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 人鱼之声 第18章 无法守护之人 下篇

十七·无法守护之人下篇

“津岛先生，您是否还有未尽之事？”

躲在暗处的津岛听见阿雪对坐在他对面的中年人说。

津岛先生……？

虽然津岛这个姓氏也不算很稀有，但在这种时候出现总让人觉得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

“我已无所求。”男人平静地说。

“没有什么话要留给您的妻儿吗？”阿雪继续问。

“我的妻子能够理解我，我也相信在教主的引导下，我的妻子和其他人都能继续幸福地生活下去。”男人满怀感激地看着阿雪，之后神色又略微有些低落，“至于修治，我知道他现在被很好地教导着，没有什么我好操心的。”

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津岛愣了半秒钟，随即胸中燃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之火。

那个男人姓津岛，阿雪先生刚才说了“妻儿”，然后那个男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三个线索能够引导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津岛缓缓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然会被愤怒迷惑双眼的。

“您的虔诚令人尊敬。”阿雪轻笑着说，然后隐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掌往旁边稍微移动了一下，从坐在对面的男人的角度看过去可能察觉不到，但津岛能看到阿雪的手似乎放在了一个类似开关的东西上面。

直觉告诉津岛，那个开关不是个好东西。

“那么，祝您启程顺利。”

阿雪马上就要按下开关了，时间逼迫津岛在极短的时间内进行选择。

“……这个东西，只要打中人的话，就能杀死对方，你真的知道这点了吗？”

津岛迅速抽出腰间的左轮。

我知道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开枪的。

“住手！”他冲出了漆黑的小屋，左轮的枪口对准阿雪。

“嗯？”阿雪疑惑地转身，看到津岛的时候脸上闪现过一丝诧异的神情，但那表情迅速被微笑掩盖。

“这不是修治君吗，阿槙那孩子真是的，怎么能不好好招待客人呢。”阿雪笑着，表情却让人觉得如芒在背。

“实在是不好意思，是我自己到处乱跑了。”津岛紧紧地握着左轮，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动摇，“阿雪先生，想请教您一下那个开关是想用来做什么的呢？”

“修治认为呢？”阿雪移开衣袖，将开关大方地展示在津岛面前。

“该不会是核爆按钮之类的吧。”津岛装作开玩笑，实则后背已经冒出了冷汗。

“按下去的话就知道了哦~”

“那在您按下去之前，我会先打飞您的那条手臂。”

“真是可怕啊，哈哈。”

虽然阿雪面上依旧保持着微笑，但心里其实已经有些慌乱，他看着津岛的背后，双眉微微皱紧，像是在无意间催促什么似的。

而房间里的第三个男人，那位津岛先生从少年自黑暗中冲出开始，脸上的表情就只剩下呆滞了。

诡异紧绷的气氛在房间中蔓延，直到异变突生——

“哥哥，修治，你们在做什么？”一个带着疑惑的声音在房间门口响起。

“阿槙？！”津岛有些惊慌。

有破绽！

刹那的慌神让阿雪逮到了机会，但津岛也迅速反应了过来：“住手！”

“砰——”

“哥哥！”

子弹破空而出的声音，然后是人的喊叫声，最后是子弹穿透□□，在木墙上留下痕迹的声音。

把阿雪往前方推出去的阿槙被子弹击中，失去平衡地倒在地上，手掌压住了那个不应该被按下的开关。

有什么电流的声音在流窜，然后——

“哇啊啊啊啊啊啊！！！！！！！”房间中原本的第三个男人发出痛苦的喊声，整个人跪倒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和身体的动作都极度扭曲。

