——”太宰治轻轻地喊了一声,“因为反正是假设,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发生吗?”
织田作之助又摇头:“因为我能感受到。”
太宰治一愣,终于从吧台上支起脑袋,他看向织田作那双宝蓝色的眼睛,那双眼睛依然如大海般包容沉默。
织田作之助说:“我能感受到,我们是朋友。”他举起了杯子,就像是三人第一次约在这里见面那样,“敬野犬。”
酒吧里的音乐不知什么时候从爵士换成了布鲁斯,低沉舒缓的音乐变得自由随性起来。
太宰治听了好久,忽然就低低地开始闷笑,然后是大笑,最后笑到织田作之助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怀疑是不是沾上了什么东西。
“织田作也太好笑了,头上的那两根呆毛才是本体吧!”太宰治笑得直捂肚子,胳臂好费劲地支撑才没掉到桌子底下去。
织田作之助一点也不恼,反而是伸手探向头顶,确实摸到压不平的头发之后,叹了口气,也没忍住笑了:“看来我的头发确实不太听话。”
太宰治笑得越是开朗,他袖口里的那串花钱就越是勒紧,花钱的纹路深深的印在皮肉上,几乎要与他融为一体,仿佛这样就能将跨越时空的平行线困在他的身上,再也不会有重蹈覆辙的可能。
他不确定,如果花钱的主人离开了这里,回到了她所在的地方,当下的一切是否会如黄粱一梦,醒来看见的仍是空荡荡的人间。
“要想完成大业,最重要的,不应当是将意外的因素剔除吗?”和服男子面带微笑,他面色平静地看着另一个人。
昏暗的地下室内只亮着一盏不太明亮的油灯,不清楚是为了省电,还是因为鼠负*本就不能见光。
坐在和服男人对面的显然是外国人,他的眉毛浓密,鼻梁高挺,面容苍白——是一种病怏怏的白,好像下一秒就喘不上气。外国人带着笨重的毛毡帽,这似乎是来自寒冷的西伯利亚才会有的习惯。
说起来奇怪,现在的气温带上毛毡帽实在显得奇怪,但地下室这二位明显不是一般人,一位穿着厚重的和服,额头上还绑着条不伦不类的绶带,一位带着笨重的白帽子,气虚的模样看得人生怕他下一秒就咽气。
外国男人轻轻咳嗽两声,半天才缓过来:“这可是少侠啊,倒是不知少侠的金桃和横滨的书,究竟是谁更胜一筹。加茂先生,听闻你有十足的把握?”
加茂不屑一顾地笑了,他从怀里拿出一本陈旧的古籍:“费奥多尔君既然连金桃都知道了,显然是做了不少功课。”
费奥多尔眯起他暗红色的眼睛,接过古籍:“毕竟是能直接影响现实,更改因果之律的东西。就是不知道这能力究竟属于少侠,还是属于这传闻中的金桃了。”
加茂但笑不语,只是让对面的男人翻开这本古籍自己看。
费奥多尔毫不犹豫地打开,只是这入目的第一行字,就叫他彻底失去了冷静:
——一切的咒术与异能,或许皆由传闻中的金桃演化而来。
费奥多尔猛地抬起头,暗红色的眼睛盯着加茂,如拨开獠牙的毒蛇一般蓄势待发:“加茂先生,或许我应该叫你另一个名字——”
只是还不等费奥多尔说完,加茂自己先动了,他笑着解下额头上的绶带,将那道横贯整个额头的狰狞疤痕暴露,不慌不忙地主动说明:“羂索,或许费奥多尔君能叫我的全名,贺茂羂索。说起来,这具身体或许还流传了一丝我的血脉呢。”
费奥多尔轻笑:“活了很多年吧?要这样东躲西藏地掩饰身份也挺不容易。”
羂索丝毫不觉得羞愧,十分痛快地承认并露出苦恼的神情:“是啊,毕竟术式的代价就是会留下这道狰狞的疤痕,只好用心地掩饰呢——费奥多尔君应当也一样吧。”
“我?”费奥多尔盯着他的额头,不紧不慢地撑起下巴笑,“和羂索先生不一样,我可不是什么千年的老妖怪,真是吓一大跳啊。”
羂索观察对面的表情,重新将绶带绑回去,没有怀疑费奥多尔口中的话,也许是懒得查证:“那看来百多年后的后生还真是胆大心细,长江后浪推前浪哟。”
费奥多尔抽抽嘴角,收起笑意,面无表情地反驳:“有点恶心了,羂索。”
