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阴森潮湿,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铁锈混合的霉味。沉重的铁门在打开和关闭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似乎已经有很久没有迎来客人。
卫兵粗暴地将他们几个分别推入独立的牢房,冰冷的铁栏杆“哐当”一声合拢,锁链落下。
池宿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形,冷冷地打量这个狭窄的空间。
墙壁上布满了不明的污渍和苔藓,角落里堆积着腐烂的稻草,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才进去一秒,他就觉得自己要吐出来了。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身着不同制式铠甲,看起来像是卫兵领队的人走了进来,停在牢房外。
“想必各位已经知道,乌鸦先生的家徽失窃了。”
“那枚家徽是乌鸦先生身份的象征,轻易不能离身。此事非同小可,还请各位谅解我们。”
他一一扫过关在牢房中的人,冷着脸说:“各位都是乌鸦先生的亲信,乌鸦先生的家徽放在那儿,也只有你们知道。”
“当然,我们不愿诬蔑无辜。”
“因此,如果谁有线索,请现在就上报。我们会查清楚,揪出那个胆大包天的窃贼。”
说完卫兵领队便转身离开,只留下几个玩家面面相觑。
池宿记得老鼠角色卡的偷窃习惯,下意识看向了斜对面的程司远。
程司远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脸色苍白,隐晦地摇了摇头。
不是老鼠?
他有些讶然。这里的场景几乎是蛋糕上老鼠遭遇的复刻版,于是本能地就认定了这是程司远的“劫难”。
排除了程司远,他的目光自然转向了另一侧的蛇。
他想知道蛇刚才想对自己说什么,但蛇却只是垂着眼缩在地牢角落。
“滴滴”
两声轻微的电子音突然响起,属于玩家们的牢房笼罩上一层蓝光。
随后骏马女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我用了道具,不会被两个npc听见我们说在什么。”
“不管怎么样,我认为我们玩家里面肯定不能死人。”
池宿与她隔着一个空牢房,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听出她话语里的急切。
和自己相对的是狮子,那男人沉默了片刻,冷哼道,“别指望我。我不会去指认哪个玩家,但也别想让我配合你们什么。”
骏马女似乎松了口气,“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推蛇出去怎么样?”
“我不同意。”池宿想都没想就开口,“为什么偏偏是他?”
“……”那边沉默了一会。
“哪有为什么,你忘记那个支线任务了吗?吊死鬼可是叫我们杀死蛇的。”
骏马女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不耐烦。
“你怕吊死鬼,就不怕蛇?”池宿冷笑。
“这可是真丢了东西,要是查出来不是他,你不怕他报复你?”
“可是!”骏马女的声音拔高,仍然不甘心,“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杀死蛇!”
池宿语气笃定,“我不认为这里能够杀死蛇,不管你说不说都一样。”
“如果要是真的这里就能杀死,”他抬头,望向正前方的狮子男,“这位经验丰富的狮子先生,恐怕早就开口了吧?”
狮子男没想到自己会被再提起,顿了一下才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复杂,似乎在重新评估眼前的这个“新人”。
“你还有点脑子,蛇确实是个麻烦人物。”
他啧了一声继续说:“我认为他大概率不是蛇的本体,就算是杀了面前的这个也没用。”
“行了,别再把我扯进来。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说完这句话他就不再理人,自顾自的坐到角落鼓捣着什么东西。
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会推孔雀的。”池宿率先开了口,目光望向程司远,“我放弃完成吊死鬼的任务。”
程司远听到这话,捏紧了拳头,指节都泛起白。
“我不认为支线任务一定需要完成,这可能是一个陷阱。”他继续说着,声音平稳,目光不动。
“但是……但是规则里也确实说过要帮助他……”程司远的声音犹豫,显然内心在激烈斗争。
“或许她说得对,我们应该……试试看,推出蛇……”
“规则?那个管家说的规则?”池宿挑眉。
“你们没看出管家傻成什么样?前两条也就算了,这最后一条……你真的相信他的判断?”
