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十二岁的夏天没有妖怪 第7章 镜老师口中的友人

昏迷的夏目进入了梦中，这是夏目第一次与妖怪这么亲密的接触，产生交集，所以这也是夏目第一次通过梦境了解到“别人”的故事。

梦境中，夏目睁眼，四周景色剧烈颠簸。

（这是……哪里？）

视野的摇晃中，铁锈与汗水的气味灌入鼻腔。

夏目想要抬手，却发现自己没有手臂。惊慌地感受了一下，夏目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身体，只是一双眼睛，依附于某块冰冷的金属之上，随着战马的奔腾而起起伏伏。

“左翼突破！”

粗犷的吼声从头顶传来，夏目“抬头”，看到一个皮肤黝黑，身形瘦削的男人正在挥舞长枪。他戴着简陋的阵笠，护甲上满是刀痕，眼神锐利如鹰。

（木下藤吉郎……）

这个名字忽然浮现于夏目的意识中，仿佛早已铭刻千年。

马蹄踏碎泥泞，箭矢从耳畔呼啸而过。夏目感到自己贴在那人胸口——原来他是一面护心镜，正随着主人的心跳而微微发烫。

岁月在刀光剑影中流逝。

夏目见证着主人从足轻升为武士，看着他在清洲城的夜色下将名字改为“木下秀吉”，又在织田信长面前跪领“羽柴”姓氏。每一次更名都伴随着血与火的洗礼。

姊川合战时，箭矢击碎镜面一角。战后，本以为自己会被丢弃，但没想到秀吉却大笑着用泥巴糊住裂痕：“破镜才显武将本色！”

攻打鸟取城的饥渴三十日，夏目听见了守城士兵啃食树皮的声音，秀吉在月光下擦拭铜镜：“忍一忍，很快就能喝到清酒了。”

本能寺之变那晚，火焰映红镜面，秀吉带着他昼夜急行二百里，马蹄声与夏目的震颤共鸣如擂鼓。

（原来镜老师经历过这样的时代……）

当羽柴秀吉终于改姓丰臣的那天，大坂城的金箔映得铜镜熠熠生辉。夏目突然发现自己能思考了——杀伐之气与人间愿力在镜中沉淀多年，终于孕育出一缕朦胧的灵智。

一次次的战争，连夏目都忘记了时间，沉溺其中。

直到某个秋夜，秀吉将铜镜从铠甲上取下。

他指尖的茧子摩挲着镜面许久，似乎是在回忆着沙场岁月，夜色下是无声的倾诉。

过人的智慧让丰臣秀吉明白，即将统一的大势，更需要的不是战斗，而是和平发展。

最后，秀吉把夏目放进铺满锦缎的匣子。匣中还有南蛮传来的玻璃器、朝鲜的青瓷，但秀吉只盯着这面斑驳的铜镜：“伏见稻荷神社荒废太久了……需要有人继承稻荷神的神位。”

夏目想呐喊，却发不出声音。

（不要丢下我——）

“你身上有沙场淬炼的灵性。”秀吉突然笑了，眼角皱纹里还藏着甲斐山的雪尘，“比我那个只会耍狐狸的侄子强多了。”

“我能感受到的，这份不舍，你已经陪伴我多年，但这件事必须有人去完成。”

“希望你也可以像我继承丰臣的姓氏一样，将被荒废的稻荷之名重新复兴。”

“帮我做到这件事吧，以后我不上战场，留在我身边也只会让你蒙尘。”

“保重，战友。”

……

侍从抬走锦盒时，夏目最后一次“看”到主人——他站在朱红廊下挥手，黄金阵羽织像燃烧的夕阳。

伏见山的夜风裹挟着腐叶气息。

夏目被送往了一座神社，这里早已荒废，此刻正在重新规划翻修。

夏目附身的护心镜被安置在临时搭建的神龛里，夏目透过镜面看到无数扭曲的影子在结界外徘徊：骨女舔着獠牙，山姥撕扯白发，饿鬼们为争夺一缕瘴气互相啃噬。

“你很害怕吗？”清冷的声音入耳。

下一刻，一道身影映入了夏目眼中，银发的妖怪金瞳如刀，白衣染着血渍，与夏目认识的镜老师有七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少了戏谑，多了神明的威仪。

