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一步的神父满脸慈爱,并不计较对方的无礼,缓步走到神像前,虔诚地低下头来进行日常祷告,像是完全感受不到自那一双玛瑙般的眼睛中投来审视的目光。
“听说你们丹瑟廷的圣女能预示命运。”扶涯漫不经心地开口,“我来算个命。”
见惯了神经病的神父波澜不惊,毕竟扶涯的态度和来意顶多算轻佻,跟其他拜访者的离谱要求比起来至少真的专业对口。
“所谓命运也不过是在万千可能中选择的最符合个人特质的一种,因此丹瑟廷的圣女自幼学习因果推理,又承蒙天神眷顾,才能窥见命运的一隅。”神父简单解释了一下,并不卑不亢地提出了条件,“阁下来历不凡,因果牵扯甚广,若一定要向圣女求解命运,也要承担应有的后果。”
这个时候的扶涯虽然桀骜不驯但还算好说话,闻言只是抬了抬下巴,“我能承担一切后果——说来听听。”
“只有一条:丹瑟廷的圣女忠于使命,无论阁下的未来如何,在圣女履职时请勿逃避命运。”
听起来轻飘飘的,像普通宗教宣扬的套话一样毫无分量。但扶涯却出乎意料的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反问道:“搞清楚,我没准备问自己的命运,只是确定我接下来要办的事情的成功率而已,你们完全不听用户需求的吗?”
她豁然起身,大步流星地往礼堂外走去。本来就只是路过进来看一眼,比起正儿八经的算命更像是图个心安,既然神父说话弯弯绕绕的,扶涯也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神父没有挽留,只是继续祷告。而就在同一时刻,打扮华丽到有些夸张的少女从门口处逆光走来,与要出门的扶涯正面撞上。
“贵安,阁下。”少女拎起裙角朝扶涯行了个礼,端庄隆重到扶涯感到了一丝不自在,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在下芙丽达·卡尔德佩拉·丹瑟廷,亦是丹瑟廷第八十九任圣女,多有怠慢,还望海涵。”
对于有礼貌的人,扶涯向来也是以礼相待,点点头后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并抱着“来都来了”的想法顺口问道:“我打算拿博识尊给出的方案去复活朋友,成功率有多大?”
此言一出,别说神父和圣女了,就连旁边毫无存在感的列车组都瞪圆了眼睛:博识尊?!
早就存在的疑惑终于有了解答:原来那么完整还合理的不像是扶涯做出的计划竟然是出自博识尊之手……之脑,也就是说,这段记忆的时间线是扶涯离开仙舟罗浮后,前往弥伽尔星之前。
所以当初她在执行计划前还会刻意去算命求个心安吗?
芙丽达脸上的惊诧一闪而过,又在仔细观察扶涯后缓缓开口:“可否请阁下伸出手来。”
扶涯乖乖照做,随意地递出了右手。
那是一只看着就养尊处优的手,干净匀称,没有一丝瑕疵。芙丽达戴着手套的手握住了扶涯伸出来的手,两手交握的一瞬间,扶涯就敏锐地感知到了仿佛灵魂被薅了一把的恶寒,一个激灵甩开了芙丽达的手。
“什么东西?”她骂骂咧咧,怪异的感觉令她连答案都不想听,只想尽快从不对劲中抽离,抬脚就要往外走。
“零。”
一个字就让扶涯定在了原地,她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在说什么?成功率吗?失败率是零才对吧!那可是博识尊!”
宇宙中没有比这家伙更好用更准确的超级计算机了!就算她言语间不尊重也不妨碍她信任对方的计算结果,怎么这沽名钓誉故弄玄虚的圣女上来就是一个完全否定?