程司远愣住了。
“你们简直不可理喻!”骏马女站起身。那层隔音的蓝光瞬间消失,她关了道具。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总之我要告发蛇!”
抓住牢笼的铁栏杆,她朝着走廊外大声喊:“我知道,我有线索!”
一个守卫闻声走进来。骏马女立刻伸手指着角落里的蛇,尖利地继续,
“我看到是蛇偷了家徽,我看到他在宴会中途偷溜出去了!”
守卫眯起眼睛,审视的目光落在沉默的蛇身上。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蛇没有说话,只抬头冷冷地望向骏马女。看得她打了个寒颤,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我没有。”他只是平淡回答。
“还是一副恶心人的臭脾气。”守卫显然对蛇也没什么好感,低声骂了一句。
上前打开牢房的锁,动作粗暴地拽着蛇的胳膊将他拉出来。
守卫正要带着蛇离开,一个慵懒的声音却突然从旁边传来。
“等等,长官。”池宿靠在铁栏杆上,眼神平静,嘴角却是上扬的,“这不巧了吗?我也有线索。”
守卫动作一顿,转过身,“你又有什么关于蛇的线索?”
迎着蛇瞬间委屈到快要哭的眼神,他慢条斯理地继续,“不,我的线索和蛇无关。”
“我去见乌鸦先生的途中,很不巧地在走廊里遇到了孔雀。”
“他当时急匆匆的好像要去做些什么,我还不小心撞到了他。”
池宿故意拖长了语调,用的是一种游移不定的语气,
“之前没当回事,现在一想,怕是和家徽的失窃有什么关系。”
“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凭什么污蔑我?”
被点名的孔雀立刻尖叫起来。
守卫也没料到池宿突然整这一出,咽了咽口水,“你说你遇到了他,可有证据?”
“真奇怪,原来需要证据才能抓去审问吗?”池宿的笑容变得更大,眼睛里闪烁起恶意的光。
“那么你现在抓着蛇,是有什么证据吗?”
“你——!”守卫被噎得说不出话,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眼神在孔雀和池宿两者之间不断切换,最终恶狠狠地瞪了池宿一眼。
“你误会了。”
他挤出一个自认为温和的微笑,“我只是认为同时举报两个人有些奇怪,所以才问了两句。”
他走过去打开孔雀的牢房门,将他一并带出来。
“我们当然会都审,直到找出真正的凶手为止。”加重强调了这句话,他带着孔雀和蛇离开地牢。
脚步声渐渐远去,牢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久到池宿快要因为无聊睡着的时候,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依旧是之前的那个卫兵领队,脸色比之前更加阴沉。
“凶手我们已经初步锁定了。”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牢房,“但我们有理由怀疑,他还有同伙。”
他说得不经意,但那逼人的审视目光让池宿瞬间眯起了眼睛。
这家伙是在看自己。
“所以,恐怕要再麻烦各位跟我走一趟了。”卫兵领队扯出一个冰冷的假笑。
“那位凶手嘴硬得很,就是不肯招供。我们需要用一点特殊的手段,来找出这位藏在暗处的同伙……”
他身后出现四个守卫,打开牢房,用不容反抗的力道,再次压着他们转移。
池宿被按坐在一个冰冷的铁椅子上,双手被沉重的铁链反锁在椅背后。
对面是押送他来这里的守卫,正用一种充满恶意的眼神俯视着他。
“舞会黑灯之后,你去了哪里?”守卫的声音冷硬。
“我去找乌鸦先生了。”池宿皱起眉头,强压下心头的不耐烦和厌恶,冷冷回答。
“有谁能够证明?”守卫逼近一步,声音陡然拔高,“你说去了就去了?”
“你不信,大可以亲自去问他。”池宿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上目光。
“我就坐在他面前,有什么可撒谎的?”
卫兵的动作顿了一瞬间,他眼睛往左瞟,像是在心虚。
过了几秒,他才重新找回气势,厉声道:
“乌鸦先生已经走了,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而且!整场宴会,你几乎都和那条蛇腻在一起!”他底气一下子又足起来,手指指着池宿的鼻子。
“除了你,还有谁最有可能是他的同伙?!”