古籍约莫从世界近代开始记载,这也是异能力者开始活跃的时间段。最早的异能力者早就消失于时间长河,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从十八世纪开始,异能者开始大幅度增长,其活跃程度开始反超咒术师。
当然,各国有各国的国情,这本古籍所记载的自然是从日本本身出发,难免偏颇。好比对岸的中国,她们从古至今似乎都没有划分过咒术师和异能力者,也是为了接手国际事务才跟着有了新的称谓,一旦进入海关,这些称谓又会自然而然地就被卸下。
回到古籍本身。费奥多尔翻看里面或真实或夸张的记载,能够确定的就是,开篇的第一句话或许并不是空穴来风,但时间太久远,他无法透过这薄薄的纸张看清楚历史的巨物。但他似乎又从这只言片语间,窥见那个时代的惊涛骇浪。
“果然是不可思议呢。”费奥多尔轻轻感叹。
羂索看着他:“费奥多尔君舍不得下手了?”
费奥多尔头也没抬,只是反问:“你会为了草原上一朵美丽的花,而不让牛羊吃草吗?”
羂索听闻哈哈大笑:“有意思的比喻,真是无情。”
“不敢和您相比。”费奥多尔微笑,将书合上重新递了过去。
羂索接过书,“那位少侠身上的玉珏怕是难以拿到,不过我知道她送出了一样特殊的东西,就在横滨。”
费奥多尔平静地回答:“既然是异能者,那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那本记录了金桃传说的古籍才被收进怀中,羂索便感觉眼前一花,连那片白色的衣角都还没看清,人就已经回到街道的一角。所幸他们还知道要选择隐秘点儿的地方,否则都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社会舆论。
羂索站在原地整理衣摆,确定身上整齐之后,他又重新变回了加茂,一切都完美无瑕。
白色的短发女性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加茂的身侧,仔细看才发现,白发女性的耳后还挂着两缕鲜红色挑染,显得格外迤逦。白发女性和加茂无声地并行,直到走进一家其貌不扬的咖啡馆,入座后,那名女性伸出手指,嘴里念了几句话,一个恰好笼罩两人的小型帐便缓缓落下。
“里梅君。”加茂微笑着喊出她的名字。
里梅点头,她,或许该说是他,从怀中拿出木盒,里面躺着一根格外不详的干瘪手指:“宿傩大人的手指,什么时候开始收集。”
“先不着急,千年都等过来了,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行。”加茂轻轻敲击着桌面,“里梅君才受肉成功,还是先好好适应一下肉.体才是。”
里梅冷冷淡淡地回:“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只关心宿傩大人的手指。”
加茂笑:“受肉.体还没长大呢,可别功亏一篑了。”
里梅闻言正要起身,加茂继续说:“不过要是里梅君实在焦虑,不如先帮宿傩大人铲除一个大隐患?”
里梅重新坐下,言简意骸地问:“谁?”
“里梅听过金桃吧,毕竟是千年前的传说。”加茂说。
里梅微微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里梅当然听说过。那个时候的宿傩大人还不是诅咒之王,并没有彻底褪下**凡胎,但依然武艺高强,整个平安京无人敢轻易与宿傩大人抗衡。可即便是这样的宿傩大人,在有人捧着金桃传说请求宿傩一起去夺得天下时,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并送他一句忠告:“不要自己找死。”
里梅冷笑一声:“怎么,你也要找死么?”
“当然不,”加茂笑着摇头,“但是里梅君可以去横滨看看,有一位年轻的少侠,可是从那个金桃时代穿越而来呢。”
里梅眯起眼睛:“这和宿傩大人的复活又有什么关系。”
加茂说:“这可是天大的不确定因素啊,毕竟这位少侠,是实实在在的守序正义,名副其实的救世主,怎么会同意诅咒之王再度现世呢?”
