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板凳的冰凉似乎能渗进骨头里。
碧螺春那句“必须冒险进去找了”的话音刚落,气氛已然凝固。旋转木马上那根指向“李薇”的惨白手指,像是一道无声的催命符。
“走!”碧螺春当机立断,率先朝那扇被无形力量拉起的生锈卷帘门走去。栗子紧随其后。
陈白深吸一口气,想跟上,脚步却因刚才过度使用“灵感”而有些发虚。
就在这时,一只手臂有力地架住了他,碧螺春去而复返。他啧了一声,语气带着点戏谑:
“得,看你这风吹就倒的样儿。上来吧,小白脸。” 他半蹲下身,示意陈白趴到他背上。
陈白一愣,脸上有些挂不住:“我……”
“别磨蹭了,”栗子在一旁催促,“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陈白只好趴上碧螺春的背。碧螺春轻松将他背起,还掂了掂,调侃道:“还行,不算沉。就是这画面,我们两个小白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有什么情况呢。”
他这话冲淡了些许紧张气氛,连带着栗子都忍不住弯了嘴角。
陈白心说他是直男,一时沉默。
一直冷眼旁观的秦应声此时也动了,他没有犹豫,步伐极快地踏入了医院昏暗的候诊大厅。
踏入大厅的瞬间,阴冷的风缠绕而上。大厅里模糊的“人影”对他们视若无睹,低语声汇成一片令人心烦意乱的背景音。
“分头找线索,还是……”栗子小声问。
“先别分散,”碧螺春背着陈白,目光扫过环境,“小白,状态好点没?能再感觉一下吗?不用太具体,有个大方向就行。”
陈白伏在碧螺春背上,短暂的休息让陈白脑中的针刺感稍缓,但依旧疲惫。他集中精神,再次使用“灵感”。
混乱的噪音瞬间涌来,比之前更加猛烈。孩童的尖笑、扭曲的音乐、低频的呜咽……如同一根根针刺在他的神经上。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褪得比之前还要苍白,冷汗涔涔而下。
“左边……”他几乎是气音,手指虚弱地指向大厅左侧通往走廊的深处,“那边……很吵……有东西……”
他无法分辨那“东西”是什么,只有一种强烈的、令人不适的感应。
“走。”秦应声言简意赅,已经迈步向左。
走廊狭窄幽深,斑驳的墙皮在明灭的灯光下投下扭曲的影。
“儿科……内科……”栗子小声念着,停在一扇门前,“这间的门牌是清晰的。”
【儿科】
陈白腕上的手环轻微震动。
【触发场景:儿科诊疗室1】
【线索:李慧的童年记忆碎片(1/?)】
“有线索!”栗子低呼。
秦应声试了试门把手,纹丝不动。“锁着。”
碧螺春将陈白小心放下,让他靠着墙。自己上前一步,他走到门前,用细长金属丝熟练地打开了锁。
“咔哒。”门锁弹开。
秦应声第一个走入,站在房间中央,闭上眼,右手微抬,食指与拇指轻轻摩挲。一股无形的波动悄然扩散。
片刻,他睁眼,看向角落的文件柜。
柜子里堆满最近就诊的病历袋。秦应声快速翻找,抽出了一份档案袋,上面是医生的笔迹——李慧。
他直接将档案袋递给靠着墙、脸色依旧不好的陈白。
“试试看。”秦应声眉毛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陈白犹豫了几秒,接过档案袋。指尖触碰到纸面的瞬间,更为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袭来。这一次,没有连贯的画面,只有更加破碎、尖锐的片段强行塞入他的脑海:
旋转木马刺眼的灯光。
两个模糊的小女孩身影。
一只手猛地推搡。
一个黑影……拖拽……
一块沾着暗红污迹的石头。
“呃。”陈白短促地痛呼一声,剧烈颤抖的手推开档案袋,整个人沿着墙壁滑坐到地上。
陈白双手抱住头,身体因剧烈的头痛和精神冲击而无法控制地颤抖,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剩下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喂!小白!”栗子惊呼。
碧螺春立刻蹲下扶住他:“怎么样?”
陈白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摇头,脸色惨白得像纸。
秦应声捡起档案袋,神色不变。
“信息过载。他的能力等级太低,强行读取这种深层的怨念回响,负担太重。”他看了一眼陈白的状态,没再说什么。
碧螺春无语了一下,心想强行榨干别人的不是你吗。
虽然陈白得到的信息极少,但那块“沾着暗红污迹的石头”似乎指向了某种暴力。
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
是那个疑似“李薇”的姑娘的声音。
“不好!”栗子脸色一变。
碧螺春看了一眼几乎虚脱的陈白,叹了口气,再次认命地将他背起。“抓紧了!”
