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禾处是归乡 第19章 人间五月

天界四季如春，万花常开，松柏常绿，红花白雪亦可并存。人界不同，有四季变换，春华秋实。此时的人界，五月的天，正是山花烂漫，万木苍翠的好时节。

一方庭院里，九曲回廊，池水荡漾。池水边，矮小的灌木拥簇着一株高大的凤凰木，那枝头上的凤凰花宛若熊熊燃烧着的火焰。清风扬过，那火红的凤凰花随着风纷纷扬扬而下，花落而其色不褪，枝头花色艳丽，地上鲜花盈路。

一身的浅蓝，润玉半披着发，发间是一枚简洁朴素白玉禾乔簪，他站在亭中，看着眼前景致，抛却那丝挫败感，舒心一笑，风光正好，不曾想凡间也有如斯美丽的凤凰花，他的手中捏着一枚凤凰木鎏玉簪花步摇。

前些日陪着锦觅来到凡间，在街道四处闲逛之际，他一眼便相中了这步摇。如墨般纯黑的簪体，自内而外开出小簇火红的凤凰花，就连流苏都是鲜艳的红，花蕊状垂下来。嘉禾戴上定然是很好看的。

“润玉仙，想些什么呢？”锦觅走过来，拍了拍润玉的肩头，看他对着那凤凰花发呆，时不时泛出笑颜，很是不解。

顺着润玉的目光，锦觅看了看，也不过就是凤凰花嘛，稀松平常，她还给凤凰变过呢。锦觅又怎会知道，凤凰花对润玉的意义呢。

润玉转头，轻笑着：“也没什么。”他飞快的将步摇收回浅蓝色的袖子当中，邀她在亭中坐了下来，眼前是一盘未完的棋，二人当下便对弈起来。

自那日穷奇大闹南天门后便逃往魔界，天帝下旨让旭凤带着赤霄剑前往魔界收服穷奇，锦觅也偷偷跟着旭凤去了魔界。

润玉说是对旭凤不放心，也去了魔界，于是旭凤锦觅二人在魔界便碰上了润玉，三人一同借助陨魔杵封印穷奇。在押送穷奇的过程中，锦觅道行不高着了穷奇的道，旭凤为救她中了瘟针，好在锦觅种出了夜幽藤，这才救回了旭凤。

由此可见旭凤对锦觅是情根深种，可这锦觅似乎懵懵懂懂，没什么回应。

既然旭凤心系锦觅，润玉不介意成人之美。他刻意去花界寻了锦觅，将她带离花界。为避免花界太快寻来，特意将锦觅带来凡间。以旭凤才智，自然很快能寻到他们。

果然，旭凤不久就找上门来，还抓住了润玉的义弟彦佑。彦佑可是锦觅好友，为了帮他逃脱，锦觅可劲灌了不少桂花酿给润玉和旭凤。

酒后最容易出事，他们三人都喝得醉意熏熏，旭凤都带着锦觅回房了，却什么什么也没发生，想来旭凤也发现了锦觅是先花神之女。当年天帝与先花神之事闹得沸沸扬扬，锦觅自然是他们的女儿，也就是他们的妹妹，只要旭凤行差踏错一步，那便是万劫不复。

润玉看着眼前的棋盘，暗自可惜，一子险些落错。锦觅并未注意到润玉的那几分异常，而是左右瞧了瞧，没见着旭凤，故问道：“怎么没见着凤凰？”

“母神寿辰在即，润玉寅时下职时，见着旭凤匆匆离开，想来是回天界拜谒母神了。”润玉回答道。他的怀里有一瓶星辰光华照耀下的露珠夜露，是他花了三年的时间采集的，那是他准备给天后的礼物。

天后将他从削角剜鳞的无尽痛苦中解救出来，自此他得到了锦衣玉食，得到了父母之爱，要是一直就这样那该多好。

可惜，事与愿违，从他体内浮梦丹消失的那一刻起，他知道了天后慈眉善目下是怎么一个可怕的面孔，那少时温情在灭族之仇前一文不值。可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如何能撼动的了？唯一的办法，便是润玉自己登上那至尊之位。这么多年，他委曲求全，偏安一隅，是那么的乖顺，与世无争的样子，只为不惹人瞩目。

