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哨］请收好你的精神体 第7章 第七章

有道长长的身影正盘踞在窗帘之后。

沈意死死地盯着，手不由得紧紧地抓紧了被子。

夜风又在下一秒停了下来，被吹动的窗帘回归原位，轻轻晃动着。月光透过窗帘勾勒出那道大到诡异的身影，数道窗帘的褶皱将那道神秘影子的身形扭曲成不规则的形状。

沙沙。

原本静止不动的巨大影子动了起来。它正在窗帘后缓缓挪动，巨大的身形时不时扫过窗帘布，留下让人不安的窸窣的声音。

沈意的耳边充斥着自己急促的喘息声，抓着被单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啪嗒。

有物体自窗台上落了下来，声音虽然轻微，但是在寂静的夜里却显得格外响亮。

沈意的双眼睁得极大，在听到声音的下一刻，就看见窗帘后那道巨大的身形一下子消失在视线中。

他下意识地往地上看过去，被隐约的月光照着的地上空无一物。

在这一刻，夜风又接连不断，终于撩开了那道窗帘。

不断飘飞的窗帘后，洞开的狭小窗口框着一轮月亮，在深沉的夜幕下月亮显得尤为洁白光亮，照亮了这间小小安静的卧室。

什么都没有。

是自己的错觉……吗？

沈意惊疑不定地想着，视线不敢离开那处地方，但由于大脑已经接收到安全的信息，紧绷的身体就不自觉地松懈下来，隐约带着一股麻痹之意。

真的什么都没有。

认知到这个事实的同时，被他忽略已久的酸麻感自他的全身蔓延开来，还隐约带着一股寒意。

又一阵风吹来，沈意这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这才意识到，自打自己从梦里清醒过来之后，全身就一直冷汗不断。现在还被一股又一股的冷风吹着，身体也变得粘腻不已，手脚甚至也变得冰凉起来。

他松开了被子，努力活动着刚才用力到有些痉挛的手指，小声地自言自语：“真是……”

也不知道是在向谁诉苦。

啪嗒啪嗒。

又一阵声响传来，沈意被吓了一跳，却又在看清后马上冷静下来。原来是风从打开的窗户那里不断地涌进来，一直在拍打着窗帘，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知道原因之后，沈意毫不迟疑地下了床，快步走过去将窗户重新关上，重新安置好了窗帘。

恼人的声音迅速消失，眼见窗户彻底将外头与里间彻底隔绝开来，沈意才安心地呼出一口气。他又站着想了一会儿，随手打开旁边的衣柜门，从里面重新拿出了一套睡衣。

残留在身上冰冷黏糊的感觉，总让他忍不住想起那道诡异的影子。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拿着衣服，慢吞吞地走出了卧室，他正想抬手按开关，外间安置的声控灯在感应到脚步声后，迅速地亮了起来。

沈意不疑有他，直接走进了洗手间，啪一声关上门，打开了热水器冲洗着自己。

热腾腾的水汽萦绕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温暖的热意包裹着全身，让沈意不安了一晚上的心重新归于平静。他湿着一头短发，随手拿出一条毛巾擦着头发，另一只手打开门，把汗湿的衣服丢进了门边的洗衣篓里。

他站在厨房，倒了一杯温水慢慢喝着，湿漉漉的头发不断往下滴落着水珠，他静静地喝着，看着倒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听着周围过于安静的声音，居然很快地感受到一股疲倦。

温水缓慢地流进了胃里，暖和了他的四肢百骸，放下防备之后的沈意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甚至都等不及头发变干，几乎是凭本能歪歪斜斜地走到了床边，就着冰凉的被窝躺了上去。

啪嗒，声控灯感应不到人声，自发暗了下来。

暗沉的环境让困意燎原，几乎攫取了他全部理智，他在意识模糊的那一刻，眼角不经意地瞥向了窗边。

窗帘角正若有似无地晃动着。

他终于闭上了眼睛，深沉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等到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时候，沈意的大脑还有种迷糊的感觉。

这几天以来，他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完整的一个觉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伸出手将搁在床头的手机拿了过来。

来电显示来自于沈母。

沈意一边猜度着对方的用意，按下了通话键，一边下了床，站到了窗边，随手拉开了窗帘。

沈母中气十足的声音随着透漏进来的天光一起响起。

被秋日干燥的阳光照着脸，沈意微微眯起眼睛，嘴边勾起了一抹轻松的笑意。

“喂？”声音有些失真，但语气却难得的迟疑起来。

“嗯，妈，我听着呢，怎么了？”沈意倚靠在墙边，一边回应着，一边看向了不远处。

他居住的楼层不算太高，大平台下方就是一片片红色石砖，边缘放着花草，还种着一些绿蔬，正随风摇曳着。大概因为是清晨，白色碎石蒲城的小径上并没有多少人，远处隐隐传来了嬉闹的声音，让沈意有种一切一如往常的错觉。