三人冲出儿科诊疗室,只见候诊大厅,李薇瘫坐在地,面无血色,手指颤抖地指着一个方向,几人跑过去,李薇指向了后门生长的丛丛杂草。
杂草底下的泥土颜色极深,似乎渗出大片暗红色的血液。
空气中弥漫起铁锈般的血腥味。
秦应声快步走到后门处,再次检查门锁,然后蹲下身审杂草处的污迹,沉声道:“这里应该是第一现场。真正的杀戮之地。”
李薇瘫坐在不远处,身体剧烈颤抖,眼神空洞,仿佛被彻底击垮。
碧螺春背着意识有些模糊的陈白,看着眼前崩溃的“李薇”和虚弱的队友,眉头紧锁。
“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省心。”
他低声抱怨了一句,调整了一下背上陈白的位置,眼神却愈发凝重。
秦应声的目光掠过瘫软在地的李薇,最终落在碧螺春背上脸色惨白的陈白身上,没有多余的询问,只是冷静地陈述:“两人情况都不稳定,并且,钥匙不在一楼。”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说完,他转身便向着大厅另一侧,向通往楼上的水泥楼梯走去。
“喂!等等!”栗子喊了一声,看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李薇,一咬牙,弯腰将她架了起来,“跟上!别留在这里!”
李薇如同提线木偶,几乎是被栗子拖着前行,她的身体仍在轻微颤抖,目光死死盯着那片杂草的方向,仿佛那里连接着地狱的入口。
碧螺春背着意识昏沉的陈白,快步跟上秦应声,心中暗自惊疑:
这家伙……他从一开始就在观察这栋楼的结构?这么快就确定了钥匙不在楼下?
陈白伏在碧螺春背上,脑中的嗡鸣稍减,但那种被无数视线窥探的感觉依旧如影随形。他勉强抬起头,恰好对上走在前方、偶尔回望确认他们是否跟上的秦应声的目光。
那目光深邃,带着一种审视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了然。秦应声的视线在陈白虚弱的脸上停顿了一瞬。
陈白眼睛半阖,只看见秦应声薄唇张了张,唇下那颗痣额外惹人注意。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先去行政区域,寻找钥匙把他送出去。”
他的判断果断,理由充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碧螺春眼神闪烁了一下,没再质疑。
在这个诡异的地方,一个有明确目标且看似可靠的领路者,总比无头苍蝇要好。
楼梯间更加阴暗潮湿,墙角的霉斑几乎连成一片墨绿色的地图。每一步踏在水泥台阶上,都回荡起空旷的脚步声,与楼下隐约传来的、扭曲的游乐场音乐形成诡异的二重奏。
陈白的“灵感”在疲惫中依旧敏感,他能感觉到,越往上,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注视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掺杂进了一种更复杂的情绪——一种陈年的、凝固的悲伤,以及一丝被压抑的、蠢蠢欲动的恶意。
这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仿佛有冰冷的蛛网拂过皮肤。
“行政楼……通常在三楼。”碧螺春喘了口气,调整了一下背上陈白的姿势,低声对靠近的栗子说,
“小心点,我感觉这楼越来越‘活’了。”
栗子费力地架着“李薇”,点了点头,额角已经见汗。“李薇”依旧失魂落魄,但她的嘴唇开始无声地翕动,像是在念叨着什么。
终于,他们踏上了三楼。
与楼下诊室的格局不同,三楼显得更加规整,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标着“院长室”、“财务科”、“档案室”等字样的掉漆的木门。
这里的灰尘更厚,空气也更加凝滞,仿佛时间在这里彻底停止了流动。
秦应声目标明确,径直走向走廊尽头那扇标着【行政科】的房门。门没有锁,他轻轻一推,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门开了。
一股混合着腐朽纸张和木头的气味涌出。
房间很大,摆放着几张老旧的办公桌和铁皮文件柜。窗户被厚厚的灰尘覆盖,只有微弱的光线透入,让室内显得格外昏暗。
“分散找,注意任何可能是钥匙或者与权限相关的物品。”秦应声语速很快,他自己则走向靠墙的那个最大的文件柜。
碧螺春将陈白小心地放在一张相对干净的办公桌旁,让他靠着桌腿。
“你在这里休息,别乱动。”
他叮嘱了一句,便开始翻查身边的抽屉。
栗子也将李薇安置在门边的一张椅子上。李薇蜷缩着身体,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将脸埋了进去,身体依旧在轻微发抖,那无声的念叨似乎变得更加急促了。
陈白背靠着冰冷的桌腿,粗重地喘息着。精神的过度消耗让他浑身乏力,视线都有些模糊。
他闭上眼,试图驱散脑中的杂音,却感觉那冰冷的恶意如同潮水般,一阵阵冲刷着他的意识。
它不再仅仅是来自环境的窥视,更像是一种……共鸣?与他内心深处某些被遗忘的、阴暗的角落产生了共鸣?这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他强迫自己睁开眼,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门边蜷缩的李薇身上。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直埋首膝间的李薇猛地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不再有惶恐和脆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极致的怨毒。那双原本带着新人不安的眼睛,此刻瞳孔收缩,眼白部分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直勾勾地钉在陈白身上。
陈白心脏骤停,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李薇的嘴巴咧开一个极不自然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一个混合着尖锐童声和成年女性嘶哑的、完全不似人类的声音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
“看……见……了……”
“你……也……推……了……我……”
“什么?!”碧螺春和栗子同时被这变故惊动,猛地转头。
秦应声也停下了翻找的动作,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李薇,眼神凝重。
李薇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抽搐、扭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她的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皮肤下的青筋暴起,颜色变得深紫。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以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远比之前在狗洞旁闻到的要浓郁和新鲜。
“她被附身了!还是……已经死了?!”栗子惊骇地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摆出了防御姿态。
碧螺春一个箭步冲到陈白身前,将他护在身后,脸色难看:“妈的,就知道她是个定时炸弹!”
