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带青年嘴角扬起的得意笑意比魔法阵的光还亮眼。
中原中也不忍直视,别过头装作没看见。
被新魔法阵牵引而出的契约法阵漂浮在二人身前,光芒从中部撕裂开,自两头分别没入契约法阵之中。
等到一切消散,地面上被太宰随手画出的法阵不复存在。
“有变化吗?”中原中也疑惑地转头,看着太宰治。
太宰却并未说话,只是低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也没那么无聊。”
中原中也对于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复持以冷漠,松开手时,掌心之处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串繁复的花纹。
“看起来这魔法阵还能免费纹身嘛,还能有额外收获,真是不错。”
太宰治自然也看见了这附加的“衍生品”,而他的掌心当中,是一份完全对称的,宛如半身的另一部分。
他略带趣味地戳了戳自己掌心,大声道:“喔,中也,还会发热呢。”
中原中也咬牙切齿:“说好的本源呢?连影子都没看见。如果不是你的能力问题,那就是魔法阵有问题!”
“啊,坏脾气小狗果然没什么耐心啊。”太宰治苦恼地揉了揉脑袋。
中原中也并非有如此急于解除契约,连城镇都能满不在乎,心大地逛完,又怎么会在短时间内突然暴躁。
只是方才生效的魔法阵使得他一瞬间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神明从不会平白无故产生预知相关的感受,一旦生效,那便是真的会有超出预料的事情发生。
中原中也并非完整的神明。
从他在这个世界苏醒的那一刻起,他就有这样理所当然的认知。
中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对世界的一切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对神明的一切有一个常识的认知,这就像是一个简单的,刻在灵魂的模板,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他苏醒过来,就会知晓这一切。
但他没有记忆。
自醒来前的记忆是一片空白,他感知不到自己的权能或是被人类所称呼的神座,他能够轻易地看见这个世界里空气中漂浮的一切异样的色彩。
那些包绕着万物的色彩仿佛是流动的气体,时刻抚摸着大地上的人们,温顺却无处不在。
直到太宰治绘出魔法阵,他身旁亲昵的色彩、光亮就顺从地跟进去,而后转变为魔法阵里运行的一部分。
于是他知晓,这就是被称作为“魔法元素”的神奇事物。
他默不作声地在太宰治身旁观察着这一切,以一副相当正常地模样试着融入这一切,其实只是因为,他并不知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
直到他接受到这一丝令人不安的预感。
事实上,中原中也并不能知晓会发生什么,但倘若这种预感会波及到身边的人,特别是被他所契约者,看起来一心寻死的绷带小鬼的话,那还是略微让人不安的。
他收起一贯的笑意,转身大步向来时的方向而去——他要去找森鸥外,两张牛皮纸都是自他处而来,他没道理不知道些什么。
橘发的青年隐隐感受到自己或许是被那个眯眯眼,大背头的家伙给算计了,无名怒火升起的同时,又不得不去寻找解决的办法。
他步子迈得很急,即使个子娇小,整个人还被完全笼罩在太宰治的魔法袍下,依旧在短短数十步的距离里走出十数米远。
而后……他被一种来自后背的怪力狠狠拽动,猛地向后飞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中也措手不及,连挣扎都没有,躯体在空中形成一条漂亮的抛物线,而后和身后那个还在一本正经欣赏掌心新生图案的绷带精撞在一起。
相触碰的两颗头连接处弥漫开难以忍受的疼痛,太宰治眼冒金星,生理性泪水被逼出的情况下,快速同飞来的“暗器”分开:“中也是大笨蛋吧?打击报复,从这么远的地方飞过来,只是为了狠狠撞飞我吗?”
中也显然要伤得更重些。
他由于太过震惊,在飞翔的弧度到底时还张着嘴,以至于碰撞之时,不慎咬了舌头。
生锈的腥甜味道在口中弥漫,中也的舌头好长一段时间没能恢复运动,只能啰着声音:“不是,是莫名其妙飞过来的。”
“哈?我看是中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胡乱找的借口吧?”两人的气场实在不合,一相触碰就如同天雷勾地火般爆炸开来:“我可没见到这附近有什么人,能让中也莫名其妙地投怀送抱,试图谋杀主人!”
愤恨的一掌捂住太宰治喋喋不休的嘴,中原中也强忍着舌头的疼痛,睁着水光潋滟的钴蓝色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在奇思妙想些什么?我怎么可能对你投怀送抱?”
“我看你是刚刚撞坏了脑子,才能说出这么经不起推敲的事情!”
“都告诉你是被一股怪力突然抡过来的了!”
鸢色与蓝色触碰的一刹那,两个人不约而同相旁边一扭脖子,随即是孩子赌气般幼稚的哼声。
“才不会和中也贴贴!”
“才不会和太宰贴贴!”
异口同声间,被撞出火气的两人转身各走一方,堪堪十步,怪力再次袭来。
有所准备的中也这次记得回身看暗算自己的东西,却只看见一个连忙召唤出魔法扫帚同样在空中,向着他飞来的太宰治。
这是一股凭空出现的力,纠缠着在场的二人,绝不允许有任何一方先行离开。
看见和自己一样的中也,太宰治又迅速让扫帚消失,在相撞的前一秒,二人默契地相互扭过头,防止自己再参与“比比谁的脑袋更硬”这样的地狱游戏。
两个倒霉蛋横躺着摔倒地上,太宰治只觉得浑身都疼,尤其脑袋,疼得相当厉害。
他小心伸手触碰了一下被撞到的部位,不出意料摸到正在肿起的包。
“嘶。真是见鬼。”太宰治轻骂一声,旋即看向同样状态算不上太好的中也。
橘发青年紧紧皱着一张脸,还不忘为自己正名:“都说了不关我的事。你倒是找找原因啊!”