里梅终于冷下脸:“什么地方来的人,也能对宿傩大人置喙。”
与此同时,加茂一离开地下室,一位白发白披风的男生就坐到了费奥多尔的对面,也是加茂当时所坐的位置。少年的脸上涂抹着夸张的油彩,扑克牌在他手上舞得眼花缭乱,他亲昵地喊着费奥多尔的昵称:“阿陀,真的就不能让我去见见那位少侠吗?”
费奥多尔取下手里的耳机,“不能,科里亚,至少不是现在。”
科里亚,我们叫他果戈里或许更直接,他鼓起脸颊,语气丧丧:“好吧好吧,阿陀你总是这么说,至少不是现在。”
费奥多尔看着眼前的白发男生,问:“你知道这个国家的历史么?”
果戈里很高昂地举起手,大声喊:“不知道哦!”
费奥多尔本身也就不需要他的回答:“菅原道真是千年前的阴阳师,是这个国家当今所有咒术师的祖先,至少绝大多数是。”
果戈里抢答:“这个小丑知道!御三家都是同一个祖先~但是自相残杀呢~”
费奥多尔微笑:“准备工作做得不错。”
“知道宋朝是什么时候建立的吗?”费奥多尔又问。
“哎?”果戈里垂下头,“小丑不知道。”
“没关系,”费奥多尔说,“本来这也是计划之外。这位少侠来自宋朝之初,跟在她身边的也是宋朝的第二位皇帝。”
“提问!”果戈里再次振奋,举起手臂,“这样子时间不会乱吗?”
费奥多尔似笑非笑地看着果戈里,“科里亚,你能确定时间就是线性的吗?”
果戈里认真思考,果戈里摊开双手:“小丑听不懂~”
“没事,”费奥多尔很有耐心,“这位咒术师之祖在死前几年忽然性格大变,忽然由痴迷阴阳术变得极为痛恨,过了没几年,传出了暴毙而亡消息。与此同时,海对岸的大唐王朝宣告灭亡,而后又传来了金桃传说,那片曾经过辉煌的土地陷入近百年的混战。直到北宋建立之初,仍在动荡。而这里的平安京也逐渐开始呈现咒术的苗头,分为正义之首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和邪恶之首的大诅咒师两面宿傩,海对岸的金桃传说消失的时候,这二位也逐渐销声匿迹,直到死讯传来。此后再过数百年,首位异能力者也是在这个阶段有了音讯,但我们查无此人。”
果戈里苦着一张脸听他说完,实在忍不住趴下来捂着耳朵:“阿陀你的历史真好,但是小丑只想要自由,这个好无聊。小丑知道自己不能随便去找少侠了,真的。”
费奥多尔微笑地、十分耐心地看着他:“你知道就好,去玩吧。”
果戈里立刻欢呼雀跃地起身,一甩披风就消失在地下室。费奥多尔垂着眼眸思考刚才说的话,继续整理所有的时间线,忽然,他意识到一件事。
也是此刻,有另外一个人说出了他意识到的事情。
“当书的传说重现于世时,异能特务科找到了那张残留的书页,但我们不知它从何而来。也是这个时间,我们从各种古籍中找到了一个来自千年前的传说,在此之前没有人从任何一本书里找到过它。”光头的和服男人抽着烟杆,沉重地叹气,“风雨欲来啊。”
戴眼镜的青年问:“什么传说?”
“来自中国的金桃传说,也就是那位少侠脖子上的翠玉。”
惊呆了孩儿们,我居然圆上了???
等等???孩儿们是什么鬼?怎么忽然就喊上了hhh(一定是因为俺娘总这么喊俺和俺妹
*鼠负,又名鼠妇,多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方,不喜光。本叫鼠负,但后来中医认为鼠负入药可提升男性的x欲——俗称壮阳,故又名鼠妇,现代就一直叫做鼠妇了。不好说有没有刻意污名化,但我更喜欢中性一点的鼠负之称。
不管是文野本身剧情,还是咒回本身剧情抑或是燕子本身剧情,都已经大魔改了哈哈哈(似乎从我把三者合起来开始就已经注定是要魔改了?
反正是同人,不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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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异界第三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