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景菲然所说,她与邬颌的初遇是在她的初次画展上。
景菲然早年家境极好,父母在A国从事医疗器材生意,她因舍不得外祖父母,十五岁前一直待在国内。初中毕业后,父母将她接到身边进入国际学校读书,景菲然在这段时间内展现了出色的艺术天赋。
这个年纪走艺术道路有些晚,但家里没人指望她靠这个出人头地,权当替孩子培养爱好,将她送去一位后现代风格艺术家座下学习。
从十六岁到十八岁,景菲然的绘画进步史一度被外媒称为“天才少女的蜕变”。十八岁时她凭借一幅《黑与白》一战成名。
名誉快速攀升的背后少不了家庭因素的推动,但更多还是因为景菲然对于色彩的确有一种天生的敏感。20岁时,母亲为她举办了人生中第一个个人画展,画展上聚集了一众与她家有生意往来的名流。
年纪尚轻性情孤高的景菲然不愿面对各位关注商业价值大过艺术价值的看客,躲在花园的秋千上望着花墙发呆。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闯入她的视线。
邬颌人生中第一次出国,就被经纪人带来画展拓展人脉。他入行时接手的几个角色很不错,都是讨巧的深情男二号,观众缘好,容易一飞冲天。只是他演技平庸,几个角色都没能爆火出圈,经纪公司也渐渐不再重视这个新人演员,这次画展可能是他攀上高枝的唯一机会。
徐择正与一些导演寒暄。邬颌作为不引人注目的小演员就在画展内漫无目的地闲逛,他的余光注意到一抹绿色的身影闪过回廊,下意识跟着走出去。
不得不说,邬颌的长相还是十分优越的,即使是在遍地白人的欧美也算出类拔萃。
他五官深邃但不过分凌厉,身材是恰到好处的纤薄,穿着米色休闲西装,只一眼就能攫住少女的芳心。
景菲然当时坐在秋千上,看见邬颌从勿忘我花墙中探出头来,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此生的缪斯。
时至今日,距离当初的一见钟情已经过去近七年,再提起时景菲然无神的眼中仍透露着一种痴迷。那种艺术家对作品的向往令在座的人都背后一寒。
陈可想小声吐槽一句搞艺术果然容易变态,思及景菲然非人的听力又憋住了。
卫诚实在无法把浴缸中那个惨白浮肿、满身爱痕的男人与“缪斯”联系在一起。
他敲敲桌子,将话题转回正常的方向,“然后你就和他回国了?你们的感情稳定吗?为什么近几年才结婚?”
景菲然:“最开始很稳定,他的职业特殊,我们不方便公开和领证,一直在两国分居。后来……”景菲然平静的面孔突然闪过一丝羞涩,她浅笑一下,两颊透出粉红,这使得她的神态带上了些小女孩般的娇俏。
“两年前,他和我求婚了,我们在国外举办了婚礼,然后回国领了证。但是我们的蜜月旅行时出了意外……”景菲然的声音渐低,“我的眼睛受伤,视力一点点下降,没法再画画了。”
卫诚又一次确认:“你们夫妻感情怎么样?”
景菲然肯定道:“很好,一直很稳定。”
陈可狐疑地插嘴:“景女士,你真的知道你丈夫昨晚去做什么了吗?”
“知道。”景菲然微笑,“如果这样能让他快乐的话我支持他,他快乐的时候最美,我希望能留住他高/潮的样子。”
“啊?”陈可和卫诚异口同声道。
他们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可置信,景菲然微笑而对,面容平和地像希腊神话中穿着白纱的雅典娜女神。
直到俩人离开房间,陈可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眼睛瞪得溜圆,走出审讯室将近二十多米才猛地拽住卫诚,“你听到她说什么了吗?”
卫诚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我又不聋。”
陈可手舞足蹈地比划,“不是……她?怎么能……”
卫诚:“可能艺术家都比较特别吧。”
听到这句话陈可的脸皱成一团,像茶水杯里没泡开的菊花,“小余也是搞艺术的,他也能忍受另一半……?”
卫诚作势要抬手打他,被陈可灵活地矮肩躲过,像只山沟里的猴子似的勾着卫诚,被队长无情推开,“聊嫌疑人呢,扯人家小余干吗。”
陈可“嘿嘿”笑着,余慎行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传出来,“我能忍什么?”
