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x宝前】双龙记 第9章 洗凡转生

玉泉山的雾气凝成细小的水珠，顺着洞府外的青藤缓缓滑落。杨戬跪在冰冷的石板上，膝盖早已被硌得青紫，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玉鼎真人手中泛着微光的玉石。

“师父......”

“哎呀呀，难啊！”玉鼎真人用蒲扇敲打掌心，绕着瑶姬神魂化成的光团转圈，“长公主肉身化作顽石，三魂七魄又散得跟蒲公英似的，这要想拼回去......”

杨戬重重叩头，血迹顺着眼尾蜿蜒，“求师父指点！”

“帮！师父没说不帮！”玉鼎真人连忙伸出双手托住杨戬手臂，“…可…徒儿啊，风险大得很啊！”

杨婵膝行两步，宝莲灯芯的青芒映着她通红的眼眶，“真人，只要能救母亲，不管怎么都......”

“都什么？”玉鼎突然俯身逼近少女，“怎么样都行？哪怕她醒来后不记得你们是谁？哪怕她性情大变？哪怕她......”玉鼎真人的双眼黑沉如墨，“再不是你们记忆中的母亲？”

洞府外的山风突然呼啸起来，裹着前世的记忆碎片刺进杨戬心中，他望着灯芯里浮动的魂魄，感觉到周身血液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没关系！”突然，杨婵的声音惊破了满室死寂，她的双眸盈满泪珠，脸上却尽是坚定。

“真人，这都没关系。”杨婵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母亲不单是我们的母亲，她更是心怀苍生的瑶姬长公主，是甘愿为凡人违抗天规的神仙。”

“母亲没有错，她不该落得这样的结局，成为警示天规的祭品！”

“真人，过去母亲教我们兄妹仁爱苍生，从来也不曾分过亲疏远近，”杨婵指尖抚过灯盏上蜿蜒的纹路，“只要能让母亲重活一次，哪怕她不再是我们的母亲……便是作为一个陌生的人，她也应该有自己的人生.....”

玉泉山的风裹着药香涌进洞府，玉鼎真人的蒲扇“啪嗒”掉在地上，他突然背过身去，用袖口擦拭眼角。

杨戬望着妹妹被宝莲灯映亮的侧脸，恍惚间发现眼前这个总被自己护在身后的小姑娘，此时与前世华山圣母的身影重合，他后知后觉，原来妹妹早在如今，便已有了这般剔透的心胸。

杨戬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那些被岁月碾碎的记忆如潮水倒灌——他看见寸心坐在西海礁石上给受伤的海鸟疗伤，看见她为干旱的人族村落偷偷降下细雨，看见她为救起被弱水卷入的无辜凡人，筋疲力尽地倒在灌江口石阶上——这些画面与眼前妹妹坚毅的神情重叠成刺目的光。

他想起前世寸心的泪水，想起方才西海岸边，那陌生龙君蜷在寸心怀中的模样——那人分明伤重，望向龙女的眼神却亮得灼人。

“三妹说得对。”杨戬突然开口，嗓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母亲……该有崭新的人生。”

玉鼎真人突然用蒲扇拍打石桌，惊得洞府顶端的钟乳石落下水滴，“好！好个心怀苍生的丫头！你这颗心啊，比昆仑山顶的雪还干净！”

“既如此…”玉鼎真人的声音闷在衣袖里，“九重天上有座洗凡池，神仙转世都需经此池水涤尽前尘，洗去仙身，若能将长公主神魂与肉身石投入其中......”

杨婵紧紧抓住兄长手臂，“那母亲就能转世重修？”

“理论上是这般。”玉鼎真人捋着胡须点头，“但传闻中，池中藏着王母娘娘的造化镜，池边更有天兵驻守......”

杨戬霍然起身，“我这就打......”

“就打什么？”玉鼎真人猛然转身，他眼圈发红，却气得踹了爱徒一脚，“就打上天去？天庭是这么好打上去的？你当是去瑶池赏花呢？”

杨戬额间天眼纹路泛起金光，前世劈山救母的斧光与十日当空的烈焰在瞳孔深处交织，“师父，弟子......”

“你还是要打上天庭是不是？”玉鼎真人气得跳脚，蒲扇戳得杨戬胸口生疼，“你怎么这般莽撞，你…气死为师了…你…”

话音戛然而止，玉鼎真人望着杨戬决绝的神色，突然泄了气般跌坐回蒲团，他抖着手从角落里摸出本泛黄的《天庭方位图》，封皮“意外掉落”在杨婵脚边。

“见势不好赶紧就逃，莫着急且归来徐徐图之。”玉鼎真人闭着眼睛叹气，“拿着书赶紧走，趁着师父还没改变主意。”

杨戬喉头滚动，攥着书册的手指骨节发白，他望着师父的面容，突然撩袍跪下重重叩首。

“二哥！”杨戬起身欲走，杨婵突然扯住他衣袖，宝莲灯映出她澄澈的双眼，“我与你同去。”

“不行！”杨戬下意识拒绝，却在触及妹妹目光时怔住——那眼神与前世劈山救母的沉香何其相似，都是被至亲之爱点燃的孤勇。

南天门的祥云被血色残阳浸透时，杨戬化作清风掠过蟠龙柱，前世司法天神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涌，他闭着眼都能数清每队天兵的巡逻间隙。杨婵紧跟在后，宝莲灯释出柔柔法力，藏起漫天青光。

一切都顺利的出奇，洗凡池水泛着银辉，万千星子沉在池底闪烁。瑶姬的神魂光团从宝莲灯中升起，玉石在池水映照下泛起温柔的白芒。杨戬咬破指尖，在天眼处抹上血痕：“三妹退后，我来......”

“让母亲自己选吧。”杨婵突然握住他手腕，“二哥你看。”

光团中的魂魄自发聚成女子轮廓，轻轻碰了碰儿女的脸颊，转身义无反顾地扎进池水。玉石入水的刹那，整片池水突然震动，造化镜从池底升起，镜面却被宝莲灯照得一片混沌。

“什么人！”

南天门方向突然传来爆喝，杨戬揽住妹妹疾退。开山斧感应到主人战意，自动劈向追来的天兵。他在漫天血光中回头，看见洗凡池水裹着瑶姬的魂魄与玉石，化作流星坠向凡间。

厮杀叫喊被尽数甩在身后，杨戬望着凡间升起的朝阳，他忽然希望母亲此生做个凡人女子，春日采茶、秋日赏菊，尽可成为任何她所向往的模样，再也不必被天规束缚。

而此时的凌霄宝殿，蟠龙柱簌簌震颤，值日禀报的天兵跪在阶前战栗。

玉帝扶着龙案的手青筋暴起，冠冕的十二旒珠在眼前乱晃，他脑海里杨戬劈碎桃山的画面与九大金乌陨落的血光不断重叠，隐约竟好似听到金乌的悲鸣。

“竖子安敢！”玉帝抓起琉璃盏砸碎在丹墀下，锋利的碎片划破阶下天兵的衣摆，“杨戬敢杀朕的太阳，如今更是送上门来，那朕就让他尝尝溺毙的滋味！”

“给朕开天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