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 神与天使与蛛化精灵 第15章 停驻

在叶汐尔完成了准备工作、十二万分殷勤地将她带到布置好的洞窟内后，摆在芙洛拉眼前的，就是这么一个被蛛丝缠绕得密不透风的纯白空间。

无论是洞窟的内壁还是地面都被细密的蛛丝封得严密紧实，别说是魔物气息了，就是普通元素都进不来一点。

芙洛拉：你有些太极端了.jpg

普通的蜘蛛需要在丝腺内提前通过增减不同粘性物质的配比来决定好即将从腹部吐出的蛛丝的粘性，确定它将成为捕猎的陷阱还是住所的砖瓦。但叶汐尔这样能够自由支配自己蛛丝的蛛化精灵则不一样，没有这么多限制拘束的他可以随时随地地调整控制能力范围内的蛛丝的特性。

因此，这座在她面前显得极为柔软无害的纯白洞窟，现在不仅是舒适的住处，也同样是暗藏杀机的最为坚不可摧的堡垒。

虽然但是，这种品质的用料程度和规模……这个量已经是“感觉丝腺被掏空”的地步了吧？他往这儿织了蛛丝制的床上三件套也就算了，甚至还用蛛丝编了不少堪称艺术品的丝艺小花作为地面和墙壁的点缀……不得不承认精灵的审美是真的很不错，看来至少这点没被深渊的侵蚀所扭曲。

她没忍住瞄了一眼蛛化精灵拖在身后的庞大蛛身。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蛛腹有点瘪瘪的，好怪，再看一眼。

“芙洛？怎么了？是不喜欢这里吗？”叶汐尔不安地动了动步足，交缠繁复的蛛丝在数根纤细的蛛腿下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芙洛拉：也没啥，主要是开始担心你会被阿兰按在地上摩擦了。

原本她还觉得尽管叶汐尔以作为魔王级魔物的水平来说远低于平均值，但努力努力还是能和不擅长战斗的阿兰勉强打个平手的，不管怎么说至少保底个无伤脱身应该还是没问题的。但现在他把相当于全副身家性命的蛛丝拿来这么一作，能不能成功跑路都成了个问题了……这下一遇上阿兰直接开门杀初见就gg也不是没可能了。

不过等到阿兰迷路迷过来的时候他的储丝量应当也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吧？加上这处作为领地的地下洞窟范围内也有不少本就提前布置好的蛛丝覆盖处，主场作战的情况下估计也用不着太担心？

这么想着，她安抚下躁动的蛛化精灵，向他表达了自己对这个落脚点的满意：“谢谢你，一定是很辛苦的大工程吧，劳你费心了。”

蛛化精灵对她的回应开心极了：“只要芙洛你不嫌弃就好！这里确实还很简陋……但之后我会继续改善的！芙洛还有什么想要的随时告知我就好。”

芙洛拉：？还要加啊？我觉得还是就用初版吧，别再做了也别再作了。

“那，芙洛你先休息吧，已经很晚了……”叶汐尔十分自觉地退到了洞口，有些扭捏地顿在那里，恋恋不舍地看着她，“我明早再来接你去看流光花……我就在周围，有什么事一定记得呼唤我。”

“好的，你也请好好休息。”

注意到她语气里疏离的礼貌，蛛化精灵明显有些失落，但他很快就强打起精神，笑着回应了她：“嗯！”

叶汐尔没有拖泥带水，说到做到地很快离开了她的视野范围。

芙洛拉试着坐到了柔软的蛛丝床上，她像是陷入了一片纯白的云海。

芙洛拉：对脊椎来说有些不合适，但对咸鱼妖精来说刚刚好。

她幸福地钻进了软绵绵的被窝。

***

第二天一早，叶汐尔就准时守在了她的门口。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多久前就来了，反正芙洛拉一开门就见到了那个被露水濡湿了肩甲的身影，乖巧老实地蹲在离洞口三步开外的地方。

一见到她，本就一直用温软的目光注视着这个方向的蛛化精灵顿时就露出了微笑，用那八根纤细的步足点着克制而欢喜的小碎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早安芙洛，跟我来吧。”

他弯下腰，试探着向她伸出手。

她没思考多久，就爽快回应了他紧张的邀请。

这本是十分平常的举动，在过去的那五百年里两人不知道牵过多少次手，十指相扣着走过林中的四季。

但在她握住他伸出的手的那一瞬，原本还有些揣揣不安的蛛化精灵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

像是身处地狱的人攥住了一根垂落的蛛丝，又像是沙漠中绝望的旅人得到了一滴天赐的甘霖。

——看得人心里怪难受的。

她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放弃了提醒他攥得过紧的手的想法。

但很快蛛化精灵就自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在捏疼她之前及时放松了手中的力度。

感受到他竭力控制着自己手部肌肉的那种明显的紧绷感，芙洛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算了，就当没注意到吧。

