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有顶着大太阳,终于将新来的十六师妹给留下来单独问话了。
眼前的这个十六师妹,梳着齐整的刘海,黑亮的头发分作两半,两侧各有三只编好的辫子垂肩,小小的个子套在崭新的翠绿绸衫里。一看就是师娘给小师妹做的,却让她给穿上了。
一张脸蛋因练功用力而显得粉扑扑的,一双大眼睛清澈有神,只是有些生气的瞪着他。
印象中的十六师妹并不姓谢,反而姓,对了,姓吴来着。吴师妹是他十一岁那年开春入的门。
而如今是盛夏时节,也并不是吴师妹入派的那年。
且那吴师妹呆呆的,一见人就躲,说话嗫嚅,多年同门,细细想来,怕是说上的话统共没超过三句。以致于他险些都要将她忘了。
哪像眼前这个小姑娘,不仅口齿清楚,还敢抬头瞪他。
陆大有实在想不透这中间居然还有变数,疑惑道:“可是我怎么记得,十六师妹不是你。”
谢灵儿也想不通剧情为什么是这样发展的,刚来书里的第二天就被陆大有怀疑自己不是十六师妹。她以为这个纸片人只是因为没参加昨日的入派仪式,对她很陌生,只得耐心解释道:“陆师哥,我是昨天刚来的,昨天没能见到你,你不记得我也是很正常的。”
又说,“之前都是小师妹排第十六位,自然小师妹是十六师妹。只是昨日师娘说,小师妹仍是小师妹,我来了就成了十六师妹了。”
陆大有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心里有一股直觉,这个变数定是有原因的,恐怕这新来的十六师妹同那劳德诺一样,知人知面不知心,入派定是心怀不轨。
他尚不知劳德诺如今身在何处,即使面对着劳德诺也会如同鸡蛋碰石头一般,但面对眼前这个比他矮上一个头的小姑娘,他还是自信比她强的。他一定要让她现出真身,瞧瞧她入派究竟打了什么鬼主意。若真是其他门派,甚至是魔教,派她来监视华山派的,那他一定让她没有好果子吃。
于是,陆大有开口道:“你为什么要来华山学功夫?”
谢灵儿回道:“我爷爷被贼人杀了,我要学功夫替爷爷报仇。”
陆大有又问,“你爷爷是谁?”
谢灵儿心道,我怎么知道我爷爷是谁。她只觉得自己快要被太阳晒化了,只想躲在阴处凉快凉快,于是焦急的应道:“我爷爷就是我爷爷。陆师哥,要不咱们先去拿包袱吧”
只是陆大有并不听她的,依旧抓着她的辫子不放,甚至恶狠狠的又问了一遍,“你爷爷是谁?”
“陆师哥,你到底想问什么呀?我爷爷就是我爷爷呀,我没有爹妈,只有一个爷爷,爷爷被贼人杀了,我学武功是替爷爷报仇的。”
谢灵儿急的直跺脚,她不知道陆大有究竟想问什么,便一口气把自己编的理由说全了,声音委屈到都要哽咽起来。
她只觉得,十岁的陆大有像个讨人厌的熊孩子,又调皮又爱捉弄人,要是自己比他大上几岁,非得像姐姐教训弟弟一样一巴掌甩在他脸上,让他敢抓女孩子辫子。可是此时的自己又矮小又使不上力,只能被人欺负。
陆大有听得她无父无母,唯一一个爷爷也被人杀了,一时间心软了下来。但转念一想,若这是她编的理由呢。但见谢灵儿委委屈屈,一副欲哭模样,说起话来也不像是假的。又问她,“你记得仇人长什么模样吗?”
谢灵儿心想,难不成这小子还要□□?
“我记得,他满脸络腮胡子,脸上还有这么一条长疤” ,谢灵儿一边回答一边比划,“要是我再看到他,我一定能认出他的。”
陆大有听她这么肯定,觉得也许真是自己怀疑过头了。或许自己重生一遍,有些人模样就是变了吧。
于是松了她的小辫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走吧,带哥哥去拿你那的包袱吧。”
此时的陆大忘了自己还只是个十岁的家伙,早已不是那个二十岁的青年,他眼里把谢灵儿当成了小妹妹在哄。
但谢灵儿见他行为古怪,疑惑的打量他,步子越走越快。
这人是唱川剧的吗?一下子白脸一下子红脸,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刚还在逼问自己,这个时候就在摸头自称哥哥。连他那面凶的爹都要比他好的多,只是不善言谈而已,怎么有这么一个不正常的儿子。
谢灵儿只觉得陆大有难缠,把包袱给他后一定要躲得远远的,要多远有多远。
*
华山的下午主攻文化知识,每日学习一个时辰,剩余的时间可以自由活动。
岳不群说,练剑,是要成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为江湖正义。华山派的弟子不仅要好好学习剑术,也要开蒙,要能够识文断字。这并非是为了考个秀才状元,但如果只会耍剑却忘了仁义道德,他华山派也决不许这样。
因此,这下午的课众弟子都得听,岳不群带着一众男弟子,宁中则带着几个女弟子。
谢灵儿听到这样一番话,暗想,怪不得华山派的男弟子个个书生打扮,岳不群更是一副正派君子模样,这只老狐狸穿着举止最为儒雅。如果她是师娘,她肯定也会被这样一个表面光风霁月的君子给骗身骗心,不禁对貌美温柔的师娘又更为同情了。
宁中则见谢灵儿第一次入堂学习,料想她还不识字,便让她坐在自己身旁,带着她学习千字文。岳灵珊也坐在一块,想着自己作为姊姊,一定要教谢灵儿东西。
却没想到,谢灵儿过目不忘,那字她读一遍就认住了,当宁中则指着一个字道,“这念什么?”