芙丽达稍稍后退了一步,与扶涯拉开了距离,然后继续解释:“如果仅仅只是复活您的故友,我想没有谁比【智识】的星神更加权威。但如果您最终的诉求是亲友永驻、幸福长存,请恕我直言——对您而言,那是不可能的事。”
她微微抬头,一双宁静深邃的眸子直直地看进了扶涯的眼底。
对自己总是有着超凡信心的扶涯怎么会忍受这样直白的质疑?她当即甩手,矢口否认:“不可能,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那是您的命运。”芙丽达平静地说。
“我什么命运用你说?”扶涯立即接话,还翻了个白眼。她不想跟扫兴的家伙纠缠,觉得所谓的预示命运不过是胡说八道,走上前去推开挡路的芙丽达,不得不说下手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
被推了个踉跄的芙丽达却不羞不恼,也不阻止扶涯的离去,只是望着她的背影平静宣判道:“‘临摹宇宙,刻画众生’。不知这样的命运是否能令阁下满意?”
扶涯脚步一顿,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听上去不错,但……你这属于强买强卖了吧?”她转过身紧紧盯着芙丽达,笑意不达眼底,“以昭示命运出名的丹瑟廷圣女,有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命运,比如……为自己的多管闲事付出代价?”
明晃晃的威胁并没有吓退丹瑟廷知名犟种,芙丽达用诚恳的鞠躬表达了歉意,但知错不改,甚至火上浇油:“我自愿接受一切命运的安排,也将为我所昭示的命运奉献一切。”
她微笑着,笑容依旧那么得体。
“如果仅仅付出生命的代价就能让阁下接受命运,那我也算是功成身退,甘之如饴。”
扶涯本该升起的怒火愣是被她疯癫的话打散了,原本想动手的心思也被迅速按下,“远离神经病”的想法占据上风。她都懒得跟人争辩,张了张口还是什么都没说,翻了个白眼后匆忙离去,生怕这股疯劲儿沾上自己。
“扶涯阁下,期待着您与丹瑟廷的重逢。”并不在乎扶涯能不能听到,芙丽达冲着一个背影温柔欠身。
但既然这句话能出现在记忆中,就说明当时的扶涯确实听到了对方的邀请。
只是还没等旁观者们看出个所以然来,眼前的场景整个闪烁了一下,紧接着扶涯的身影又出现在了神像前。只是这次她换了身衣服,盘腿坐在垫子上,用手托着脑袋仰望着神像发呆。
“抱歉,让阁下久等了。”
背后传来陌生但依旧礼貌的问候,扶涯扭过头看去,还是丹瑟廷圣女那套华丽精致的装束,但人已经换了一个。
“你谁?”扶涯皱了皱眉,即使对长相毫无印象,但对方和芙丽达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气质和表情令她下意识地犯恶心。
“在下法伊尔·卡尔德佩拉·丹瑟廷,丹瑟廷第九十一任圣女。”她温和地自我介绍道,“芙丽达前辈向我提起过您,扶涯阁下,感恩缘分,欢迎您的到来。”
扶涯冷笑一声,对她口中的“缘分”不做评价,“别说废话,我来问个事。”
上一次来丹瑟廷的经历不算美好,扶涯也是抱着碰运气的想法来这里理理思绪,还好来的圣女换了一个,不然她现在已经跑出一个星系了。
“帮我算算,方案继续进行下去的成功率有多高。”她懒洋洋地伸出手,浑身的暴躁因子压都压不住,搅得周围的空气都掺着火星子。
芙丽达显然跟这位后辈说过不少关于扶涯的事,法伊尔没有任何疑惑,同样伸出手来握住了扶涯的。
依旧是令人反感的窥视感,但扶涯现在更在乎另一件事,所以也能勉强忍受。好在法伊尔没有为难她的意思,两人的手只交握了一两秒便迅速分开。法伊尔冲着扶涯微微颔首,优雅地陈述道:“如果阁下坚持,方案的成功率为百分之百。”
扶涯纷乱的思绪静了一瞬,不自觉松了口气,“你比你的前辈会说话。”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得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就准备离开。
