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没有!你听我说!”
希尔莱斯一急,就想要从床上撑起身。然而他刚一动作,四肢的位置便骤然传来一阵强烈的拉力。他低头看去,只见几道由魔力构成的黑色锁链凭空浮现,将他牢牢的锁在床上,动弹不得。
“这是……?”他惊愕的看向露娜。
露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挣扎,“为了防止你像上次一样突然失控,搞出点我们都不想看到的事情,只能先委屈你了。”
“等你什么时候愿意交代了,我们可以考虑松开你。”
希尔莱斯徒劳地挣动了几下,那魔法锁链却还是纹丝不动,反而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他在反抗,还收紧了些。
“……”
少年颓然倒回床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露娜转身离开了房间。
……
“殿下。”
米迦勒正干着自己的事情,头也没抬,“他醒了?”
“是。醒了,但关于逃狱和杀人之事,他坚称完全不记得,只说自己醒来就在房间里了。”露娜道,“为了防止再出现什么事,我暂时用黑魔法限制了他的行动。”
米迦勒终于将目光从桌子上移开,看向露娜,“你觉得,他是装的,还是真不记得?”
露娜沉默了片刻,神情罕见的有些犹豫,她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希尔莱斯醒来后的样子
“属下……看不太出来。”
露娜不太确定的道,“他的茫然不像是装的,但如果这一切真是他做的,或者与他有关,而他能将情绪控制和伪装到这种地步……”
露娜抿了抿唇,“那只能证明,他背后隐藏的东西,或者他本身,远比我们看到的要复杂。”
米迦勒听完露娜的话,懒洋洋的往后一靠,一边用手指卷着一缕自己的头发玩,发出个意味不明的单音。
“唔……”
“我倒是倾向于另一种可能,他背后确实有人在搞鬼。但就希尔莱斯自己……”
米迦勒嗤笑一声,“我觉得他大概率是什么都不知道,纯粹被人当枪使了,甚至可能连自己怎么被用的都不清楚。”
就在这时,亚纳尔在外面敲了半天的门都没人应,就自己门走了进来,恰好听到后半句。
“殿下与他朝夕相处过一段时日,若他真包藏祸心,以殿下的眼力,应当不会毫无所觉。”
露娜的眉头依然没有舒展,她本性就比亚纳尔要谨慎一些,哪怕什么都不知道,也更倾向于怀疑希尔莱斯。
“那现在要放了他吗?”
“不急。”
米迦勒摆了摆手,“既然暂时分不清是他是无辜的白兔还是披着羊皮的狼,那就关着他好了。”
“把他关稳了,看严实了。如果他真是被人利用的棋子,那么把他扣在我们手里,关上一段时间,说不定,他背后那位沉不住气的棋手,反而会做点什么来捞他。”
守株待兔,有时候可比主动出击来的更好。
尤其是在敌暗我明,且手中筹码不明的时候。
露娜和亚纳尔同时应声,“是,殿下。”
露娜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给米迦勒汇报一些希尔莱斯的情况,事情交代完,她便准备转身离开。只是走到门口,她脚步顿了顿,像是这一下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道,“还有,殿下,那个希尔莱斯从醒来开始,就一直在吵着要见您。看守汇报说,他几乎没停过。”
米迦勒正的注意力已经到了别的地方,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
“不用管他。让他吵,让他闹,只要不死就行。”
“他又不会因为见不到我就真的去自杀。”
“明白了。”露娜点了点头,走人的时候还顺便给里面的两个天使带上了房门。
书房内只剩下了米迦勒和亚纳尔。
“殿下……似乎真的很看重那个希尔莱斯。”
米迦勒正拿着羽毛笔在地图上写字,手一顿,抬起头,目光转向亚纳尔,居然一点发怒的迹象都没有,似笑非笑。
“哦?”她的尾音上扬着,半带玩味,“何以见得?”
亚纳尔迎着她的目光。他从年少之时就跟随米迦勒,也见过她的太多张不同的面孔,甚至在这个人藏在心底最黑暗的部分上,他自认为他比露娜见的还要多一些。
“方法有很多,殿下。若真想从一个嫌疑者身上挖出秘密,尤其是可能被操控而不自知的嫌疑者,我们有的是手段。”
以米迦勒的实力,真想要找出什么蛛丝马迹,直接对希尔莱斯搜魂就可以。当然,结果不是希尔莱斯魂飞魄散,好一点的也是变成傻子。
“可您选择了最保守一种。”亚纳尔说,“您下令看紧他,真的仅仅是想守株待兔,等他背后的人现身吗?”