可随着年岁的增长，便是再恭顺，再不起眼，天后也容不下他了，因为他是天帝长子，是旭凤最大的障碍，可旭凤何尝不是他最大的障碍？

“承让，承让。”在润玉分神之际，锦觅一招制敌，润玉溃不成军，棋局已定。

看润玉心不在焉的，锦觅提议道：“不如这样，润玉仙我请你去吃早点吧。我身上有些黄白之物，听说在人间很是受用，不仅能买衣食，还可以买爵位，据说还能买老婆和孩子。”锦觅滔滔不绝，很是热情。

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有些可惜道：“对对对，我都忘了，润玉仙你已是定亲之人了，要不然就可以买几个老婆送给你，可惜了。”

若不是锦觅提到这一茬，他险些忘了，水神长女是他的未婚妻。可四千年过去了，这长女也没动静，若在之前，他千年万年也能等下去，可此刻，这婚约还是早早解除的好。

“多谢锦觅仙子好意，这早点甚好，老婆就算了。”润玉略有些尴尬的拒绝了锦觅的好意。

锦觅一向单纯，不曾在意这些，领着润玉就出了门。对于吃的，她是轻车熟路，不一会儿便带着润玉进了一家早点店。

看着那高高挂起的匾额，上头都雕着各色餐点，锦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迫不及待的想要一尝美食了，她馋兮兮的对着润玉道：“虽没去吃过，不过听人家说这家的点心很不错，我们快进去吃吧。”说完锦觅拉着润玉水蓝色的袖子走了进去。

锦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拿着菜谱，点两屉蟹黄包，五个生煎，一个瓦罐汤，一面点着自己想吃的，一面问道：“润玉仙，你想吃点什么？”

润玉倾身拂袖接过菜谱，他对于这些凡间食物一向没什么兴趣，匆匆瞥了一眼，目光停在了兰花糕上。他指着兰花糕对着身边等着的店小二点道：“我给我来一碟兰花糕。”

也没等多久，点心就上了桌，锦觅一向好胃口，敞开着吃，别提多开心了。润玉拿起一块兰花糕，瞧了瞧，状似兰花，上面粘着洁白糖霜，送入口中，入口即化，甜丝丝，却不腻，还有淡淡香气，滋味着实很好，可润玉怎么吃都不喜欢，只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

这几日，穗禾帮着嘉禾熟悉了天宫里还有翼渺洲的各项事务、各个宫殿、诸多仙家，原因无它，现在她们一体双魂的事不能被外人知晓，为了避免露馅，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嘉禾必须熟知这些。

锦鲤仙人好几天也没见人影，听他宫殿里的邝露仙子说是有事在忙，也不知是忙什么。嘉禾颇有些无聊的离开天宫，驾着一朵白云慢慢悠悠的在天上晃荡。

远远便见着一地，仙泽环绕，花开盈路，芬芳十里，乃是仙凡交界的地方，是地仙精灵聚集之地。

嘉禾坐在云端，只见着一个姑娘青衣绿衫，与漫天绿意融为一体，若不细看还真难发现。她背着个药篓，里头满满的搁着不同的草药，其中不乏仙芝灵草。她在林间不停的穿梭，步履有些凌乱，左顾右盼，总在原地打转。嘉禾本是无意看了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便降了云，落在一株红枫树后。

她从树后走了出来，来到那姑娘跟前，问道：“姑娘在此处盘桓许久，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这里半日不见个人烟，故而一见着嘉禾，月落像得了个救命稻草般，面上强装镇定，左右看了看嘉禾。月落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姑娘，殷红的衣裙衬得她那肌肤更是白皙，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朱，眉眼似笑含情，用天仙下凡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月落觉得自己碰上了鬼打墙，要不然怎么死活走不出去，用什么方法都行不通，眼前的姑娘突然出现这这杳无人烟的地界着实奇怪，可这姑娘看也不像什么妖魔鬼怪，更像是刻意搭救她来的仙子。月落有些无奈委屈道：“我名月落，本是上山采药给我爹爹治病的，不知不觉就到了这个地方，一路过来采撷了不少罕见药材，可怎么都找不到回去的路。”