“我和他待在一起又如何?”池宿挑眉嘲讽,“你们搜出了什么确凿的证据,就敢一口咬定蛇是凶手?”
“他招供了?”
“你!”卫兵被嘲讽激怒,一把抓住池宿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狠狠拽起来。
粗重的呼吸打在他脸上,他一字一句说:“你们迟早会的。”
松开手往地上狠狠一推,池宿因为被绑无法发力,后背重重地撞在椅背上。
“嘶……”骨头传来一阵抽痛。
抬眼望向气愤的卫兵,他忍着疼痛露出一个笑来。
“所以就是没有证据了?”
“你还敢说没有证据?!”卫兵的声音再次提高,几乎变成了咆哮。
他凶狠地上下扫视着,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般伸手。一把抓住因池宿摔倒,不慎滑落出来的一小截银白尾巴。
他得意地举起手中挣扎的小蛇,“这不就是证据吗,你们果然是同伙!”
小蛇被他粗鲁地捏在手里,显然极为不适和愤怒。身体烦躁的拐了几圈,折过身子张开嘴,用力咬在了卫兵的手指上。
卫兵惨叫一声放了手。小蛇跌落在地上,一溜烟又钻回池宿的怀里。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卫兵疼得龇牙咧嘴,脸因为愤怒和疼痛而扭曲,“今天不给你个教训,你们怕是要把乌鸦先生的城堡都给掀了!”
转头拉开房门,他不知从哪里拖出一个盛满水的桶,抬手就朝池宿泼。
刺骨的冰水瞬间浇透池宿全身,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液体顺着发梢滴落。胸口口袋里的小羊们感受到寒意,也不安分地蠕动起来。
睁开眼,池宿瞪着卫兵的脸,像是要把他刻在心里面。
“好好反省吧,”卫兵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但还是强撑着抬起他的下巴,“我会等着你认罪的。”
说完他便转身打开门,快步离开了审讯室。
沉重的铁门“砰”地一声关上,将池宿一个人锁在了这间冰冷潮湿的牢笼里。
这一天到晚的都是些什么事?
甩甩头试图抖掉一些水,他感觉自己像一块掉进湖里的石头。
忍着不适,朝胸口低声喊,“都出来,站到椅背上去。”
听着他的话,小羊们艰难地从扣好的口袋里钻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水,又沿着他的手臂跳落到椅背处。
“看到我手上绑着的链子了吗?”他尽量把头往旁边偏,方便指挥,“调最高温,直到把它熔断为止!”
小羊们立刻行动起来,身体发出灼热的红光。
它们站在较为细小的链环上努力发热,铁链很快被烧得通红,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金属的焦糊味。
直到“咔”的一声响起。
“退后!”池宿马上命令。
小羊们迅速后撤。池宿猛地发力将双手向前一挣。
“哐啷!”
铁链崩断,解脱束缚。
上半身重新变得可动,顾不上烫伤,他尝试先用手去解开脚上的镣铐。
意料之中,脚镣锁得更紧,光凭双手根本无法撼动。
深吸一口气,再一次朝着地上的小羊们下令,让它们去熔断脚镣。
然而,这一次,爬向他脚踝的,却只有七只小羊。
他皱起眉头,左右寻找着剩下的两只去哪儿了。转过身,视线落在刚才小羊们聚集烧手链的地方。
那里,静静地趴着两只已经完全变黑,僵硬不动的小羊。
漆黑的身躯几乎要和地板融为一体,安静得像两尊雕塑。
池宿的心一沉,眼睛微微睁大。就在这时,脚踝处再次传来铁链断裂的清脆声响。
没时间去悲伤或细想,立刻发力挣脱了脚上的束缚,迅速起身将断裂的镣铐踢到墙角。
蹲下身,清点着还能活动的小羊。果然,只剩下了五只。
加上刚才的两只,还有之前在蛇房间里“牺牲”掉的那一只……十只小羊,现在只剩下五只还能动了。
他小心地将变黑的小羊捡起,放进另一个口袋。然后伸出手,让剩下的五只跳到自己的手心。
走到紧闭的铁门前试着推了推。不出所料,门从外面被锁死了。
闭了闭眼,无奈又放了一只小羊进门缝隙。
随着一阵细微的灼烧声,内部的锁舌被熔断,小羊掉落在地上时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只剩下四只羊了。
拉开一条门缝往外观察,确认真的没有人,伸手迅速把小羊捡回来。
走出去扫了一眼走廊,对面还有一间紧闭的牢房。
踮起脚尖无声靠近那扇门,将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聆听。
内部传来低低的抽泣。
这声音……很熟悉。
是程司远。
轻轻敲了敲门,池宿压低声音,“程司远。是我,你在里面吗?”