就在夏目有些吃惊时，这个“镜老师”拿起了护心镜，指尖拂过留下的刀痕：“杀伐之气这么重，灵智却像初生的小鹿。”它忽然轻笑，“正好，我最擅长驯养胆小的东西。”

夏目在“镜老师”的安抚下，感受到了平静和安全。

好景不长，几天后，翻修工程开始动土，结界突然剧烈震荡。

守在神社外的妖怪们似乎收到了什么讯号一般，开始大量冲进神社，冲向一直抱住夏目的这个“镜老师”。

“开始了。”猛地站直身体，威严的声音响起。

第一只骨爪撕破帷幕的瞬间，夏目终于明白何为“百鬼噬神”。

夏目非常惊讶与着急，因为他看见无数的妖怪正在啃噬着“镜老师”的身体，贪婪地掠夺他身上的某种东西，似乎是妖力，又似乎是某些更重要的东西。

“镜老师”也不示弱，手段犀利，击退着一波又一波的妖怪群，一只手死死护住护心镜。

夏目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原来镜老师口中百鬼撕咬是这样的吗？那为什么要用“我的朋友”，而不是直接告诉我真相。）

饿鬼咬断了镜老师的左臂，他单手持剑斩碎十八个为首的大妖，打退了群妖的进攻。断肢在月光下重生如琉璃，仅仅片刻便完好如初。

鏖战继续进行，一次次险象环生。

每次战斗间隙，最弱小的唐伞小妖都会偷偷舔舐“镜老师”伤口溢出的金血，“镜老师”没有反抗，纵容地任其吸食。

这让夏目十分不解。

（为什么……不杀了它们？）

“这些都是被人类遗忘的‘旧神’。”某次喘息间隙，“镜老师”把铜镜护在怀中解释，“像我这种靠香火存活的家伙，被分食也是宿命。与其便宜恶鬼，不如让这些同病相怜的可怜人多活些时日。”

“不用担心，我不会死，并且新神明会在经历百鬼吞噬过后重获新生。”

夏目看着“镜老师”被啃噬见骨的肩膀——那里始终没有愈合。

百鬼撕咬一直持续，直到几个月后，修缮结束，高僧做法拉起了新的结界。

当结界的最后一根注连绳系好时，朝阳正刺破云层。

顷刻间，百鬼退散。

“镜老师”跪在正殿，银色的头发几乎被血染透。

“镜老师”把护心镜放置在大殿之上，这是丰臣秀吉的信物，也是神社得以重建的重要原因。

“听着，‘稻荷’二字代表丰收——从今天起，你要用战场上学到的东西，守护这片土地上的麦浪。”

夏目剧烈震颤，镜面映出“镜老师”逐渐透明的身体。

（不要消失！）

“别摆出那种表情。”

“看见那个新的鸟居了吗？那就是你的主人捐赠的。只有在你继承我的神位后，它才能发挥出更强的效果，守护真个神社。”

“镜老师”用额头轻触镜面，似乎是完成了什么交接一般。

“替你承受了百鬼吞噬的成神之难，我必须沉睡一段时间恢复伤痛。好好复兴稻荷神之名吧！希望我醒来时，你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神明。”

声音飘散在晨风中，眼前的躯体化作无数光点。其中最亮的一粒钻入铜镜，夏目突然感到剧痛——有什么东西在镜中生根发芽，那是比妖力更灼热的存在：神格。

“贵志！要迟到了！”

千鹤阿姨的喊声刺破梦境。

夏目猛然惊醒，发现怀里的铜镜烫得惊人。

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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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镜老师口中的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