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际时代,【异种】这个词,已经近乎消失在漫漫星河之中了。
被抓出来紧急搜集全网的系统疑惑万分:【为什么关卡副本里会提到这个?】
并非星际原住民的贺归问道:【是什么不可说的东西吗?】
他回忆了一番被希尔弗突击塞来的教科书,从头到尾,并没有提及这个单词。
【应该算是吧。不过我感觉,比起不可言说的东西,这更像是一种......嗯,神话?应该是这么说吧。】小AI想了想,【虽然星网上该销毁的材料应该都销毁了,但我们系统的库存里还有一点点记录。】
意识海中传来0648翻找记录的声音:【啊,有了。】
【传说,当人们闯入星际大航海时代的黄金纪元,他们得到了神明的赐福。】系统声情并茂地朗诵吟游诗人留下的篇章,【神明祝福他们,群星指引他们,于是人类拥有了天赋,开启了职业者的道路。】
【然而,光影双生。神明的注视,有时候真的是一种赐福吗?】
【于是。】系统抑扬顿挫的语气恰如其分地急转而下,【人们发现,狂信徒,出现了。】
【他们为了拥护[神明的旨意],获得更多、更强的力量,大大小小的秘仪,在这片广袤的世界,在这片璀璨星光的阴影处,有如附骨之疽般,猖狂地蔓延开来。】
【那些失败的信徒——当然,他们称之为成功的信徒,被所有职业者视为死敌。一旦出现,需得立刻赶尽杀绝,不留痕迹。】
系统停顿了片刻,机械音也跟着变得沉重:【它们,被称为[异种];但它们早已在职业者联盟——即星盟前身的赶尽杀绝之下,在演化的长河中销声匿迹了。】
【上一次官方有记载的[异种]记录,已经是一个纪元之前的事了;更何况那甚至都不算异种,硬要说起来,那应该算是异种的血脉。】0648合上数据图书馆,【宿主宿主,这个关卡如果也跟着照搬了杜兰府的时代背景,那也算是近世纪的事情了。纪元是星际时代的历法,换算成您能理解的年份,大约......嗯,是1000年左右的事情。】
【哦,对了宿主,信息盲盒的纸条生成了哦。】系统高高兴兴地举着那张小纸条,【我念给您听......咦,杜兰图书馆?】
【这是......现实世界的地名?】小AI疑惑地挠了挠流动的0和1。
贺归的神识短暂地在意识海中游了一圈,重新回归到现实。
他的面前,豪斯医生的脸色比他身上那件白大褂更为平铺直叙。医生在说出那句话后就闭口不言,只是低着头看向手中的红茶杯,仔细看去,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连带着一圈圈涟漪缓缓荡漾。
“有意思。”
豪斯医生抖了抖。
他终于敢短暂地抬起头,悄悄地看一眼面前的男人。木偶师在自己的工作室内并不像往日那般穿得如此正式,在听完自己的陈述后,他起身拿起架子上的一只偶头,重新坐回原位,将工具架上的一筒画笔和颜料等拉了过来,发出温柔的咔哒声。
木偶师慢慢地调着色,轻轻地在偶头上落下肤色。
“多少年没听过的名词了?”男人轻轻扯了扯嘴角,“这可不该是一般人能知道的东西。说说看,这是谁告诉您的?”
他换了一支细笔尖,颇有耐心地画下一根根眉毛。
医生却变了脸色。他咬着下唇,眸光变得绝望:“您......阁下,果然知道么。那这也就没有了交易的价值......我再想想......您还想知道什么......”
贺归好笑地放下笔,发出轻轻的一道啪嗒声:“医生,'我知道',和'我想知道',这是一样的价格。”
绯星百忙中还给他传了个嘻嘻过来:【演过啦!没翻车吧?】
贺归亲昵地顺着连接拍了拍他,好气又好笑:【在这等着我哪?】
【对呀。】绯星灵活地躲开,【我的保护欲可是很强的。毕竟现在的贺归是脆皮呀。】
意识海中的对话,豪斯医生自然是听不见的。可怜的医生绞了绞手指,甚至有些庆幸,这位不知什么底细的职业者至少对这东西有点兴趣,好让他能把他可怜的小伊夫救出地狱。
“这个词......我是在前任家主候选人维里塔斯·卡多的手记本里看到的。”豪斯医生回忆道,“那是我第一次参加卡多家族的秘仪。还是个少年的丹尼尔·卡多因为体弱多病,早早地就要举行秘仪,从他的童年玩伴身上获得了三十年的寿命。”
彼时尚且年轻的豪斯医生瑟瑟发抖地躲在卡多之中,看着那个鲜活的生命在祭台上哀嚎着化为一摊黑灰。此后他的技术受到了当代家主的褒奖,特许他一次维里塔斯·卡多手记本的参阅,以此更好地参与之后的另一场秘仪。
“那本手记本满是疯狂的符号。老实说,我只看过一次,然后也没有看懂大部分内容。”豪斯医生解释道,“但那本手记似乎有魔力。这之后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天赋能力在逐渐上涨,现在,整个卡多府的高阶安神药都必须出自我手,才能有效果。”
也就是在这本充斥着诡异与奇特的手记中,当年的维里塔斯·卡多,提到了这个词。
“【异种】。”豪斯医生抖了抖,“阁下,老实说,我现在提到这个词,我都能会想起那一页的血气翻涌......”
