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个记忆中的女人又一次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李云祥愣住了。
于是“女人”哂笑起来,迈着不太熟练的猫步轻俏地靠近他,伸出修长细瘦的手臂,攀住李云祥的一条胳膊,故意用柔软的前胸轻蹭对方结实的臂膀,又踮起脚尖,模仿女人的腔调,在他耳边甜腻地说道:“小色鬼,你还是更喜欢我这幅样子……对吧?”
李云祥立刻被扑鼻的冷香和耳边的热气撩拨得呼吸变重,脸上泛红。敖丙见他如此,便又轻笑了一声,一边在他下巴上落下亲吻,一边悄悄将另一只手从他的衬衣下摆钻进去,贴着他腹部滚烫的肌肉,一路向上游走……从未有过真实经验的李云祥哪能承受得住这种尺度的诱惑,喉咙里当即便发出一声低吟,伸手捞过“女人”的后脑勺,就想狠狠亲吻“她”粉嫩的嘴唇。但就在他对上那双蓝盈盈的大眼睛时,却又在一瞬间清醒过来!——
“不对……”
那双眼睛就像冰冷的海水浪花一样,朝着李云祥当头浇下!冷得他什么冲动也没了……他甩掉“女人”水蛇般黏着他的手,却随即用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仔仔细细地看向了“她”的眼睛——
“不对……敖丙,你的眼睛没有在笑。”李云祥低低地说道,“……你怎么了?”
空气凝滞了一瞬,天台外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光闪烁着,在“女人”精致的侧脸上投下变幻莫测的色块。“女人”的睫毛下意识地颤动着,却仍是用轻佻的嗓音答道:“我能怎么啊?只是听到你说有遗憾,我就发发善心,满足一下你呗。”说完,“她”又将自己的整个人贴过去,似乎想要钻进他的怀里,“我刚才听你说,你都还没好好地抱过‘她’吧?你看,现在‘她’就在你的面前,你想对‘她’做什么都可以……”
“……”
李云祥沉默了。
敖丙便继续“她”的动作,伸长胳膊,搂紧李云祥的脖子,准备献上自己的红唇——
就在这时,李云祥却终于忍无可忍!——他干脆利落地再度甩掉“她”的双臂,双手用力握住了“她”的肩头,那双斜飞入鬓的粗眉也下压了几分,显出一份不容拒绝的气势来!
“……变回去。”
“……什么?”敖丙有些呆滞地眨了眨眼。
“我说——”李云祥咬牙切齿,“变回去!”
“……”
敖丙无言地瞅着貌似有些生气的他,不明白李云祥怎么会舍得对这个女人发脾气。但在青年执着的瞪视下,他还是妥协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银光闪过,“女人”曼妙的身形如水波般荡漾、褪色、消散,原地只剩下那个穿着白西装,脸色苍白、眼神躲闪的东海三太子,带着属于敖丙的,真实的、棱角分明的男性轮廓。
看到这熟悉的身影重新出现,李云祥紧绷如弓的身体才猛地松懈下来,那股倔强的气势如潮水般退去,眉宇间的冰霜瞬间融化,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柔软。他扶在敖丙肩上的手没有收回,反而顺势向上,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珍重,再一次捧住了敖丙冰凉的脸颊。粗糙的拇指指腹带着滚烫的温度,极其轻柔地一遍遍摩挲着他的鬓角和眼尾,那怜惜的触碰带来一阵阵令人心尖发颤的麻痒……敖丙只觉得一股酸涩直冲鼻腔,害得他狼狈地别开了视线,不敢再看青年眼中那几乎要将他溺毙的温柔。
“……这才对了。”
李云祥却仍是专注地凝视着这个心事重重的男人,眉头微蹙,那抹无奈而温柔的浅笑里,浸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我的少爷……我那么骄傲自信、不可一世的少爷,”他叹息道,“不要为了迎合任何人而压抑你自己……至少在我面前,我绝不允许……”
敖丙的眼皮不由得跳了一下,嘴上却还是轻描淡写地回答:“……我才没有迎合你。”李云祥便反驳,“不可能!……敖丙,我听你的意思,你依然还是把上一世的你和这一世的你当成了两个人……我也记得你说过,你再也不会变成女人给我看了——可现在的你却自愿变成‘别人’的样子来见我!这难道还不算是在迎合我吗?……只是,我不明白……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你们就是同一个人吗?!我给你讲过去的事,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当初是怎么爱上你的,不是想让你为我填补所谓的遗憾啊……你明明就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触手可及!……到底为什么还会觉得我心有旁骛呢?”
