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梦里自己在一个雾蒙蒙的地方,那儿什么都没有,只一张檀木雕花的床,苍穹之上是一面云镜,似有人透过云镜在看她。
穗禾睁开了眼,四周是无比熟悉的环境,正是她的翠凰宫。她还记得自己是在千羽岛花海冰姨的木屋琴阁里头休息的,醒来就到了翠凰宫了。
穗禾动了动身体,只觉得浑身疼的慌,胸口也是闷闷的,她似乎受伤了,可她全然不知自己为何受伤。穗禾唤了雀灵进来,一问,才知道是自己在南天门和火神夜神他们对战穷奇时受的伤。
不用想也知道是那株凤凰神木干的。穗禾挪动了身子,觉得腰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摸,竟是一面古铜镜。
铜镜背面是彼岸花,周围一圈梵文。又是彼岸花,之前是发簪,现在是铜镜,都是冥界的东西。她翻来覆去的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她死死的盯着镜面,只看到了镜中的自己,这铜镜除了花色奇特,与别的镜子看起来也没什么不一样,可毕竟是冥界的东西,还是和冰姨说一声好了。
此刻的嘉禾,用着法力掩盖镜面,才没让穗禾发现自己,但到了冰姨那里,以她的修为,第一次或许会忽略了,但这一次穗禾许久没出现,记忆的缺失,怎么也解释不清楚,还有那古铜镜,冰姨一定会发现嘉禾的存在,或许由她来告诉穗禾,会好很多,关键是怎么解释冥帝爹爹。
想着要去千羽岛,穗禾便起了身,换上了一身素白的罗纱裙,胸前是朵朵殷红花瓣点缀,裙尾是点点红羽,就像是她的穗尾一般,再搭上红白交叠的披锦,带上发冠和白羽明月珰,这一身是穗禾的最爱,衬得她娴静可人,又不失族长气度。
在漫漫姹紫嫣红的花海之中,冰娴正拿着花洒就像一个普通凡人一般,穿梭其间给这万千花朵浇着水。
一见着穗禾来了,冰娴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拉着她左左右右的看了好几圈:“人都瘦了一圈,那穷奇是何等的可怕,你也是胆大。”言语是满满的责备,可那语气却是满满宠溺与担忧。
“冰姨,那不是我,是凤凰神木。”因为凤凰神木,穗禾的身上还痛呢。
冰娴叹了口气,道:“不管是你,还是凤凰神木,我都担心,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往事不堪回首。犹记当年,那个明媚如画的霄鸾,无论何时何地都是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的,那一颦一笑令万花失色,是这六界之中少有的美人。她看着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偏偏却是天界法术最高的战神,担负着守卫天界的职责。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偏偏遇上了九渊,一个玩世不恭之人,俘获了她的心,却又将她的真心片片撕碎。
平日里霄鸾是最爱干净的,烟青色是她的最爱,可那日她烟青色的衣裳上却沾满了鲜血,那是她自己的血,她拖着一身的血污找到了冰娴,手中还抱着一个婴孩,安静的睡着。她只告诉冰娴这是她与九渊的孩子,那孩子便是穗禾,让冰娴以后要好好照顾她。
那时魔界冥界大军已经攻上了八重天,眼看就要到了南天门。她是天界战神,天界有难她定不会逃避,她最后看了一眼那襁褓中的孩子,强忍着泪水,换上了她的战袍,转身离去,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待冰娴带着援军赶到南天门时,霄鸾正以身祭天,化作青鸾神鸟,长鸣而去。而冰娴一眼看见了,领军之人,一脸的绝望与痛心,那人正是九渊。那时候,冰娴才知道与霄鸾相恋的九渊竟是冥界二殿楚江王。
九渊害得霄鸾殒身,穗禾幼失怙恃,让冰娴如何能不恨他。那枚彼岸花发簪曾是他赠予霄鸾的定情之物,霄鸾最是钟爱。
穗禾不解的望着冰娴,问道:“我还有姐妹?冰姨你从未提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我醒来之后身边突然多了一面铜镜。”说完拿出铜镜交于冰娴。
冰娴捏着铜镜,根根指节分明泛白,恍若要捏碎了这铜镜,九渊已经见过穗禾他们了。她强挤笑意,对着穗禾道:“这事冰姨一会再慢慢同你说,穗禾你先睡会。”
穗禾一脸的困惑不解,不等她反应,冰娴一拂袖,一阵蓝白的烟飘过,穗禾晕了过去,冰娴立马接住了她,将她带进琴阁。
也不过一刻钟,嘉禾从椅榻上醒来,身边就坐在冰娴,正盯着自己看。
“冰姨,您有什么问题想问嘉禾的么?嘉禾定然直言不讳。”嘉禾直接了当对着冰娴说。
冰娴只摸了摸她的头,笑了,道:“嘉禾,南有嘉木,其叶禾禾,这名字与你很是匹配。”南荒山上凤凰木,想她自出生时便被困在那地方近万年,一场雷劫让她走了出来,却险些神形俱灭,只能借着穗禾的躯体活下来,也着实可怜。
她拿着那面铜镜,问道:“嘉禾,这铜镜是何人给你的?”
