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祥再次见到北海顺三小姐是在德家的大门前。敖丙亲自在门口迎接,而李云祥却依然只有躲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窥伺的份儿——不过李云祥倒是会苦中作乐,把自己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行为戏称为一种“暗中保护”。
……谁让敖丙就是不肯听他的建议呢?
前几日被敖丙再一次甩了冷脸,李云祥便一直在努力劝说自己,他在脑子里回忆着敖丙的男女形象,然后一遍遍告诉自己,女的这个是自己喜欢的人没错,男的则只是因为太像女的了,自己才把情感投射在了他的身上。可是,对于一个只是单纯用来思念正主的替身是不该有这种占有欲的,那太影响对方的正常生活,太自私了……李云祥好不容易做通了自己的思想工作,他才勉强接受了敖丙要找他人结婚的事情。但他还是不能接受,敖丙看中的是顺三。
“——你怎么又来了?”
敖丙烦躁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眉头深皱。李云祥刻意忽视自己因为他一如往常的排斥而沮丧的心情,还是强行打起精神,认真地说:“三公子,这件事情我认为还是应该仔细斟琢一下为好——当然,我指的不是你想找个伴侣的想法,我已经想通了,我确实没有立场在这件事情上说三道四。可是,一直以来对另外三海龙族抱有警惕之心的不是三公子你吗?你选谁不好,为什么偏偏要选择顺三小姐呢?……”
谁料敖丙却突然怒不可遏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李云祥的鼻子就痛骂起来,“该死的李云祥!你是天生贱骨头,就喜欢当狗还是怎么回事,说了让你别多管闲事,尤其是我的事!你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多嘴多舌!……‘以真心换真心’,这不是你教的好方法吗?我确实受益良多!我尽心尽力地对顺三小姐好,她也确实给了我我想要的回馈:她说她喜欢我!怎么样,李云祥,这个世界上并不缺爱我的人!就算你恨我,想杀了我,又怎么样?我不在乎……”
“我没有恨你!”面对敖丙同样的误解,这一世,李云祥终于有十足的底气说出这句话来了,所以他几乎是用喊出来的,目光坚定。
“可你差点儿杀了我不是吗?!”敖丙却还在质疑。于是李云祥争辩起来,“三公子,你忘了吗?我当时就解释过了呀!我不是因为恨你才来杀你的,我是为了别的目的……而且,我最后不是彻底放弃了吗?这些日子我是怎么呆在德家不走,怎么对你的……三公子,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敖丙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可他仍然咬牙切齿,双手捏着拳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神混乱,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可怕的情绪。
李云祥不禁走近一步,放轻了嗓音,几乎是柔声问道:“三公子,这段时间……你到底怎么了?你好像在生我的气……可是我真的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还是为了我不小心冒犯了你的事情难受吗?可我不是道歉了吗?……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呢?”
“我想要……”敖丙撑着桌子,喃喃重复着李云祥的话,可是却又突然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冷笑道,“呵……我还能想要你做什么?你不是一直都在我德家做工赎罪吗?我只是嫉妒你……没错!嫉妒你!我只是嫉妒你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也能收获那样的感情!所以我也要找一个伴侣,而且要比你和你老婆的感情更好!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敖丙也不差!一定会有人真心实意地爱我的!哼!……”
敖丙像是自己也才刚刚说服自己一样露出了自信的“原来如此”的神情,李云祥却哭笑不得。
“……我的少爷,你比这个干什么呀?”
——真是太孩子气了点吧?他扶着额头这样想。“而且,你的意思不会是……你只是为了和我争个高低,才急着追求顺三小姐吧?”
“是又怎么样?!”敖丙挑衅地瞪着他。
李云祥一直温和的目光变得有些不赞同了。他微微蹙了蹙眉,劝道:“三公子,你这样就太冲动了。你不是也知道,另外三家一直都想搞垮你们东海龙族吗?利二的野心甚至都已经摆在明面上了,不是吗?为什么你还是非要选择顺三小姐不可呢?这个世界上明明还有那么多好女人,耐心等待的话,总会遇到一个更适合你的……”
但李云祥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他发现敖丙显然又动气了,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用力地抓着胸口的衣物,把平整的衬衫都抓皱了。
“——就因为她说她喜欢我,而我也不讨厌她!就是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不行吗?!”他吼得很凶恶,“我就是相信她不会害我!我就是相信我的真心能换到真心!我告诉你,我不但要继续追求她,还要邀请她来德家做客!就算最后我真的被她骗了,那也是我的事,我愿意为了我爱的人做任何事,甚至为了她去死!所以用不着你这个哪吒转世假惺惺地关心!!!”
……是人总有脾气的,何况是李云祥这种本身就性格火爆的人。就算自己再怎么耐着性子,再怎么对敖丙好言好语……他好像也完全不当一回事。这个没心肝的东西……李云祥也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强忍着不快,放起了狠话道,行,你这样不要我关心,那你以后最好也别哭着喊着叫后悔!
凡事不过三。于是,李云祥自此再也没有主动和敖丙搭过话。只不过……可能敖丙有一句话还是说对了,那就是李云祥真的喜欢给人当狗。即使那颐指气使的三太子都那么说他了,他也还是放心不下,总会暗自关注敖丙的动向,生怕他真的引狼入室,给他自己和德家带来什么危机。
结果就在争吵过后的第三个夜里……顺家三小姐真的出现了。
德家大宅前的那道厚重的雕花铁门被完全打开,一辆银色轿车缓缓地开了进来。侍从轻手轻脚地拉开后座的车门,一双穿着矮跟小皮靴的细瘦的腿优雅地从车里迈了出来。
顺三今天穿的是一身休闲舒适的常服,雾蓝缎面的吊带裙衬得她整个人清新淡雅,再配上她一如既往的淡然神色,竟使她整个人就像不谙世事的仙女一般超凡脱俗。但她与敖丙显然已经熟识了许多,凭借李云祥所在的位置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但能清晰地观察到,当顺三见到迎面拾级而下的敖丙时,竟朝他微微一笑,笑靥如花,而那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敖丙竟也矜持地保持着绅士的风度,彬彬有礼地发出了什么问候,才轻轻执起女人的一只手,带着她一起重新登上阶梯。
……而更重要的是,敖丙的脸上也一直带着微笑,那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淡淡的温柔。
李云祥突然有点不敢再看。他的胸口又在痛了……因为他意识到,当敖丙和那个娇小可人的女子走在一起的时候……其实真的很般配,看起来……也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