谢灵儿瞧上一眼,回道:“寡,孤陋寡闻的寡,曲高和寡的寡。”
岳灵珊瞪大了双眼,她还不能理解什么是孤陋寡闻,什么又是曲高和寡,不由得对谢灵儿高看了两眼,这个灵儿不仅聪明,还记性极好。于是,她较起劲来,翻开眼前的书一字一字的识起来。
宁中则也觉得惊奇,问道:“你以前学过认字?”
谢灵儿担心古代传授的文化知识和现代不同,怕错过许多,但若要从头和那些小孩一道学习,她也觉得头疼。还不如让宁中则认为她天资聪颖,加快教授进程。于是,摇了摇头,回道:“没学过。只是以前有个书生哥哥同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他每天看书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玩,看到了就记住了。”
宁中则暗暗称奇。又拿来毛笔字,让她写上两字,见她执笔虽认真,但姿势却不对,字虽是写对了,却歪歪扭扭,不成样子,这才彻底相信谢灵儿之前并未学过,但同时也是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丫头,天资聪慧,大器可成。
“哈哈哈,你这字真丑。”岳灵珊也瞧见了谢灵儿写的字,她开心的笑出声来,被宁中则嗔了一眼,岳灵珊缩了回去,视线又回到了书本上,只是偷偷往谢灵儿这边瞄,原来她的字和虫子一样,总算有一样比不过自己。
只是她没想到,宁中则教谢灵儿写字的时候,自己也要在一旁跟着练字。自己最讨厌练字了,那些一撇一捺,之前一练一天就过去了,玩的时间都没了。宁中则说:“你不是要当姊姊吗?当姊姊是不是该以身作则,带好妹妹。”
岳灵珊小嘴一屈,长的可以挂上一个水壶了,委屈巴巴道:“我不当姊姊了,她是十六师姐,我是小师妹,我不要练字了。”
只是就算不当姊姊,也还是要陪着谢灵儿一块练字。
然而,下午的学习中,让师傅师娘觉得天资聪颖的不仅只有谢灵儿,还多了个陆大有。
陆大有自从前天被打了板子,仿佛开悟了一般。之前上课也没见他认真,但偏生今天一考察竟全会了,师傅岳不群甚至还出了几道之前未提及的古文,让其解义,没想到陆大有也全都回答上来了。他本想着借考察陆大有的机会,让陆大有认识到自己的学业比其他师兄弟们落了一大截,可如今愣是一个字也说不上来。那小子甚至狂妄的表明,想同大师哥一道学习,前面的课程可随他考察。
陆大有望着眼前的书本,也不想从头再学了,他才不想同这群小孩咬文嚼字,他宁愿多花点心思在练剑上面。他一定要跟大师兄好好学习,让自己的剑术也同大师哥一般,这样他就能不惧怕劳德诺了。
施戴子和高根明等一众还在学习苦海中挣扎的弟子均想,难不成挨板子还能增长智慧?
当夜,多了几个男弟子耍小聪明,挨上了板子,本以为能开悟的他们,翌日却只觉得屁股疼的下不了地,脑袋却依旧空空,望着书本都是天文,他们只得无奈的承认,陆大有大概是突然开窍变得聪颖了吧。
谢灵儿也听大家说最近陆师哥变得聪明起来,师傅问的问题都答了上来,还扬言说要跟着大师兄一块学习。瞧着陆大有的古怪,她不禁想,难不成陆大有也是穿书来做任务的?
可是系统没回答她。
陆大有也常听众师妹夸赞谢灵儿,说她是个少有的神童,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他不禁想,难不成这个十六师妹也是重生来的?
但是怎么是一个新面孔的师妹。
俩人均觉得奇怪,苦思冥想,仍不得其解,只能暗中互相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