“等等。”法伊尔下意识地出声挽留。
扶涯瞥了她一眼,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别说什么惹人嫌的话。”
“我只是想问……”法伊尔的声音弱了下来,“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麻烦?”扶涯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一副要去打架的模样,“我只是去抢个东西而已。”她顿了顿,忽然扯出一个恶意的微笑,捏着语调故意敲打在场的神父和圣女,“听说过‘焚风’吗?惹我不开心的话,令使我也照样打哦。”
作恶多端的绝灭大君就这样被她随意提起,扶涯放完狠话就甩手离开,只留下神情恍惚的神父和若有所思的圣女,以及跨越时空抵达这片记忆的访客们。
“所以……她这是要去跟绝灭大君干架?”星张了张嘴,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
根据扶涯话中的意思和之前景元提到过的行动轨迹,这个时间点估计就是扶涯去抢救最后一片残魂前。离集齐碎片只差最后一步,就连扶涯都没办法保持淡定,以至于特意跑来丹瑟廷迷信一把。
显然,对于这个时期的扶涯来说,跟星神令使开战并不是一件举重若轻的事,不然她就直接莽上去了,没必要跑这一趟。
但她最终还是选择正面对上,而且从她的表现来看,如果法伊尔给出的答案没有达到她的心理预期,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因为她早就做出了决定。
就在大家因扶涯的行动陷入沉默时,场景再次闪烁,依旧是坐在神像前的扶涯,不过这次在听到身后接近的脚步声时她没有回头,而是抬眼仰望着庄严肃穆的神像,自言自语道:“我从来就不相信命运。”
在丹瑟廷的地盘上说这种话怎么听都像是一种挑衅,同样对扶涯早有耳闻的新任圣女殿下依旧温和有礼,关心地问道:“扶涯阁下,您近来可好?”
任谁都能看出扶涯此时状态不对,她脸色苍白,神情颓败,一双向来璀璨的眸子也失去了以往的光彩。
也许是近来遭遇的变故太多太杂,憋在心里实在令她郁卒,但扶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倾诉对象,逃避现实似的在路过丹瑟廷时进来看看,忽然意识到这位有点交情但不多还识时务的丹瑟廷圣女或许是个不错的树洞。
“……”于是沉默片刻,扶涯缓缓开口,“这次,我想救一个世界。简简单单的复活没有用,天灾还是会出现,天劫也还是会如约而至……所以我学会了逆转时间,一次又一次,在每个可能的节点做出改变……我想彻底解决天劫,但是回到一切的开始后我才发现,天劫是诅咒,也是这个世界的本源。”
如果抹去天劫,整个九墟都将不复存在,可如果任由天劫轮回,扶涯永远无法拯救她所眷念的一切。
进退两难之中,扶涯选择了第三条路:在最后一次时间回溯后,在天劫彻底席卷整个九墟前,她给世界按下了静止键。
仿佛自欺欺人一般,只要世界停止发展,一切都不会迎来最终覆灭。
“命运使然,无需哀悼。”圣女悲悯地朝着神像行礼,向扶涯分享丹瑟廷妇孺皆知的俗语,“扰乱命定轨迹的拯救往往会招致更多的悲剧,扶涯阁下,擅自插手别人的命运只会为你带来更多的责任与痛苦。”
扶涯忽然笑了一下,“然后呢?”她抬起头,眼底满是挑衅,“我已经做了,你要阻止我吗?你能阻止我吗?”
无论正确与否,她都是一条路走到黑的倔强脾气,谁来劝都没用,更何况她现在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圣女不了解她,但看这反应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便只能默不作声地杵在一边。而谈了几句心里话的扶涯却感觉轻松了不少,起身拍了拍衣服,转身就要往外走,一如既往地来去匆匆。
不过这回的圣女在她离开前及时叫住了她,没忍住打听道:“扶涯阁下……日后有何打算?”