陈可被吓得往卫诚怀里一扑,差点没搂着他的脖子爬上去,下一秒被余慎行一只手扯了下来。
余慎行表情没变,将手中的画塞进卫诚怀里。另一只手拎着陈可摆正,假模假样地关心一句,“没事吧陈哥。”
陈可看他扶着自己的手还没回过神来,直到余慎行松手,他才从这莫名其妙的动作中咂摸出点不对劲。
他在卫诚身上爬,又没爬到余慎行身上,这小子拎自己干嘛。
“没事。”陈可嘀咕了两句,一手勾住一个往前走。一队向来开放包容,余慎行懂事话少还聪明,融入队伍如鱼得水,几个月下来适应良好,陈可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他这人一把谁当自己人说话就不过脑子,现在揽着人脖子口无遮拦道:“你没去不知道,邬颌的媳妇允许他搞婚外情。太炸裂了,现在的小年轻都什么和什么啊。搞艺术是有点容易变态哈。”
余慎行用眼神斜睨了卫诚一眼,“嗯……也不都是这样。”他小声抗议。
景菲然的想法在艺术家中也属于怪诞不经的一类,若真是爱人,谁会舍得、能忍受他与别人发生关系?当然是恨不得锁起来每天只有自己能看见,一切柔情蜜意不为人知的一面都极其吝啬地留给自己。
后半句话被他咽下去了,没说。陈可哈哈乐着拍他的后背。卫诚展开手中画像,邬颌整容前后给人的感觉很不同,明明五官只是微调,却给人一种与他少年时期的清纯截然不同的精致感。
身后突然传来盲杖点地的声音,三人几乎同时回头,一名小警员跟在景菲然身后,伸着手神态紧张,“我们送您回去吧女士。”
景菲然带上了墨镜,一边用盲杖探路一边稳步向前走着,小警员看见卫诚,立定喊了声“卫队”。景菲然也随之停下脚步。
景菲然:“是卫队长吗?”
她距离卫诚不超过五米,裙角被窗外吹来的风拂起,墨镜挡住她大半张脸,只有天生微翘的嘴角。
卫诚应道:“嗯,还有什么问题吗景女士?”
景菲然随着声音将脸扭向他,空洞的眼神穿过镜片落在卫诚脸上。余慎行没有说话,安静得仿佛不存在,景菲然“看”了卫诚一会,轻点下下巴当作告别。
“没有,刚才好像听到了一个老朋友的声音,可能听错了。”
景菲然动作神态都挑不出错处,自身也不具备单独作案能力,唯一稍微值得怀疑的地方就是案发那天晚上她独自在家,无人能作证。鉴于条件不充分,她暂时还不能被列为嫌疑人。
三人走向徐择所处的审讯室,无人在意余慎行在转身的那刻轻舒一口气,似庆幸也似惋惜。
“你去查这几个人,老陈,看昨晚是谁和邬颌在一起。”
卫诚将徐择刚才列出的名单交给陈可,陈可接过一看,全是内娱叫得上来名字的演员。他眉心抽动,苦笑道:“这要是全传唤过来,明天他们的粉丝不得把咱们局的宣传账号冲了。”
“所以说让你查呢。”卫诚扁嘴,“找着了传唤的时候让他们低调点,别一天天恨不得内裤什么颜色都要告诉粉丝。上次那个□□犯明星就闹太大了,粉丝都堵到警局门口了,我可不想再被顾局骂一次。”
“知道知道。”陈可挠着头,叫过钱匡赫走了。
陈可一走,两人之间再没人挡着,卫诚揽过余慎行肩膀,“让你查的查了吗?”
余慎行驾轻就熟挨上他,打开平板递给卫诚,“查了,孟姐亲自做的。”
“真棒。”
卫诚揉着他的脑袋随口夸道。一瞬间仿佛所有血气都涌上余慎行的脸颊,他的脖子、耳朵还有领子未盖住的一小块锁骨开始迅速泛红,可惜卫诚并未注意到这点细微末节的变化,一心扑在案子上。
邬颌被绑架的那段视频他看过许多遍,总感觉哪里不对,最后还是被余慎行一语点醒。
当时余慎行跟着他拉了几遍进度条,同一条视频看到第三次时他半眯着眼开口;“卫队,这人好像有点……装。”
卫诚早就习惯他偶尔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奇妙用词,接受良好,“怎么说?”
他在键盘上一点,视频被暂停,余慎行用指尖捋着屏幕中邬颌的脊背。那人薄瘦的腰身若隐若现,两条长腿也被牛仔裤紧紧包裹。
余慎行用手指分别点过他的第七颈椎棘突、肩胛骨和腰椎,“正常人这三处的凹陷与突出会在合理范围内,他有点太明显了。虽然他的确瘦,但不到病态的程度,能呈现出这样的形象是因为他一直在收紧核心。虽然没看镜头,但是在故意摆给镜头看的。
学习速写时余慎行经常面对人体模特,一个人的身体是自然状态还是紧绷状态他再清楚不过。邬颌显然是在作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