李薇,或者说,占据了她身体的那个“东西”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僵硬而诡异,如同提线木偶。她无视了最近的栗子和碧螺春,那双充满血丝和恶意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陈白。
“钥匙……”她歪着头,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这里……”
她抬起一只手,手指扭曲地指向自己的胸口。
“来拿啊……”
“拿不到……就……留下……”
众人心里一惊,什么?!她什么时候拿到了钥匙。
碧螺春脑袋飞速的转着,难道是——
陈白惊骇地声音响起,“一开始....她就在看那群孩子....”
最后一个字落下,李薇周身的气势陡然一变。浓郁的黑色怨气如同实质的触手般从她体内涌出,办公室内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墙壁上、桌椅上,开始迅速蔓延开暗红色的血手印和仿佛用指甲刻划出的、混乱的抓痕。
一声非人的咆哮从李薇口中爆发,她猛地扑了过来,目标明确——被碧螺春护在身后的陈白。
她的速度快得惊人,五指成爪,指甲变得乌黑尖长,带着腥风直取陈白的咽喉。
“小心!”碧螺春反应极快,一把推开陈白,自己侧身险险避开这一爪。那爪风掠过他的脸颊,带起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你不想活着出去了吗!”
碧螺春眼中厉色一闪,对着扑空的“李薇”低喝一声。
那“李薇”的身形明显一滞,周身的怨气也波动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控制。
但这停滞仅仅持续了一秒不到,她发出一声更加愤怒的嘶吼,缠绕她的黑色怨气猛地膨胀,瞬间冲破了那无形的束缚。
“不行!这东西怨气太重!我的‘话语’压制不住!”碧螺春脸色一白,显然能力反噬也让他不好受。
李薇挣脱束缚,再次扑来,这次她的攻击更加狂暴。
“躲开!”栗子娇叱一声,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闪烁着淡蓝色微光的匕首,迎了上去。她的动作灵活矫健,显然也经历过体能强化。
匕首划破空气,与“李薇”的利爪碰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溅起一溜火星。
但“李薇”的力量远超想象,栗子每一次格挡都显得异常吃力,手臂被震得发麻,只能勉强周旋。
“‘回声’!你想想办法!你早就知道怎么破解了吧!”
碧螺春拿起铁质板凳护着陈白不断后退,焦急地喊道。
秦应声始终冷静地观察着。他没有贸然加入战斗,而是再次闭上了眼睛,右手抬起,无形的波纹泛开迅速覆盖整个医院。
片刻,他攸地睁眼,语速极快:“不是简单的附身。是‘本相’的恶念被环境彻底激化。”
“这里是她的‘本相世界’。”
话语间“李薇”已经完全陷入了狂暴状态。栗子已经招架不住,李薇突然转向离她最近的、靠在文件柜旁的碧螺春和陈白。
“糟了!”碧螺春眼疾手快一把拉过陈白,准备挡刀。
电光火石间,秦应声却一脚踹向陈白,力道之大推得两人一齐压进角落。
秦应声反手抽出腿间的刀,“锵——”的一声,挡下怨力一击。
“噗——”
碧螺春喷出一口鲜血,身体重重撞在墙壁上,挨了一脚的陈白吃痛地叫出了声,他嘴角还挂着唾液,睡衣下露出的皮肤上,留下了秦应声重重的鞋印。
栗子抬手擦着手臂的血迹,看向两人,心说回去估计得青一块紫一块吧。
此刻,碧螺春推开陈白挣扎着起身,踉跄着跌向了档案柜,而彻底疯狂的“李薇”与秦应声缠斗,嗜血的目光不断看向陈白,却被秦应声的短刀逼的节节退败。
“看……见……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嘶吼着,带着残忍的愉悦,“死……!!”
陈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极致的恐惧反而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过度消耗的“灵感”在生死危机下,像是被强行挤压的柠檬,榨出了最后一丝汁液——
不是清晰的画面,而是一种强烈的、纯粹的情绪洪流,猛地冲入他的意识。
被最信任的人推倒的错愕与冰凉。
被拖入黑暗的窒息与绝望。
石头砸落时的剧痛与生命的飞速流逝。
还有……还有一股更深沉的、隐藏在绝望之下的……对那个逃跑的、沉默的姐姐的……滔天恨意。
[狗头][狗头]
本章简述:
小白脸姐妹花
秦某人暴打老婆×
还有吃惊的栗子
————
陈:尽了,真的尽了(小白脸)
还是陈:卧槽,绝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心愿综合医院(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