津岛连忙冲上去想要把对方拉出来。

“住手……”阿槙用力拉住他，但是他自己也已经没多少力气了。

刚才那颗子弹穿透了他的心脏，现在他胸口上的那个窟窿还在不停地涌出鲜血。

“阿槙……对不起……对不起……我……”津岛面色惨白，双手剧烈地颤抖着，试图去堵住那个骇人的伤口，滚烫的鲜血却迅速地染红了他的两只手。

“修治。”阿槙死死地抓住修治的手臂，脑中浮现出刚才一瞬间看到的人影，他心中一时之间有些犹豫应该对津岛说什么。

“阿槙，你别说话，我这就去叫国木田老师，他会有办法的！”津岛说着就站起身来想要跑开，但阿槙仍旧死死地抓住他。

他的呼吸已经开始变得急促，他知道要是让津岛就这么走了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他最后还是无法下定决心，但是有一点他是一定要传达出去的。

“修治，你记着……这不是你的错。”阿槙看着津岛，眼神纯粹认真，没有丝毫动摇，“这绝对不是你的错，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我……”

“你……没有错。”

错的是另一个人，为什么您会……

手臂上的那只手无力地垂下，鲜血在地板上蔓延，耳边的惨叫声还没有停止，但津岛已经无法做出任何动作了，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以及倒在鲜血之中，面色苍白的阿槙。

阿槙……死了吗……

“发生什么事了？！”门口响起的一个声音，将津岛处在悬崖边的理智稍微拉了一点回来。

“国木田……老师……”

“修治，这是……”眼前的景象让国木田感到震撼，他看到修治无力地坐在地上，左轮手枪躺在他手边，和另一个血泊中的少年一起，讲述着刚才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事。

惨叫声已经停止，房间里另一个姓“津岛”的男人像被抽干了鲜血的干尸一样，身体扭曲着面对天花板，阿雪失神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弟弟，鲜血向他蔓延过来，他却不停地后退。

“修治！”少年终于承受不住精神的重压向前倒去，国木田连忙冲上去扶住他。

国木田让修治躺在地板上，迅速拨打了急救电话，然后把阿槙的身体翻过来，在看到对方胸口上的伤口时，国木田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但他不敢耽搁，开始进行应急处理，虽然对于这种伤势能做的应急处理有限，但哪怕是多争取到一秒钟也好，很有可能就能救回这个少年了！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少年明明刚才还在协助自己救火救人，因为自己坚持要他去修治身边保护他才会离开的，为什么才三分钟不到竟然就演变成了这个局面……

拜托你了，加油啊！

时间稍微往前推一点点，地下二层。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看上去有点像是危险的实验室。”高文和加荷里斯从最下层一路走上来，虽然一路上看到的房间氛围都挺诡异的，不过这个房间的气氛更让高文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房间他之前没有来过，到地下2层的路线改变了？为什么？

加荷里斯想着，视线朝四周看去，然后他的视线被一个装置吸引了：“那个装置……”

“那里面有个人！”高文顺着加荷里斯的视线看过去，惊讶地发现有一个人被关在胶囊舱里，他连忙跑过去，但在他还没跑到胶囊舱面前的时候，胶囊舱周围奇怪装置组成的圆阵像是接收到了什么能量一般启动了起来。

胶囊舱向外散发出光芒，被关在里面的人露出痛苦的表情。

“那是……达里尔！”高文此时才看清楚胶囊舱中的人居然是达里尔，他的脚步停了一下，又再度迈开。

“别动！”加荷里斯连忙挡在他面前，“那是异能抽取装置，你过去的话，会被抽干异能变为干尸的。”

简明扼要地说明了后果，加荷里斯看着发光的装置，微微眯起了双眼。

“异能抽取装置……那是什么？”高文颤抖着问。

“听名字就该知道作用了吧。”加荷里斯没好气地吐槽了一句，但神情依旧严肃，“这也是我们此次来日本的目的之一，亚瑟要我们找回这个技术和装置。没想到，居然就在眼皮底下。”

“你刚才说达里尔会变成干尸……”

“被抽取了异能的异能者只是一具躯壳罢了。”加荷里斯冷淡地说。

高文看着胶囊舱，达里尔在里面痛苦地呐喊着什么，但在外面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他的嘴痛苦地大张着，在说什么，在呐喊什么——