叶汐尔领着她穿过了一片蛛丝构筑而成的密林，尽管繁密的蛛丝已经将这条路径的地面铺垫得平整了不少，芙洛拉也依然能从脚下向上的坡道判断出两人在朝着地面的方向行进。

路途并不长，很快她就开始看到穿过近地岩壁的薄弱处，渗透到洞窟内部的地表植物的痕迹了。

斑斑点点的荧蓝早已彻底消失在了目所能及的视野范围内，取而代之的是遒劲有力的原始巨木的树根穿透洞穴顶部的岩壁，瀑布似的自穹顶的峭壁倾泻而下，如同凝固的落雨似的，在两人的头顶形成了厚重的木质帘幕。

越是靠近地表，这样的树根雨幕便越是密集，甚至垂落到了两人的耳畔。但叶汐尔带着她走的这条蛛丝小路早就被他清理过，一路上畅通无阻，别说障碍物了，连一点别的什么活物都没见到。

没多久，他带她来到了地表。

穿过稍显狭窄的洞口，一切豁然开朗。

不远处，温暖的阳光越过峭壁的阴影，落在了眼前近在咫尺的纯白花朵之上，流转的光华牵引着日光，在半透明的花瓣和枝叶间温柔地流淌。

很健康很生机勃勃的美丽流光花，开得很好，即便是最挑剔的鉴赏家也不能挑出一点不足来。不过芙洛拉的注意力第一时间却是落在了流光花的根部。

芙洛拉：那不是我家小鸟们的核心吗.jpg

虽然相处了这么几天下来多少有点猜到了，但一想到叶汐尔大费周章地诱杀天使收集核心还真是为了当花肥，她就觉得有点难评。

总之得先把流光花正扎根着的那一个给捞出来才行……已经被吸得只剩下一点碎片了。

旁边摆着的那个新鲜一点的应该就是之前那个倒霉的审判天使的核心了，倒是在蛛丝的封锁固定下还算保存完好，没有像正常死亡的天使的核心那样随着时间挥发掉，不过也已经开始出现崩裂痕迹了，估计流光花马上就要正式对它进行消化了。

再不救大概是真来不及完全复生了。

“芙洛你看，你喜欢吗？”蛛化精灵在一旁殷切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很美。”她果断赞不绝口，“这么美丽的花，要是能一直欣赏它就好了……可以将它移植到洞窟里吗？”

“当然！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礼物。”叶汐尔兴高采烈，“我会做好处理将它安放在芙洛的房间，这样一来也不用担心它会受到污染枯萎了。”

芙洛拉真心实意：“那就谢谢你啦。”

叶汐尔用蛛丝将本就扎根在满溢着浓郁光元素的天使核心上的悬空花朵仔仔细细地用蛛丝打包好，拉着她兴冲冲地回到了快乐小窝。

他将花放进那个纯白的空间，撤去了一小部分正面的保护丝罩方便她观赏，又期期艾艾地和她说了会儿话，就生怕她厌烦似的主动退了出去，体贴地替她掩好丝制的大门。

独自留下的芙洛拉捧着脸，注视着那朵半笼罩在蛛网内的流光花。

唉，毕竟是她最喜欢的花，她其实也不太想亲手害得它枯萎死亡。

于是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她决定用花灵与花同族同源的交流能力，和流光花商量商量：【你好，打扰一下，这边有点急事，能麻烦你稍微自杀一下嘛？】

没有表达能力和完整人格，只拥有微弱情绪的流光花：你礼貌吗？

尝试失败，她只好遗憾作罢，亲自动手。

十分心安理得地顺走两个核心后，流光花的光芒一下子就弱了下来，很快就开始显露出凋零之态了。

她遗憾地抹了两滴鳄鱼泪，然后就开始从周围就地取材，薅起了叶汐尔的羊毛，用这些全是元素绝缘体类型的蛛丝将两颗残破的核心严严实实地给包裹了起来。

通过妖精的感知视野确认一点气息泄漏的情况都没有了之后，她这才放心地将它们揣进了兜里。

呼，幸好叶汐尔准备了这么多蛛丝给她备用，这下随便顺手牵羊都不用担心会被他发现了，真得感谢他。

不过这么一来最好还是找个机会快点出去比较好，得早点把核心们送回诞生之池进行复生，虽然她知道诞生之池的坐标，但要凝聚光雀送货上门的话总归还是得去地表。

毕竟虽说有叶汐尔这个领主一直在她身边徘徊紧跟的情况下，在这片地下洞窟里她是一个魔物也没看见，但也不好肯定这里是真的不存在魔物，别到时候送货上门送着送着把人给送成魔物嘴里的小点心了。

