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岚】红叶未书 第37章 第八章【四】下

南岸密林。

山鬼谣背对着大树侧身望向云丹，她依然是闭炁的、没有迸发元炁的状态，只是缓缓闭上双眼，便由内而外散发一种静谧而洞悉一切的气场，仿佛时间的流逝都为她暂停一瞬，而这一瞬就足够了。

云丹失明后，在不能自行运炁的那几个月中，往往依赖山鬼谣的探知术为她提供的视角来摸索周围的环境，然后通过记忆去熟悉和习惯。

但随着时日渐长，她的其他感官变得更为敏锐，她可以通过脚步声判断对方是谁、距离多近；可以通过气味来辨认物品的用途或关联。

而在她能够自行运炁之后，她迅速适应了如何以探知术代替视觉，从而完成起居和修炼。虽然无法立刻恢复到受伤之前的状态，但在她周身三尺甚至一丈距离之内，她“看”得比过去要“清楚”得多。

相离老师曾说，所谓探知术，便是要与世间万物，建立心与心的联系。这联系并非一朝一夕便能建成，幸而她早些年勤耕不辍，自行恢复期间又时时刻刻都在练习探知术，日积月累、厚积薄发的结果，便是她后来可以不用元炁，便能“感知”一定距离内的，所有事物。

哪怕只是一缕清风，一阵花香，一声虫鸣。

雁过留痕，更何况是人群的行进。

“东北方向，三人；正北方，五人迂回前进；正北偏西的树林，有六人正在缓步靠近。”云丹睁开双眼，笃定道，“都是普通人，带着木棍和铁锹等农具做武器，按衣服制式来看，应该都是空暮的家仆。”

山鬼谣哑着声音问：“没有被附体吗？”

云丹摇头：“没有。”

山鬼谣轻笑：“有意思。零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普通人主动攻击我们？”

云丹在树旁侧目探视，周围依旧空无一人，但她听到那些家仆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微微一叹，无奈道：“玖宫岭可没有教过，该怎么应付有敌意的普通人。”

山鬼谣勾起一个嘲讽的微笑：“是啊。在玖宫岭看来，所有人都该被拯救，都该被守护。即便他们误入歧途，也该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云丹背对着他，闻言会心一笑：“听上去，你自己可不是这么想的。”

山鬼谣一边飞速转身向树后发射鬼尘珠，一边回道：“将在外，君命不受。”

这些鬼尘珠当然不是冲着家仆去的，而是同先前的紫光短箭一样，只是击中地面，激起烟尘，引得家仆接连咳嗽，发出声响。

山鬼谣当即听声辩位，以月逐快速经过家仆们身边，沿途洒下金属性元炁，转瞬便回到云丹身后，右手五指微拢：“鬼尘禁像。”

“欸！我怎么动不了了！”

“我也是！”

“这一定是那些侠岚的招数！”

“可恶的侠岚！有本事你出来啊！”

“跟他们费什么话！和夜阳他们一伙的能是什么好人！呃——这这这怎么挣不开啊！”

“%……#*@￥！”

……

听着他们吱哇乱叫的动静，云丹捕捉到一个关键的人名：“夜阳老师？”

山鬼谣“哼”了一声：“看来，阳天殿在桃源镇的风评也同样很差啊。”

或许是因为鬼尘珠的攻击干扰了零术，在烟尘散去后，已经逐渐可见家仆们的身形。山鬼谣匆匆留下一句“在这等我”，便闪身到那位提到夜阳名字的家仆面前，剑指聚炁，探知家仆的记忆。

夜阳一行人的客居和灰溜溜地撤离、管家前后态度的转变，以及家仆们听风就是雨的遵从，这些情报，都被山鬼谣一一探知。

回到树后，山鬼谣拉起云丹的手腕，通过元炁传递情报的同时，拔腿奔向管家的住所。

而当他们移动，树林中蠢蠢欲动的重零们也先后现身，无论山鬼谣和云丹如何闪避，都免不了被零煞逼向远离目的地的一处山谷。眼看战斗无法避免，他们只得背对峡谷，着手消灭那十几只重零。

山鬼谣迸发鬼尘珠，云丹紧随其后接连飞踢和肘击，重零在二人的联手强攻下纷纷化作墨水，可是数量却不减反增。

“不对劲。”云丹落回山鬼谣身侧，与他背对着背，“按理来说，重零不应该会使分身术吧！”