嘉禾细细看了看月落，确实是个凡人女子。这地方算得上半个仙家地界了，外有天然结界，普通凡人根本进不来，这姑娘看着灵气十足，是个有仙缘的人，多修行为善几世定然能成仙。

“原来如此，那我带你出去可好？”嘉禾笑意盈盈，看着就让人心安，再说月落除了求助她，也没别的办法了。

月落正想着，嘉禾一挥衣袖就将她带上了云端，脚下的花草越来越小，月落忍不住哆嗦。看她这个样子，嘉禾放慢了速度，笑着道：“要是害怕就闭上眼睛。”说罢扶住了月落摇摇欲坠的身体。

一瞬间，嘉禾看到了眼前的女子，一袭白衣，立于冥府，身边是一个俊朗男子，与她极为般配，她的眼中满含幸福的笑。果然是有仙缘的人，不过，没去天界反倒是入了冥界，看来她的仙缘姻缘皆在冥界。

不过一刻钟，她们便到了某个镇子外面的树林里，嘉禾带着月落从云端上下来。看着熟悉的树木村落，月落喜笑颜开，对着嘉禾作揖辞别道：“月落多谢仙子引路，若有机会，定然报答。”

嘉禾笑得更欢了，她一届凡人，如何报答仙人？再说，举手之劳而已，嘉禾就没指望她报答，看她万分真诚的模样，嘉禾也不忍扫了她的兴，让她失落，便应了下来：“那我就等着姑娘的报答了。”

目送着月落消失在人海，嘉禾看着不远处纷繁热闹的街道，人流如织，忍不住就想去看看，人间到底是什么样子。她从未来过人间，特别好奇，能做出那么多美味佳肴的人间到底是什么样子。

不等嘉禾做出最终决定，她就已经不自觉的融入人群当中。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挥汗如雨，那一个个的酒家客栈旗帜飞扬，房屋鳞次栉比，街上摆着的东西是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

在一个小小角落里，蹲着个七八十的老者，一身灰白短褐，带着个黑色帽兜，他跟前摊着块布，那黑乎乎的布上摆了不少小玩意。老者不要喝，就静静的摆着，他这样安静，摊位前自然无人问津。

嘉禾一眼就相中了老者摊位上一条月白发帛，那发帛就那么搁在摊位上，任它什么风来，都纹丝不动，那发帛本就不是凡品，乃是龙鱼族褪鳞后落下的鱼鳞编化而来。

挤过密密人群，嘉禾走到老者跟前，一把拿起了那月白发帛。而后才发现，老者摆的东西都不是凡品，她忍不住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老者，却是普通凡人无疑。这普通凡人哪来这么些仙品？

老者似看穿嘉禾所想，从帽兜里抬头看着她，笑了，脸上褶皱的皮肤更是挤压到一处。他道：“姑娘气宇不凡，定然来历非凡，想来也看出老汉这些东西都非凡品。”

嘉禾心生警觉，这老者不简单，可那发帛她依旧没有放下，她实在是喜欢。老者看了看她，道：“姑娘不必如此紧张，老汉不过一介**凡胎，这些东西都是一位仙家给的。”老者一番解释，嘉禾放下心来，也是，她自诩功法高强，还害怕个凡人老者不成。

“姑娘很喜欢这发帛？”老者继续说到，“想来是赠予心上人的。”他一语道破，嘉禾有些不好意思，轻轻一跺脚，道：“老伯，你且说这发帛价格便可，何谈其它。”

老者那笑嘻嘻的脸慢慢垮了下来，说了些不明不白的话：“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姑娘何不放下，寻得终身自在安稳？”

“多谢老伯好意，我只知只羡鸳鸯不羡仙。发帛我就带走了。”说完嘉禾留下一枚金乌羽扇，比月白发帛的价值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者的话并未恶意，可总让人不舒服，有些莫名其妙，偏偏嘉禾听后，总觉得心中有些闷得慌，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

看着嘉禾慌不择路的逃离，老者一挥衣袖，是个华服尊者，自带万丈光芒，而大街上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看见他。看着嘉禾远去的身影，他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南荒山的两重结界都没困住你，这天劫终究还是要应验了。”说完，人便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