想是这么想的，可她也没想到离开的机会能来得这么快。

见不到她就坐立不安的蛛化精灵很快就没忍住再次拜访了她。

于是他可以说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流光花毫无挽回余地的凋零。

蛛化精灵似乎将这个变故当成了他转移过程中的纰漏，他对消失无踪的天使核心毫不关心。

他手足失措地看着那朵枯萎的花。

半晌，他低低开口：“……你要离开了吗？”

芙洛拉：嗯？她确实打算之后挑个好时机离开，只是早晚的事，不过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不过她不打算欺骗眼前的故人，所以她还是诚实地回答了他：“是的。”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她都感到奇怪，才缓缓道，“那么，你走吧。”

芙洛拉感到了惊讶：咦？这么轻易就肯放她走？如果是以前的叶汐尔一定会不着痕迹地耍赖撒娇吧，被揭穿了还会理直气壮地贴上来。

毕竟她印象里的叶汐尔是个偶尔有些坏心眼的精灵呢，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带坏的。

或许是这百年的时光将他改变了？也对，毕竟无论性格还是容貌都变了这么多。

芙洛拉试探着往外挪了几步：“那我走了哦？”

“嗯。”

他没有回头。

她歪头思考了一下，姑且还是转身往外走了。

“………”

他不想利用她的同情心挽留她。

即便他已经是这副糟糕透顶的恶心模样，他也狼狈地希望自己在她面前，至少还能留有这么一点可取之处。

他不想露出更难看可怜的模样让她为难，他不想强迫她。

于是他竭尽全力，死死咬着牙。

却仍是从喉中泄出几声呜咽。

一直留意着身后动静的芙洛拉叹了口气，调转了方向。

她踮起脚尖，轻轻揽住他的肩背，安慰似的摸摸他的头：“别哭啦，我不走。”

“……我没有哭。”他低着头，埋在她的颈窝，冰冷的泪水濡湿了她的衣领，“至少刚刚没有……”

“好，好。”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长发。

“对不起……”

“嗯？”

“我弄湿了你的衣服……”

“没关系呀，我不介意。”

“对不起……任性地让你留下来……”

“哎呀，我这不是自愿的吗。”

“对不起……”他哽咽着，却还是一字一句、近乎忏悔似的开口，“对不起……明明做好了约定……我却变成了这幅模样……”

“……”

“没关系啊。”她轻拍着他颤抖的脊背，声音温和，“你又不是自愿的。”

***

其实她并不确定，如今的她还有没有人类定义中的“爱”。

就连曾经回应了叶汐尔孤注一掷的求婚，也只是因为：他如此希望。

他与她建立了联系，他怀抱着必死的决心向她发出诚恳的请求。

所以——祂“回应”了他。

与回应那些虔诚地向祂祈愿的信徒并无不同。

她喜爱他吗？是的，但她同样喜爱她的眷属，喜爱流光花，喜爱木蝶用生命引燃的花火，喜爱远海的每一次涡旋，喜爱她创造的万物众生。

她对他的喜爱会比其他的喜欢更多一些吗？她不确定，或许是，或许不是，她轻盈地立在水面，她的情绪虚浮地飘在虚空，她俯瞰着沉沦的众生。

神明的时光漫长到没有尽头，就连时间本身似乎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她只是在经过那朵渺小的水花时听到了祈求，于是选择了驻足，站在水面上，隔着回旋的水波，倾身向他投以注视。

她短暂地停驻在了那朵水花前，陪伴着他走过了那短短的五百年，神明就这样静静注视着他，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芙洛…明明已经不记得我们的过去了……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温柔……”

“嗯……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总觉得不能放着你不管。”

仅仅是这种程度的爱。

——但仅仅只是这种程度的爱，似乎也足以令他满足。

她轻轻抚摸着逐渐放松平复下来的蛛化精灵那头灰白的长发。

真是奇怪啊，她的子民们。

***

此时此刻，未知的远方。

一个遗世独立的孑然身影，凛然立于高耸的山巅。

“继续直走的话好像又要掉下悬崖了……但既然之前那位愿意指引我前行道路的好心人都说是要往南一直直走了，一定有他的道理吧。”

“说起来这座悬崖刚刚是不是来过了？唔……这附近本来就都是海，应该是错觉吧。”

即将以自由落体形态出击的神佑天使长，今天也自信依旧！

欢迎收看保留节目：《佑佑の奇妙冒险》

好心人：我也妹想到会有人看到悬崖不绕道啊！

***

说着缘更怎么又开始日更了，受不了（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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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停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