“……这也难免吧?”敖丙却说,“你本来就是喜欢女人的……不是吗?我变成女人的样子诱惑你两下,你就成那样了……怎么可能不喜欢女人呢?相比之下,男人又有什么意思?我有的,你自己也不是没有啊……而且,你差点就杀了我啊……不是吗?”
说到最后,像是翻涌的海浪终于冲垮了强撑的堤坝,敖丙难堪地猛地垂下头,放在身侧的双手也忍不住死死捏紧,指节用力到泛出青白……声音颤抖。
“你对我……一开始就没有好感……只是因为之前的我是个对你有吸引力的女人,因为足够相似……你才留着我,聊以慰藉……你从心底应该还是想要之前的那个女人吧?别把我当傻子!我听得出来……你那么怀念过去……不是吗?”
被说中了这一世重生初期的想法……李云祥一时无言以对。他有点虚弱地承认,“没错……那时候,我对你……确实没有其他心思,因为我自己也把你们当成了两个人……可是……”他顿了顿,言辞又变得坚定起来,目光也变得灼热而专注,紧紧锁住敖丙低垂的脸庞,“谁让你的‘真心’藏得那么深呢?——你啊,就是那种像宝藏一样需要用心挖掘的人。我得一路跟着你、看着你……才能一点点剥开你坚硬的外壳,看清楚里面那个……别扭又可爱得要命的家伙,看清楚你们就是同一个人呀!哪怕是上一世,我也并非因为你是女人就对你一见钟情了,而是和你相处、了解你的灵魂之后才爱上你的!……老婆,”他放软了声音,哀哀地劝,“别难过了……”
小狗巴巴地凑得更近,表情看上去有点哀求和讨好,手上劲儿却很大,强硬地扳开敖丙神经质捏拳的动作,将他的两只冰凉的手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中。
“我知道你很在乎我……”他低下头,不住亲吻着爱人的手指,“刚才在吃饭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据说是五星级厨师烹饪的顶级牛排,可是你一直皱着眉头,吃得很慢……是不合胃口吗?但直到最后,你都没有抱怨我哪怕一句……是知道我第一次准备约会,不忍心让我慌张失落吧?还有啊……觉得为难的玫瑰花,你接了;没抽完的烟,你也掐灭了……没错,我是前三天都在到处打工,希望用我自己的工资好好准备第一次约会……我是砸了很多钱,去改变形象,去预订最贵的餐厅,因为想让你觉得我足够重视……但是那又怎么样?!”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想和你在一起,是为了让你更开心,更自在!是为了把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东西捧到你面前!不是为了让你迎合我的情绪、委屈你自己,反倒变得更累、更不痛快的!……我本来就知道你傲慢、霸道,小心眼儿,脾气也有点坏——可是我爱你;我也知道你敏感、多疑,胆子小,遇上难题就想逃避——可是我爱你!我本来就爱你最原始、最本真、不加掩饰的样子!你所有的棱角,所有的锋芒,甚至所有的‘缺点’,在我眼里都是独一无二的!你又何必在我面前隐藏自己、委屈自己,甚至把自己变成‘别人’呢?!……我爱你,我就不想让你再受一丁点委屈,哪怕是我无意中伤害了你——那也不行!……”
敖丙愣愣的……这辈子就没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直白又动人的情话,像是带着电流的鼓槌,狠狠敲击在他最柔软、最不设防的心窝!带来一阵剧烈的酥麻感……夜风微凉,滚烫的血液却冲上头顶,激得他眼角发红,耳根也发红……他只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太失态,紧绷的身体却逐渐放松下来,只是还有些无意识的轻颤……
而握着他双手的李云祥自然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态度的软化,终于放下心来,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欢喜的笑容,搂住敖丙的后颈,在他的脸侧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