年轻的医生看着用鲜血写下的这曲诗篇:
“《异种》
诅咒的血脉流淌在西比亚湖畔。
他们捡起湖中仙女的馈赠。
肮脏的血脉污染至圣的湖水。
他们被故事埋葬。
他们将再度降临。”
豪斯医生断断续续地念完了这首诗歌。它用古老的星际通用语写成,有些佶屈聱牙的字词,长而拖尾的韵律,这让它听起来不像是一首诗歌,更像是一首祭词。
在这首诗的末尾,维里塔斯·卡多用红到发黑的笔迹,写下了无数个【秘仪】、【降临】的字眼。
医生说完,整个人都有些颤抖起来。他哀求地看向面前不为所动的男人:“阁下,这是我知道的全部了......求求您......”
故事听完了,贺归的手很稳,即使听到了熟悉的诗篇,他也十分流畅地画完了偶头的妆容。
他站起身,将偶头小心地摆放在木架上,答非所问道:“丹尼尔·卡多是什么颜色的头发?”
豪斯医生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疑惑:“是深棕色的大卷。您......”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木偶师在一堆仿制发丝中找出了他所说的颜色,熟练地用发热器熨烫卷发,另一只手快速地修剪着发丝。他仔细地翻转偶头,逐渐往上加头发,用手指捏着发根寻找角度,不断地作着休整。
随即,那只架子上的偶头被旋转过来,同豪斯医生四目相对。
“像吗?”木偶师问道。
猝不及防和丹尼尔·卡多缩小数倍的脸面对面,豪斯医生激动地站了起来:“像......太像了......这就是丹尼尔本人吧!”
“伊夫的话,我有几位认识的猎人在狩猎队中。”贺归将偶头重新翻转回来,将一缕缕发片小心收好,准备下一步的制作,“他现在很好,您不用担心。”
医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有些感激地看向木偶师:“您......感谢阁下......”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准备离开。他是位不速之客,今日来已经很打扰这位阁下了,幸好对方对他带来的东西很感兴趣,不然伊夫他......
想到自己那个不听话的养子,医生心疼又担忧地皱起眉:不让人省心的小子!等他回来,一定要把他关在诊疗室直到仪式结束!
“豪斯医生。”
他身后,属于木偶师的温厚嗓音响起。
“阁下?”豪斯医生转身,“您还有什么吩咐吗?我待在这儿,实在打扰您了。”
贺归却摇了摇头,沉思片刻:“当初您向我下的这个偶人......”
“是的,就是我方才与您提到的那个仪式。”医生解释道,“其实就是我同您说过的秘仪。丹尼尔·卡多瞄准了伊夫,想要用同胞弟弟的鲜血换他光明的人生,我不会允许。”
他顿了顿,抱歉道:“不好意思,阁下,这种卡多府腌臜的事儿,我原本不想污染您的耳朵的......”
大度的木偶师却摇了摇头:“您放心,卡多府内部的恩怨,我不会插手。如您所见,我只是一位被邀请来、想要完成剧目的木偶师而已。”
“哈哈。您说笑了,梅勒阁下。”
豪斯医生苦笑几声。兴许是解决了伊夫的事情,他连话语都带了点玩笑的意味:“在您眼中,我们都是舞台上的木偶,您虽然没有正式成为演员,却用丝线操纵着木偶们进行着演出,不是吗?”
木偶师笑眯眯地摊手,阳光让他看起来格外无害:“您想多了,我没有这样的能耐。”
“只不过,你们解决恩怨的时候,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他又重新投入了木偶的制作,“不要再牵扯无辜的人。明白吗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