扶涯脚步不停,背对着圣女扬了扬手,语调慵懒地扔下一句“与你无关”后消失不见。
她走得干净利落,却也没有料到重逢那天会来得如此之快。与前两次场景变换后圣女也跟着变换的情况不同,扶涯再次出现在礼堂时,来见她的还是上次那个圣女。
大概圣女本人也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扶涯一次,在看到她时很明显地惊讶了一瞬,又在敏锐地观察到扶涯面上的恍惚后及时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好久不见”,识趣地等待扶涯先开口。
“要等多久,她才会回来呢。”扶涯喃喃自语,向圣女伸出去的手猛然收回,“算了,这个就不算了。”
她收回的手顺势撑住了自己的额头,投下来的阴影衬得扶涯多了几分阴郁,“复活耗时太长了,不是所有智慧生命都是仙舟人,我需要寻找其他替代方案——更高效,更完美……”
不知是不是旁观者的错觉,这时的扶涯隐隐透出几分不顾一切的疯狂,整个人都像是站在万丈悬崖边摇摇欲坠,只要轻飘飘一阵风就能将她推下深渊。
圣女依旧像个精致的花瓶一样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扶涯自己沉思片刻,然后像是已经拿定了主意般霍然起身,眼底迸射出前所未有的亮光。
“对了,暂停!”扶涯口中念念有词,“只要在一切没那么糟糕前及时打住——不不不,要在一切最美好的时候停滞——只要这样,只有这样,才不会再有悲剧发生……”
从礼堂天窗洒下的星光笼罩着无悲无喜的神像,彻底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扶涯表现得比最疯狂的信徒还要激动,越往后说脸上的表情越兴奋。
“我努力过的,我找了很多办法,但是……什么手段都不如完全掌握一个世界的走向更有效——”扶涯猛地转身,神采奕奕地看向圣女,期待地寻求认可,“我要正式插手你们丹瑟廷最喜欢管的命运了,你会给我赐福吗?”
……与其说是寻求认同,不如说是当面挑衅更加合适。
圣女微闭起眼,做出了丹瑟廷惯用的祈祷手势,在神像的见证下庄严宣告道:“以希默拉·卡尔德佩拉·丹瑟廷的名义,愿你的命运有始有终。”
希默拉的反应跟扶涯想的不一样,这倒是让她激昂澎湃的心绪稍稍缓了一下,也愿意将自己计划的冰山一角分享给对方。
“在这个资源有限的世界里,个体之间的命运总是互相影响。我当然试过给予无限资源,但结果依旧令人失望。”
冷静下来的扶涯并没有比刚才正常多少,克制地坐下来后死死盯着正前方,反而更显偏执,“我也竭力促成过一个种族乃至一个文明的辉煌,但辉煌过后便是衰落,如此循环往复——人与世界的命运是那么的相似,总有一个最高点……”
她边说边抬高手腕,在手掌高过头顶后悬停了几秒,然后猛然劈下——
“——一切便在那之后砰然坠落。”
罗浮之后,扶涯打破了自己与世界的隔阂,每去到一个新地方就会习惯性地融入当地,以她的性格一旦放开便永远不愁结识新朋友。可她的生命太漫长,记忆力太好,新的旅程和好友并没有与分别和失去的痛苦抵消,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积累,最终发酵成一种执念。
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多的羁绊,从个体到族群再到世界……除了简单直接的复活之外,扶涯同样尝试了其他办法,但即使是拼命拉扯也无法阻止故事朝着深渊一路滑落。于是经历了无数次失落、失望,以至于失控后,扶涯终于踏上了一条更偏激更无法挽回的道路。
“既然万事万物都将步入终章,与其容忍那些遗憾与残缺,为什么不干脆由我来书写[结局]?”