“高文……先生……”

高文读出了达里尔痛苦的唇语，他睁大双眼，拳头死死地握住，下一瞬，他不顾加荷里斯的阻拦冲了上去。

“高文！”

踏入圆阵，高文就感受到身体的力量在被吸走。

随便你吧，要拿走多少都无所谓，但是，要把达里尔还给我！

高文抽出宝剑，双手紧握。

“高文先生……”

高文看到达里尔的双唇依旧在喊着自己的名字。

再稍等一下，马上救你出来！

他闭上双眼，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到手臂上，这也导致他没有看到达里尔的后半句唇语：“快离开……”

“那个笨蛋！”加荷里斯在圆阵外焦急地骂了一句。

高文猛地睁开双眼，大喊一声，用尽全力劈向胶囊舱，胶囊舱的表面出现一条裂缝，然后裂缝扩大，传出脆弱的响声，当裂缝扩大到整个胶囊舱的时候，外壁玻璃应声而裂，胶囊舱内的液体喷涌而出。

圆阵的机能停止了，装置的光芒也黯淡了下来。

加荷里斯紧张地看着看向高文，高文接住了胶囊舱内的达里尔，扶着对方蹲在地上。

这家伙的怪力还是那么惊人啊……

加荷里斯感叹了一句，然后跑到两人身边。

“达里尔！达里尔！喂，振作点！”高文摇着达里尔。

“高文……先生……”浑身**的达里尔勉强睁开双眼，虚弱地看着高文。

“喂！你没事吧？”高文焦急地说着，转过头看着加荷里斯，“加荷里斯，快帮忙治疗一下他！”

“我的能力只能治愈外伤。”加荷里斯无奈地摇头，“对这种情况无能为力。”

“怎么会……”

“高文……先生……”达里尔轻轻笑了。

“达里尔！”

“您真是个笨蛋呢……”达里尔的笑容有几分苦涩的意味，“但是，谢谢您……”

“达里尔……喂！达里尔！达里尔！！”

与此同时，地下一层，刚才津岛和阿槙所处的房间内。

房间中央，与“津岛氏”男子和达里尔的位置连成一条线的胶囊舱缓缓地打开，一个黑影站在胶囊舱的圆阵外，恭敬地鞠着躬。

“早安，犬神大人。”

“真是让我好等啊，二条。”胶囊舱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许是因为刚刚清醒，这个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蒙眬的睡意，然而语气中的锋芒却让人后背冒出冷汗。

“比预想的花了更多时间，实在是非常抱歉。”被叫做“二条”的黑影是一名优雅绅士的老者，他右手放在左胸口，微微低头致歉。

睡意蒙眬的声音的主人从胶囊舱里坐起，捋了捋被液体浸湿的头发，歪了一下头，轻轻笑着：“无妨，这具身体不错，而且，托你的福，比起让相同的两股异能共振得到的力量，我似乎还接收到了一股更加纯粹的，强大的异能，虽然只接收到了一点点，不过就当做是附赠的饭后甜点吧。”

“犬神大人，在下已更改空间布局保证了逃离通道，请您更衣之后便随在下离开吧。”

“可不能用‘逃离’这个词哦~”男人从胶囊舱里站起来，张开双臂让二条为自己擦拭身体，“应该叫‘启程’才对。”

“是，犬神大人。”

当日16：32，经诊断，达里尔被宣布成为植物人状态。

19：48，十六夜槙经抢救，治疗无效，宣布死亡。

“啊啊，变成这样的结果了，阿仁。”

“嗯。”

“没想到十六夜槙那小子会这么简单就死掉啊。”

“嗯。”

“到头来修治君还是什么都没能保护好呢~”

“嗯……”

“所以才会变成黑色啊~”

“……”

“阿仁？”

“有种不好的感觉。”

“不好的感觉？”

“对，很熟悉很讨厌的感觉。”

啊……我懂，是犬神吧，我知道的，那家伙已经回来了。

—————————十七·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