“你今儿这么早就醒了？”

沈意随口嗯了一声：“睡得比较早，所以就醒早了。”

其实被沈母这么一点破，他才后知后觉到有点奇怪，明明昨晚折腾了挺久，还受了不小的惊吓，结果他居然这么早醒过来，甚至还觉得神清气爽。

“你居然还能早睡？”沈母那边的声音突然上扬，语气带着不可思议。

沈意刚回了一个是，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大脑闪现过昨晚的一幕幕。

他不由得站直了身子，只是没等他赶紧找补，沈母就急切地问道：“你回家后都没跟人家聊一会儿？”

原本宽泛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沈意暗自咋舌，但话已经说出口，想必也不能糊弄过去了，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道：“嗯……”昨晚发生的事情太突然了，让他都没来得及想别的，只想睡过去，等明天再来解决。

结果第二天，另一件事儿就找上门来了。

电话那边深深呼出一口气，似乎在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沈意通过电话灵敏地感知到对方的心情，却只能继续硬着头皮道：“妈，昨晚其实发生了点事……”

那边的声音骤然高昂起来：“你都辞职了还能有什么事！谁还能找你办事？”

因为那是一切的源头啊，不得小心应对吗？

面对沈母的斥责，沈意满心苦涩，但他也没打算说出口。所以哪怕现在焦头烂额，他也依旧温声哄着沈母：“对不起，妈，这件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够妥当，等会我会跟对方说一声的，您别气。”

对方没有说话，手机变得发烫，直接捂红了沈意的一只耳朵，沈意换了一只手听电话，继续做着保证：“妈，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妈，我都这么大了，您还信不过我吗？”

见对方没有任何回应，沈意不由得打出感情牌，终于听到了对方的回复。

沈母很高冷：“真的？”

沈意忙不迭回复着：“真的真的，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撒过谎啊，我一直以来都是说到做到呀。”

对方沉吟半晌，毫不留情地对着沈意下命令：“那你今天就得联系人家。”

只要沈母不再生气，勿论什么要求沈意都会答应：“我知道了，您别担心，我今天一定联系对方。”

沈母淡淡地应了一声“好”，又顺口说了沈意几句。沈意一一受着，语气卑微，就只差点头哈腰了，沈母仿佛看见了沈意摇尾乞怜的模样，被逗得憋不住笑意，“你呀……”

听出沈母不再生气，沈意才松了一口气，懒散地坐到了床边，逗弄着沈母：“不生气啦。”

沈母哼了一声：“反正这事儿你确实做得不对。”

沈意乖巧地应了一声，又听沈母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人，可能会嫌我们多事，可是……”他听出沈母的话音不太对劲，正想追问，对方那边传来了沈父有些模糊的声音，随后沈母高声应了一句，声音又恢复轻快起来：“哎，不说了不说了，你爸喊我去吃早餐了，我都饿死了，你赶紧把事儿给我办妥了，知道吗？”

得到他肯定的回复，对方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沈意不由苦笑一声，方才那点疑惑也烟消云散。

从小到大，沈父沈母就不会过分插足他的决定，这一次会这么着急忙慌地，亲自来找他，又给他安排相亲，大概也是因为自己什么都不跟他们商量吧。

他轻叹一声，握着手机，又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了窗外。

天光逐渐变得明亮，一片澄澈的天空下，人声逐渐变得繁多起来，碎石小径上出现了三三两两穿着学生制服的人，他们正背着书包快速地走向远处，很快就离开了沈意的视线。

沈意正打算收回视线，就看见了有一道人影逆着光走了过来。

阳光勾勒出了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光线描绘出他冷峻的五官。

裴戬微微仰着头，似乎是随意地，就朝着沈意的方向看了过来。

比裴戬的视线更快到达的，是沈意的动作。

沈意在察觉到来人是谁的那一刻，果断地站起来拉上了窗帘。

砰砰砰。

他这时候才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反应过度。

明明对方不可能看到自己的，沈意不无懊恼。

但是那颗心脏还在因为看清裴戬的那瞬间剧烈地跳动着，沈意依旧忘不了昨天晚上的短暂梦魇，还有裴戬的话给他带来的冲击。

裴戬发现自己在避着他了。

但他竟然不生气，并且希望他们能够重修关系。

不论哪一点，都让沈意感受到惊慌。

说实话，在裴戬说出“所以我们可以回到之前吗”这句话的时候，沈意的脑海中竟是想起了那条巨蛇冰冷注视自己的时候。

粘腻的，执着的，冰凉的，像是在看猎物，又或者是……

叮——

一道短信的提示音响起，打断了沈意的沉思。

他低头，屏幕上浮现出一个字符，在看清之后，他的心又不由得发紧。

“您收到来自于‘jian’发来的一条新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