扶涯斩钉截铁地做出决定:“我会为世界安排波澜壮阔、完完整整的[故事],[故事]的参与者也将拥有可歌可泣的人生。懵懂的开端,蓬勃的发展,磅礴的**以及圆满的结局——只有我能执笔,只有我能做到。”
她要把众生的命运紧紧攥在手里,因为只有自己书写的故事里才不会出现违背她意愿的情节。
希默拉被她的计划惊呆了,连惯常的笑容都无法维持,说话的声音更是有些飘忽。在大脑一片空白下,作为丹瑟廷圣女的本能令她下意识地开口劝说:“扶涯阁下,擅自决定万千生命以及万千世界的命运是绝对错误的做法,在下能理解您因屡遭变故而一时情急,但请先冷静下来——”
“圣女,你们丹瑟廷常把‘命运’挂在嘴边,难道不明白宇宙中的一切存在都是互相影响的吗?”扶涯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冷静,用于反驳对方的逻辑也十分清晰,“我的存在和我的决定即是宇宙进程的一部分,倘若你们丹瑟廷真的有看穿命运的能力,应当知道我必然会走到这一步,那么我对[故事]的创造与终结就是所谓‘命运’的一环。”
停顿了一下,扶涯扯出一个不带感情的笑容,看得希默拉后背发凉。
“如果你要阻止我,不也是在掺和我的命运吗?丹瑟廷是这样教你的?”
这话让希默拉眉心一跳,却还是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扶涯阁下,我想您或许混淆了‘命运’与‘使命’对丹瑟廷的不同意义——丹瑟廷始终接受命运的千姿百态,同时也注重使命的履成。作为丹瑟廷的圣女,我需要做的是给予前者预示,给予后者引导。”
扶涯稍微理解了一下她的意思,“就是说在这件事上你们不会插手,对吧?”
希默拉没有接话,但态度几近默认。
“那就无所谓了。”扶涯耸了耸肩,“我讨厌说教,更讨厌有人对我要做的事指手画脚。”
“但是……”希默拉提醒道,“如此恶劣的行为一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扶涯阁下,您所遭遇的阻碍只会越来越多。”
“哈哈哈。”扶涯并不认为这句话具有任何威胁性,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谢谢你的提醒,但这真的不是问题——看在你还挺顺眼的份上,说不定我还会邀请你来阅读我的[故事]呢。”
似乎是解决了困扰她已久的问题,无事一身轻的扶涯举手投足都更显洒脱,轻快地小跳着往外走,希默拉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衣摆,制止了她离开的步伐。
“扶涯阁下。”对上扶涯锋芒毕露的目光,希默拉不躲不避地直视回去,“如果您选择以如此强硬的手段干涉他人命运,那您也必将承担万千因果,直至生命尽头——那一定是个很漫长、很煎熬的过程。”
她说着,眼里不由得划过一丝怜悯。希默拉不会嘲笑扶涯的异想天开,也不会觉得她是不自量力,情绪分析学满分毕业的她从短暂的接触与交流中窥见了扶涯偏执背后的不安与无奈。
站在她面前的扶涯依旧是前辈口中的那个任性狂妄敢想敢做的扶涯,但那样如炽阳般灿烂的灵魂在岁月和意外的摧折下蒙上了一片阴影。
没有人教会扶涯如何清醒地面对失去与别离、如何坦然地接受痛苦与遗憾,天马行空的想法加上过于强悍的实力打磨出扶涯强大的行动力,并在一次次实际上是为了将自己从负面情绪中拯救出来的尝试中一次次失败,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极端,最终几乎是不可避免地走到了这一步。
可是,就算有人教会了扶涯人生的道理又能怎么样呢?没有人能够许诺扶涯“永远”,而扶涯注定要经历以“死别”为已知终点的一次次“遇见”。无尽的生命越往后越难捱,总有一天她会支撑不住,要么归于死寂,要么剑走偏锋。
这是一个无解的困境,因为爱是真的,死亡也是真的。
“也许总有一天,我会玩腻了吧。”扶涯嘴上说着“玩”,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空荡得像一张白纸。
“到那一天,扶涯阁下会做什么呢?”
“玩腻了……就不玩了呗。”
轻轻拂开希默拉的手,扶涯扔下一句同样轻飘飘的话,迎着天光走出了丹瑟廷的礼堂,只留给希默拉一个背影。
像从前一样,一个人突然地到访,一个人干脆地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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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丹瑟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