“谁?!”里面的抽泣声戛然而止,响起一声惊恐的尖叫。
下一秒,程司远才反应过来,声音降低了八度,“是……是你?我在里面!你怎么出来的?”
“这个回头再说。你在里面别出声,我想办法救你。”
池宿没有多解释,离开了门口,退回到走廊的阴影中。
左右两边各有一条通道;他们是被从左边的路押过来的。
现在,他决定去右边看看情况。
贴着墙悄悄露出一只眼,只见一个守卫正趴着睡觉。
浓烈的酒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桌子上散乱地摆放着好几个空酒瓶。
一串黄铜钥匙挂在他的腰带上,随着他沉重的呼吸上下晃动,偶尔发出几声细微的碰撞声。
池宿放轻脚步,慢慢靠近。
蹲下身,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勾住那串钥匙。
钥匙被守卫用绳子系在腰间打了个死结,强行去解动静会很大。
深吸一口气,他只好一手抓住所有钥匙不让它们发出声响,另一只手托着一只小羊往上。
集中精神控制着小羊的温度,既要足够烧断麻绳,又不能高到让守卫感受到灼痛。
红光映照下,麻绳逐渐变细碳化,最终无声断裂,软软地垂落到地上。
伴随着绳子飘落的,还有一根细细的,翠绿色的毛发。
眼神一凝,用手指粘着把它举到眼前,他眯眼仔细打量。
这很像孔雀羽毛。
手指搓了一下让它自由落体,池宿拿着钥匙重新回到程司远的牢房前。
他挑出一把看起来合适的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咔哒。”
门锁应声而开。
开了门,只见程司远缩在角落,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同于自己手脚都被捆绑,程司远只是被关进了房间,勉强还有些自由活动的余地。
“你在干什么?”池宿疑惑。
程司远拿着一把不知从哪里顺来的小刀,哼哧哼哧的在角落挖着洞。
听到后面传来声音,他眨眨眼转头站了起来。
看到是池宿,他明显松了一口气,一下子丢掉那把刀,“你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要很久呢。”
“所以你在试图越狱?”池宿挑眉,望着那个只有一指宽的洞,“我应该说你很有毅力吗?”
“哎呀,别管这个了,能出去就行。”程司远尴尬地笑了笑,试图转移话题。
池宿却只是盯着他扔下的那把刀,“刀你还要吗,不要的话我拿走。”
程司远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点了点头,“可以啊,我就是随手拿的,我这张卡时不时就要拿点东西。”
“谢了。”他捡起那把刀用手帕缠住刀身,“我们接下来分头行动,我得去找蛇。”
转头,表情严肃了些,“如果可以的话,帮我探听一下那些卫兵。我怀疑他们被孔雀收买了。”
“当然,我不强求你冒险。我知道这不容易,你也可以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已经大概想到解决方法了。”
见程司远面露难色,他又补充道。
“你放心,我尽力打探。”程司远对他点了点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
“我想……我应该有办法听到一些消息……”
“那好。之后我们在地牢入口楼梯那里集合。”池宿回应,没多嘴问他的方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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