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岚】红叶未书 第27章 第六章【六】

山鬼谣以连胜无败的战绩，成为了玖宫岭有史以来，修炼时间最短的太极侠岚。

很多人接连提出挑战，因为他们认为山鬼谣在比赛中根本没有尽力，而没有尽力的原因是他的侠岚术鬼尘珠和鬼尘禁像可以将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虽然结果是他胜了，可是这未免太狡诈。

“如果是对付零，他的侠岚术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对，如果能把元炁打入零体内，零本身就会因为零力和元炁无法共存而消亡，说白了，鬼尘禁像就是他弄出来对付自己人用的！”

“不服不服不服！走！我们去用实打实的拳头，好好招呼招呼他！”

被叫到鸾天殿树林里的山鬼谣半垂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不用麻烦，你们一起上吧。”

挑战他的侠岚们摩拳擦掌：“山鬼谣！这可是你说的！”

……

“山鬼谣！有本事解开鬼尘禁像啊！”

山鬼谣嘴角勾起：“嘁，玖宫岭的比赛哪一场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被其他人的侠岚术攻击炁门就知道修补和防守，偏偏拿我的侠岚术没办法？”山鬼谣背对着他们，朝控制他们而指节弯曲的右手吹了口气，嘲讽道，“到底是你们没脑子，还是你们压根就没对我设防啊？”

“山鬼谣！你！”

“山鬼谣！你放我们下来！我们……我们这局认输。”

山鬼谣打了个响指，十余名侠岚应声落地，临走还要放狠话找回面子：“山鬼谣你等着！我们迟早会破了你这招！”

山鬼谣皮笑肉不笑：“恭候大驾。”

他拍了拍掌心准备离开，却被一个青雉的童声叫住：“山鬼谣。”

他回头，只见树上跳下来一个年画娃娃一般模样和大小的孩童，一双漂亮的凤眼尾角上扬，颈上项圈挂着长命金锁，颊上两团腮红和眉间一点红都衬得他肌肤吹弹可破。

他朗声问道：“山鬼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一直找你的麻烦吗？”

山鬼谣反问：“为什么”

年画娃娃翘嘴笑道：“因为，你说你要当阳天殿的镇殿使。”

山鬼谣双手抱胸：“那又如何？”

“在你看来，镇殿使是什么？玖宫岭九殿之一的负责人？还是令人尊敬的老师？”年画娃娃的目光一凝，“或许，你根本没想过，只是觉得镇殿使可以呼风唤雨，可以让一个殿的所有人都听你的号令？”

山鬼谣扯了扯嘴角：“你好像还没有自我介绍，你是谁？”

言下之意，是“你是谁啊就要来管我的事”。

年画娃娃双手背后，虽然个头矮小，但周身气质比天净沙更像一个正经的有实力的老师：“幽天殿，太极侠岚，子言。”

山鬼谣放下手上下打量：“这是，你的侠岚术？”这么小的孩子，就算出生前就开始修炼，也不可能小小年纪成为太极侠岚。所以，只可能是子言用了某种侠岚术，让自己的外表，保持在孩童的模样。

“是。”子言微微颔首。

“其实你是和他们一块来的，只不过一直躲在树上，真当我没发现？”山鬼谣冷哼一声，“如果你是来打架找茬的，废话那么多做什么？打就是了。”

子言摇摇头：“如果我算得没错，我们俩之间迟早要打一场，不过不是现在，是下一次的神坠守护者选拔。”

“哦？”

子言正色道：“你难道只想成为阳天殿的镇殿使，却从没考虑过，阳天殿的那颗神坠吗？”

山鬼谣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般而言，神坠守护者都会为自己选定传人，而这样的守护，是贯穿每一任守护者的终生的。所以山鬼谣的大言不惭，在阳天殿的人看来，除了贬低阳天殿，更多的是在诅咒他们的镇殿使大人，他们只是打上门来都算是轻的。

子言继续问：“还是说，你觉得有一块仿造的月逐玉佩，就足够了？”

山鬼谣睁圆了眼睛，对了，左师老师送给他的玉佩。上元之后，就一直放在云丹那里，要不是子言提起，他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多谢提醒。”山鬼谣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喂！你可千万别骄傲自大，我等着和你过招的那天！”子言在身后喊的什么，山鬼谣其实根本没听进去。

他径直回到鸾天殿宿舍，在云丹门前正要敲门，云丹却像是等在门内，知道他来似的，开门让他的指节落空。

她看上去心情很好，如释重负般轻松而欢快：“山鬼谣？”

“是我。”

心有灵犀地，她的掌心递出那块仿造的月逐玉佩：“还给你。”