他停了一下,观察着米迦勒的反应,确定这位没生气,一直是那个似笑非笑的模样,便继续说了下去,“您其实是在意他的性命。您舍不得对他用那些法子。您怕万一他真是无辜的,手段用狠了,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
书房里安静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
米迦勒静静的看着亚纳尔,脸上的笑容未曾消失过,唯独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有种凉凉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放下手中的羽毛笔,一只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相扣的抵在下颌处。
“亚纳尔。”米迦勒看上去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你跟在我身边的时间不短了,应该明白一个道理。”
“我们可以怀疑任何人,但在没有证据之前,你要记住那是怀疑,那不是事实。”
“我选择关押他,是因为在当前的局势下,这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既能控制住不确定因素,又能以此为饵,勾出藏在他背后的人。动用非常手段?”
“好,就算我们成功了,知道了是谁,难道希尔莱斯一死,我们不也暴露在了对方的视线中?”
“至于他的命……”米迦勒微微一笑,“如果他真的阻碍了我们,你觉得,我会舍不得吗?”
亚纳尔默了默,低下头,“是,殿下。是属下思虑不周,说错话了。”
米迦勒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就好像刚才一闪而过的冷漠只是亚纳尔的错觉。
“没关系。”米迦勒笑着把羽毛笔又沾了一回墨水,“去忙吧。把人盯紧点,我倒要看看,这一回,又是谁在背后想要我的命?”
“是。”亚纳尔躬身行了一礼,悄然退出了书房。
“……”
书房内重归寂静,只余米迦勒独自一人。堕天使脸上完美的无懈可击的笑容,也终于在亚纳尔离开的瞬间,消失了。
她维持着那个并不怎么舒服的姿势,许久未动,眼睛望着前方,焦点却不知落在了何处。
良久,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她的唇边逸出。
她对自己说,刚刚对亚纳尔说的那些话,就是当前最符合利益的选择。将希尔莱斯当作诱饵,静观其变,谁也挑不出她的差错。
她没有欺骗亚纳尔。
只是——
她骗得过所有人,却骗不过她自己。
她对那个叫希尔莱斯的少年,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
和利维坦约定见面的日期转瞬即至。
在露娜的陪同下,米迦勒悄然的离开了地下城,抵达了利维坦位于第三狱的宫殿。
“……”
看到米迦勒的第一眼,利维坦喝了一半的茶就喷了出来。
“你……米迦勒?!”利维坦的声音都拔高了,“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米迦勒对利维坦的反应早已有心理准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堕天的一点副作用,习惯就好。”
“堕天还有这副作用???”
短暂的震惊过后,利维坦猛的爆发出了一阵夸张的大笑,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真没想到,你变成女人居然是这副祸水样子!”
她半天才止住笑,眼尾一跳,有几分露骨的打量了米迦勒一圈,“说真的,米迦勒,看得我都有点心动了。”
米迦勒历经风雨,脸皮也厚的很,闻言只一挑眉,坦然的回应。
“承蒙夸奖,不过你的心动还是留给别人吧。”
利维坦笑得更不怀好意,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八卦道,“喂,说正经的,你变成这样之后……跟洛斐斯睡过了没?他对你现在这副样子有什么评价?”
米迦勒直接送了她一个无语的白眼,“你想太多了。我堕天后还没在现实里见过他。”
上次在梦里的话自然不算。
“哦?还没见过?”
利维坦有点失望,不过突然又想起一点别的事,话锋一转,“那你……现在对洛斐斯怎么看?”
米迦勒被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什么怎么看?”
利维坦清了清嗓子,眼神飘忽了一下,“就是……嗯……你有没有考虑过……婚姻之类的?”
“婚姻?”
米迦勒直接被气笑了,“利维坦,你是被贝希摩斯气糊涂了,还是觉得我现在的处境太安逸?我如今自身难保,力量十不存一,天堂回不去,地狱危机四伏也不用我说,你问我考不考虑婚姻?!”
但话出了口,米迦勒才反应过来利维坦的反应有点不太对劲。她对利维坦的性格大致还算了解,这位的八卦程度可比不上玛格丽特,不会无缘无故问出这种不合时宜的问题。
米迦勒眯起眼睛,盯住利维坦,“利维坦,你不对劲。谁让你来问的?”
她的脑中迅速的闪过几个名字,最终锁定在最有可能的那个上。
“是洛斐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