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一些世界观设定没有交代清楚,借用这篇番外,交代一下。因为偏现实,人物方面加入了游戏的设定。但背景属架空,与游戏里的设定无关——即我的背景国家不是斯沃尔特,只是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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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由城邦联结的国家,其中枢是位于第一城邦的教廷。更详细点说,教皇即是这个国家的王。虽然在外人看来,教廷,贵族,民选代表三庭抗礼,但自小出生于贵族家庭的莫弈知道,他们的权柄,始终低教廷一阶。
当然,就算这权力比教廷低一阶,也并不妨碍人们依旧为此前仆后继。何况教皇并不是时刻管事的,民选代表总有一叶障目的时候,这种时候,贵族就是阴影下的王。背弃、愚弄、奉承随处可见。几大家族为了芝麻大的小事闹出丑闻屡见不鲜。
人是由什么塑造的呢?文学说经历,哲学说社会,宗教说罪过。然而文字会骗人,记忆会美化,罪孽只是别人拿来掌控的借口。如果不是母亲过早地离开,恐怕他也会沉溺于贵族之间用于互相遮掩的虚假表象中。
这是一个奇怪的国家。明明人人恨透教廷,却个个信奉神。人们总说,等到身上的罪孽还清,神便会降世,赶走教廷与贵族,给予人人幸福平等。然而事实是,因为贵族权柄的扩张,教廷要求各大贵族的继承人年幼便要进入神学院,以示权柄神授,否则,便要以不敬治罪。
何其可笑。但更可笑的是,贵族们接受了这个要求。他们有着自己的小算盘,他们觉得,可以以教廷此举在权力的金字塔当中分一杯羹。但当第一位从神学院毕业的凯米希神父宣布将脱离家族,以余生侍奉神明的时候,贵族们终于意识到教廷的洗脑手段如何强硬。
至此,为了完成教廷的要求,家中的继承人不再被允许接触神学院,在剩下的孩子当中随意选取一个来完成。这些孩子不被期待,只是贵族们用以维系权柄的工具。至于毕业后,家族会因他的教养而时时提防,第一城邦也不需要那么多的神父,背井离乡永远回不了家是这些孩子最常见的命运。
神真的存在吗?自母亲离开后,莫弈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爱情,誓言,真心,明明听起来一个比一个美好,为什么打碎的时候悄无声息。如果神真的存在,祂真的会容不下一个不信仰祂的人吗?祂明明有那么多的信徒,为何要将目光独独放在他母亲的身上?
父亲从不给他解释这些,只是每日喝得烂醉麻痹自己。幸好,相比其他家庭不幸的人而言,他的出身决定了他至少拥有追寻问题答案的能力。年幼的他在完成家庭教师布置的课业之余,去母亲曾长待的书房里自己寻求答案。
母亲来自异国,行事作风温文尔雅,举手投足彬彬有礼。她很温柔,可以由着莫弈在她身上胡闹也不生气;也很强硬,任何要束缚她的事情都不能让她屈服。她绝不会为了家庭改变自己,绝不会去信仰这个国度的神明。但没有人站出来帮她说话,连她的丈夫也只是站在那里,一语不发。只有小莫弈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跑到母亲身边,轻轻抱住那具不肯发出哭泣声音的身体。
关于信仰的书籍很多,热忱地宣布以余生赎罪的人也很多,但关于该如何信仰的书很少,人人都认为人一生下来就为了赎罪,苦寂此生,好在百年之后到神的身边获得赐福。
很多时候他都在想,若不是因为母亲的抗争,他也会如同这个国家的万千子民一样,在教廷的引导下自然而然的信仰神明。这其实应当算一件好事。不用费尽心思的思考人何处来,将归何处。只要一心跟着社会的教导,永远不会出错。反正大家都一样,脱离人群者才是异类。
可母亲的离去如同一颗怀疑的种子。往昔种种如同幻影,家庭会崩裂,信仰会坍塌,就连以往父母的情意此刻都像镜面,被离去的重锤敲击,只留下他看着镜子里面四分五裂的自己。
没有什么是长久的,他对自己说。他抚着镜面,毫不在意手指被破碎的镜片割伤,徒留鲜血落在上面。