太宰治心理状态良好,在这种时候还能抬手去欣赏自己掌心,直到中也向他投来一言难尽的表情,他才幽幽道:“难道中也就没想过,现在这离奇的情况,是因为你满怀热情,毫无防备地听信了森先生的话,怂恿我画出的新魔法阵生效的效果吗?”
随着他这一番话,从魔法阵生效后短暂出现的契约自沉寂中再度露头,合二为一的羊皮纸轻飘飘从中也紧紧攥着的手中脱离,浮现在两人眼前:
【bingo!恭喜二位,成功激活爱情魔法的隐藏效果,没想到你们的感情这么好——简直是难舍难分呢】
【没办法啦,爱情魔法,会满足每一对的爱情需要!】
【恭喜二位新人激活了魔法阵的附属魔法,从此以后,没有人能再将你们分开十步远!】
【爱情,就是要这样,如胶似漆呢】
羊皮纸上显现的话语不同于之前的刻板古怪,古灵精怪的形容词里,中原中也甚至能从中找到一点古怪的熟悉欠打感。
“说实话,太宰,你对这魔法真的没有什么印象么?”
太宰治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小狗怎么能这么污蔑主人?这么恶趣味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有印象?”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是我弄出来的奇怪东西,我怎么可能会用在自己身上?那也太愚蠢了吧?”
“更何况,森先生不是明确告诉了你,这是从那个所谓的遗迹里带出来的东西,我总不可能是个从神明时代就活着的怪物吧?”
“噫——一想到要活那么久,真是让人恶心得连呼吸都要停止了呢!”
中也当然知道太宰治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只是怎么也没办法抑制住吐槽:“兴许是你上辈子恶趣味搞出来的东西也说不准呢?”
“你看起来确实像个这么以戏弄他人为乐的人。”
“那是因为中也不了解我了啦,才会对我有这么深的偏见。”太宰治并不认可中原中也带有报复意味的形容,坚决要将这样的刻板印象拒之门外。
但倘若森鸥外在此处听见了中原中也的形容,必将大为赞赏,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养子从内到外,都与中也仅一眼就认出的本质完美符合。
就像是一株生长在黑暗里的毒花。
吵闹的二人最终还是回到了森鸥外的办公室,而这位一如既往坐在办公桌后的城主先生微笑着接待了二人,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尽管他原本穿在身上的外袍不翼而飞,身后的衣柜门正大敞开着,穿着蓬蓬公主裙的金发萝莉坐在其间,看了一眼来人后便低头,继续蹂躏着手里有着月牙袖口和古文的精致外袍。
仅剩的白色真丝内衬从某种角度而言并不算得体,至少在接待客人方面不算得体,但森鸥外又十分从容地在桌上摊开了一本几乎有水杯厚的书,看起来忙于工作的样子
——从这一面而言,一切就显得像是劳累的城主不得不如此,尽管从太宰他们离开办公室起,到现在不过将将过去2个魔法计时。
系统上讲,一日也不过堪堪24个魔法计时。
“好吧,看来二位是有什么要紧事,才会再度光临。”
“托您的福,我们现在甚至无法分开十步的距离。”太宰治在阴暗里,语调轻快。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毕竟莱欧城里可没有什么能满足双人黏在一起的工作。”森鸥外笑容不变:“不过我想,太宰一定有办法,能使得自己的伴侣在莱欧城里即使不工作也能生活得很好吧?”
中原中也及时将话题搬回正轨:“事实上,森鸥外先生,我只想询问,为何你给的魔法阵,没有达到预计的效果,反而将我们越绑越深?”
“那真是很抱歉了,中也先生。”森鸥外的手自然地放在桌面的书上,向后翻了一页:“事实上,某些魔法阵的效果,只有创造它的人才知道,哦,兴许绘制它的人能在过程中隐隐感受到有什么作用也说不定。”
“不过对于寻找本源的魔法阵而言,我到确实知晓,它和主阵法产生共鸣时,会发生一些很奇妙的事情,但总归不会对魔法阵的施加者造成什么严重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太宰作为这一个世纪以来,唯一受到了魔法赐福,能不受到副作用,研究魔法阵的最强魔女,应当知晓这些东西啊。”
“怎么,难道他在绘制之前,竟然没有告诉中也先生么?”
于是一切的矛头重新指向太宰治,中原中也顺着话语看向他时,绷带青年正在将自己歪掉的魔法帽扶正。
“虽然我作为一个只能通过占卜知晓未来的占星师不太懂他们学习魔法的几个职业究竟有什么弯弯绕绕,但莱欧城里不乏有被黄昏和白昼所共同建立的学院,每一个适龄的孩子都能在其中学到一些浅薄的,有关魔法大陆的知识。”
“比如,有关爱情的魔法,哪怕是寻找本源的魔法阵本意上附加的契约阵法,也是希望建立契约的两个人能够感情升温,更胜一筹呢。”
笑里藏刀的狐狸就差将一切都推到太宰治头上,他甚至不加掩饰:“我想你和太宰相处这一日,大致也能知晓我这个养子一些人生准则,死亡是他追求的人生格言,而我想,要是和美丽的……殉情那可真是能令他愉悦至极的事情。”
太宰治不屑于在符合的事实上掩饰,但有一点却不得不和看似怒火中烧的中也声明:“虽然森先生这样抹黑我,但我还是不得不再做声明,我的确不知晓最初的魔法阵究竟有什么效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