嘉禾实话实说:“冥帝赠予我的,此乃离魂镜,通过此镜,我和穗禾便可以看见彼此了。”
果然是他—九渊。看嘉禾这般神情,她定然已经知晓自己的父母是何人。冰娴捏紧了拳头,神色怅然,浑身上下都是肃杀之气:“嘉禾,引我去九泉殿。”
九渊设那万千封印屏障,都以为他是惧怕了天界,可冰娴知道,他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逃避过去而已。
嘉禾低着头,半晌不曾言语,她一时拿不定主意,看冰姨的神情是恨毒了冥帝爹爹是样子,若引冰姨去了冥界,万一打起来她要怎么。
“嘉禾,你只管引我去就是。有些事,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便是再躲个千万年,终有一日,还是要解决的。”冰娴转身,远远的看着,霄鸾的灵位就摆在那,一万年了,灵位前的曼珠沙华换了一茬又一茬。
一声轻轻的叹息,轻到连冰娴自己都没有发觉。
随着冰娴的目光,嘉禾看见了母亲的灵位和那殷红的曼珠沙华。她拿出了冥帝给她的玉佩,道:“冰姨,那便出发吧。”说完,嘉禾走到冰娴身边,拉着冰娴的手,二人一齐消失在了花海木屋里。
成片成片的彼岸花,开在黑夜的尽头,黑与红,压抑的美。冰娴一步一步走在彼岸花海里,慢慢的走向九泉殿,她的手都微微颤抖着。
一身的玄衣,沧海羽丝织就的泣血青鸾格外醒目,满头华发四散搭在玄衣上。九渊就站在殿内,背对着她们,仿若来着天边的浑厚之音:“你来了。”这一句恍若天涯,苍老了人心。
九渊转过身来,笑着看向冰娴,对于她的出现,九渊没有丝毫的意外,只有了然的笑意。
冰娴看着他,苦笑着道:“是呀,我来了。”而后顿了顿,一摆袖,设了个结界困住了嘉禾,恶狠狠的对着九渊道:“我来取你性命!”说完冰娴唤出七弦伏羲琴,一拨,杀人夺命的音直冲九渊而去。
而嘉禾被困在冰娴的结界之中,根本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团杀气冲向九渊。
“冰姨,不要!”嘉禾声音颤抖的大喊着。不要啊,这不是她想看到的,也不是她母亲想看的的,嘉禾闭上了双目,泪不知不觉落满了整个脸颊,心揪在一起,那一刻她都不能呼吸了。
嘉禾并不知道,以九渊之力,便是如此凌厉的琴音,他也是能够躲开的,可他不躲也不闪,只笑得更加开怀了,他接下了这一记凌厉琴音,勉强站着,口中流出了鲜血。
看如此情形,冰娴一挥手,解了嘉禾的禁制,她飞一般的跑到九渊跟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九渊。
九渊愣住了,他抬头困惑的看着冰娴,她这一记琴音看着肃杀,却只伤人不夺命。“为什么?”
冰娴走到九渊跟前,居高临下,笑了:“我是恨不得杀了你,可是那傻丫头一定不舍得,如此便够了。”她无可奈何,杀了他,霄鸾再不能神安,何况穗禾她们早已经没有了母亲,父亲却躲着千万年不肯出来,也该是补偿的时候了。
那日,青鸾神鸟泣血长鸣,魂归天地,一片尾穗落在冰娴身边,那上头只一句话:愿得彼岸花常伴。冰娴便知她,不悔。
冰娴为霄鸾立了灵位,灵位前放一株彼岸花,每隔几日便会到冥界外围采一株新的换上。她每每试着要来九泉殿,总被那封印结界挡在外头。
霄鸾爱惨了九渊,饮鸩止渴,甘之如饴,为了天下苍生,一死可以挽回败局,于她是最好的归宿。这千万年的孤寂,失去挚爱的锥心之痛,够了,已经够了。
白衣如雪,长发碧羽流苏簪,一如往昔,冰娴从头到尾都未正眼瞧过九渊,她走到嘉禾跟前,拍了拍嘉禾的肩头道:“让穗禾也见见她的父亲吧。 ”说完,冰娴转过身背对着九渊,她真的不想多看九渊一眼,怕忍不住想下杀手。
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九渊依着嘉禾站了起来,身体还有些不稳,这伤确实很重,他理了理自己的衣饰,回复往日的威严冥帝模样,而后对着冰娴的背影道了声:“多谢。”
嘉禾退回一旁,坐在殿内的乌木鸾鸟雕花椅上,随手变换出一枚琉璃紫晶镜,她盯着镜中的自己,片刻便昏了过去。
凡像凤者有五色,多赤者凤,多青者鸾,多黄者鵷雏,多紫者鸑鷟,多白者鸿鹄。(摘自百度百科。)所以我就把青鸾也归为凤一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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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一体双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