山鬼谣掌根并拢，随时准备再发射鬼尘珠，双眸一扫便数清重零的数量：“十七只。接下来我来进攻，你保护好自己，趁机探知它们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好。你也小心！”云丹依言俯身，左掌聚炁，触底形成防御结界，右手剑指点地探知。

山鬼谣迸发元炁，足尖点地，腾空而起，居高临下地朝重零们定向扫射鬼尘珠。

云谣二人一人攻击一人探知，异口同声地数着被消灭的重零数量：“一、二、三、四、五……”

通过探知阵式，云丹确定那些被击中的重零的确都化作墨水，消失不见。但紧接着，在探知阵式之外，又有数只重零先后奔来：“十二——山鬼谣，东北方向，新增七只，不，八只！”

“知道了。”山鬼谣应着，落地后紧接着朝云丹所说的方向径直发射鬼尘珠，“现在还剩六只。”

他没有按一贯的做法，近身速攻，而是守在云丹和防御结界之前，一面兑掉零煞，一面等待重零靠近，一击必杀：“十九。”

云丹集中精神，沿着重零来处扩大探知范围：“山鬼谣，还有不少重零朝这里赶来……等等！”

云丹探知确切后，立即收回阵式和结界，起身对山鬼谣道：“东北方向大约三十丈，有一个零穴，包括这些重零在内，数量大约有五十只。”

山鬼谣正好把近处的重零全部击杀，在其他重零赶到之前，转向云丹问道：“你怎么看？”

云丹在他的眼中同样看到了势不可挡的锐气和战斗的锋芒，当然明白，他们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而山鬼谣会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担心云丹的体力和元炁能否支撑她继续与零作战。

云丹虽然心中了然和感激，但面上毫不示弱：“我可不会拖累你。要不要比一比，在到达零穴之前，谁消灭的重零数量更多？”

山鬼谣挑唇，对着云丹的视线，反手轰出元炁击杀一只重零：“这个算我送你的。比赛——”

“开始。”

二人脚下迸发元炁，飞速行进的同时，毫不客气地对重零下的死手。山鬼谣像是有用不完的元炁，而云丹，则是利用在鸾天地宫中训练得来的体术，光用拳脚便结果了一只只重零。

眼看快到零穴，一路上一左一右地、背对着对方进攻的云谣二人无需言语，便由云丹横扫一腿，击退面前的四只重零，将两只重零宽的紫色零印形状的零穴暴露在山鬼谣的鬼尘珠之下，云丹随即以月逐闪身回到山鬼谣身侧，双掌迸发元炁，挡下了一个零煞。

在零穴炸毁的同时，云丹也击灭了残余的重零。

二人没有立即放松警惕，而是快速躲到山道旁的树丛后，隐蔽身形，展开探知。

“暂时安全了，你先调息，恢复元炁，然后我再……”

山鬼谣话音未落，便被东南方向飞来的零煞打断。来不及闪避，山鬼谣只得筑起防御结界，偏头看向攻击来处。

那是又一个零穴凭空出现，重零自零穴向外不断涌出，逐渐汇集在云谣四周，一个接一个地轰出零煞。

云丹没有犹豫，在防御结界之中盘腿坐下，快速调息和纳炁。

“别着急，我撑得住。”山鬼谣说着筑起第二道结界，就像上元那日对付逝炎那样，在结界外附着鬼尘珠，以攻为守，击退了一部分重零。

云丹一面纳炁，一面思索道：“山鬼谣，方才探知，我并没有察觉到这附近还有零穴。”

山鬼谣一边攻击，一边说：“我知道。这不是你的失误，而是这些零穴，在开启之前，大概都无法让人察觉。”

山鬼谣又击退了一批重零，趁着它们攻击的间隙，仔细观察道：“与其说是‘零穴’，不如说是‘传送阵’更为准确。”

“传送阵？”云丹依言望向重零涌出的方向，听山鬼谣继续说道：

“在我攻击那个阵式的时候，我通过鬼尘珠注意到，阵式内部不只是一个类似洞穴的空间，还有类似通道出口的地方。只不过，那个出口很快就被零力封闭了，我也只能先毁掉一个阵式，没想到……”

云丹很快跟上了他的思路：“你说，这样的传送阵，在桃渊山附近，甚至是桃源镇内，不知道被零布置了多少个？！”

“没错，而且，在传送阵开启之前，我们甚至都很难探知到哪里有传送阵。”山鬼谣迸发元炁再度将重零击退，“零此番来势汹汹，必须马上上报玖宫岭。”

“好。”云丹刚取出信笺，便感应到了很强的木属性元炁，仔细分辨后惊喜道：“山鬼谣，援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