山鬼谣微怔，心想怎么会这么巧。

他伸手接过，玉佩光洁如新，而她的手背还留着一道狰狞的疤痕。

上元那天，她中箭摔倒时不慎划伤了左手手背，那道伤口从手腕破开，蔓延到食指指根，险些刺穿血管。

即便现在只剩一道浅浅的疤痕，却依旧触目惊心，让人感同身受地幻痛。

旁人都说这是和逝炎战斗时受伤留下的印记，但只有他知道，也曾清楚地看到，那是在她失去意识倒地前，下意识地翻转手腕，把系在左手的玉佩，护在掌心。

他有些哽咽：“痛吗？”

云丹没听清：“什么？”

山鬼谣没说话，指尖微微用力，取出嵌在玉佩中间的侠岚玉，手心聚炁凝成一样的云纹耳坠，轻轻挂在云丹的左耳垂。

果然，上元灯会时就看出来了，她还是两边都戴一样的耳坠比较好看。

云丹感觉到他的气息翕乎靠近，像是给自己戴上了什么东西：“你这是……”

“送你了。”山鬼谣知道她看不见，于是湿着眼眶笑出来，“只戴着一只耳坠，不怕脑袋歪掉么？”

“山鬼谣！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云丹虽然失明，但是对元炁的敏锐度还在，知道山鬼谣肯定是把一块侠岚玉挂上了，着急得左手摸索着想取下耳坠，右手高举想要抽他。

“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山鬼谣把她的双手按住，“我山鬼谣向来都是，说得出，做得到。”

山鬼谣轻声道：“你的眼睛快好了，恭喜。”

云丹想起方才钟葵来时，也说过同样的话，而这都归功于山鬼谣。

“谢谢。”她停止挣扎，也祝贺道，“你成为太极侠岚，恭喜。”

山鬼谣松开手，语气仿佛回到上元之前：“弋痕夕终于可以写信告诉伯母，你的近况了。”

云丹好笑：“难道他这几个月没有偷偷写信吗？我可是觉得他最近说话越来越像我妈妈了。”

“同感。不过伯母再三交代，你生病时特别容易撒娇，药熬好了送到你面前，你也会绞尽脑汁喝一半倒一半。”山鬼谣双手抱胸笑道，“看在你这次生病这么听话的份上，我就不掺和向伯母告状这事儿了。”

云丹秀眉微蹙：“告状？”

“是啊。比如说生病了不好好休息，非得伤筋动骨地训练；比如特别节省粮食，饭量都只是平时的一半……”

“喂。”云丹试图打断，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训练不是你全程参与的吗？训练地点和教具沙包也都是你选的吧！

山鬼谣却没有自觉，继续数落：“再比如……”

“山鬼谣！”云丹作势要打，心想山鬼谣肯定会躲开的。

却是直接撞到他怀里，两人的脸颊轻轻错过。

山鬼谣欠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再比如，我帮了你的忙，你居然还想着跟我动手。”

云丹推着他的肩头后退一步，脚后跟撞在门槛外侧，山鬼谣立刻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她却是核心发力稳住身形，纠结上一个问题：“你这次为什么不躲？”

山鬼谣默默松手：“我身后是一堵墙，你很想撞一下试试？”

云丹没好气道：“我知道你要躲，我当然会转弯啊。”

山鬼谣轻笑：“你真的知道吗？我的想法，做法。你不是我，你当然不知道。”

“我……”云丹咬唇，“对，我不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她垂着头，满脸倔强：“山鬼谣，钟葵老师刚才来过，她说，我已经可以自己聚炁了。之后，你也可以专心修炼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别扭，但理智告诉她她必须要认真道谢：“这段时间谢谢你，之后，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尽管说，我一定尽力。”

山鬼谣却说：“不必，本来就是我欠你的。我自作主张跑去桃源山的事……扯平了。”

“是么。”云丹轻轻道，“可是我也说过，受伤的事，我从来都没有怪你啊。”

山鬼谣没再说话，只剩一串脚步声，渐行渐远。

云丹关上房门，背靠床榻盘腿坐下，调息聚炁。

秋风送爽时，钟葵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以摘掉纱布了。”

云丹的眼睛其实早已复明，但长久的失明，让她的眼睛无法直接暴露在光下，所以，钟葵让她逐渐减少纱布的层数，慢慢恢复。

她彻底摘下纱布的那一刻，睁开眼看到两张熟悉而陌生的脸。

大半年不见，少年的身形见长，换了新衣，留长的头发各取了一半扎在脑后，另一半披垂着，更显洒脱和帅气。

钟葵和左师站在他们身后，同样十分关切她的状况。

她的心情极为复杂，而她的沉默又让他们脸上多了几分担忧：“怎么了？是眼睛还痛吗？”

“不是的。”云丹本想说句俏皮话活跃气氛，但一开口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山鬼谣，你的头发怎么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