怀疑的种子落下,自己就会生根发芽。他看着教廷在这个国家的行动,传道,受人供奉,替人洗刷罪孽。人真的有那么多的罪孽,以至于要一生背弃自我来偿还吗?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家族的人并没有放弃父亲。哈斯普兰庄园的那些人听到母亲离开的消息后,派人来找父亲详谈家族事宜。结果喝的酩酊大醉的父亲丑态百出,那些人毫不掩饰的低声嘲讽了几句,然后才露出一副关心的面容,亲切的问候那个酒鬼一样的男人。
还没有搬回哈斯普兰庄园的时候,他需要自己走路上下学。从学校回家的路上,他需要穿过一条小巷。那个小巷很破旧,可只要多等一会,就能从另一端看到依旧在燃烧中释放最后激情的夕阳。
有时候他不想面对冰冷的家庭,就会在小巷里多呆一会。一个人,站在巷子里,看着夕阳。
自然有种治愈人的力量,也会让人更清醒地认识到,你无法改变现实。等到夜幕降临,你依然要去面对你逃避的一切。
推开门,一如既往,满屋的酒瓶,冰冷的餐碟。
这是爱情吗?每当这时,这个他还无法理解的词语就会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爱情使他的父亲如此丑陋,使他的家庭四分五裂,但他记得他的父母曾满怀激动的告诉他,他们因爱情有了他。
我不会变得如此丑陋。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不要爱情。
但他始终对父亲有所期待,哪怕他的父亲早就连他多大了都不记得了,他依旧认为只要父亲还在,那他就还有家。也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母亲也会回来,他们会重新回归最初的生活。怀着这样的期待,他开始学习一切照顾人的活计,日复一日。
父亲的情况居然慢慢好转了。他感到惊奇,这时才发现久不见人影的家族从国外偷偷请了一位心理医生,来干预父亲自暴自弃的行为。
心理学竟有如此神奇的效果,但他还没有对此惊奇多久,生活慢慢恢复正常的父亲已经决定按照家族的规划,与另一位贵族的女儿结婚,同时借由此场盛典,承袭爵位。
这些规划当中是没有他的存在的。试问一个小孩子能做些什么来表达这种心碎呢?连成年人都要对这种情况避而远之,小孩子又要怎么在这种情况下保全自己呢?
后面的事情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贵族的女儿不希望见到他,这很好理解,毕竟他是异教徒的孩子,还有可能分走未来她的孩子的继承权。他的父亲一如往昔,任由这些事情发生了。
他不知道内心是否还有期待,也不知道应当期待一些什么了。活着如此艰难,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走出第三城邦寄住的表亲家,来到了大街上。
遇见了那个不远万里而来,满腹悲伤,却始终自由自在的她。
彼时他不知道这叫**情。他只是感觉到干涸已久的灵魂好似突降甘霖,瘦弱单薄的躯体在这一刻终于有了成长的雏形。在遇见她的那一刻,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重新恢复过来——虽然并不能排除是因为刚刚打完架的缘故——她就像是信仰书当中的珍珠,而他,只是为了能够见到她就需要卖掉一切。
在这样的她身边,好像就算难以面对的日常生活都有了新的乐趣。似乎在这种时候,他才感觉到一种——要活着,活下去是美好的,活着没有罪过——信念。这信念如此锋利,一下子刺中了他那颗早就被阴影遮蔽的内心。
回望他如此浅薄的人生,一切混乱又平庸,那些夹杂着爱恨的情感不停地将他赶往崎岖的道路,这道路明明艰险异常,却因为出现了能见到她的希望,开始变得令人期待。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孩子会潜移默化的受父母的影响如此之深。他无法面对她说出的“要离开”这句话。虽然他已经感觉到她的自由,快要因为他的自私,葬送在这座巨大的庄园里了。但他还是向他的父亲说出了那句话。
他一直不明白他的父亲对他究竟是什么想法。前妻的孩子?异教徒的延续?罪恶的象征?不论是哪一个,都不会是他的孩子这样的想法。贵族想要延续荣耀与权柄,肯定弱小者的牺牲,虚假的给予关于未来的承诺。若不是因为她的坚持,他就会掉入自我牺牲的陷阱,在自负的轮回中遮蔽双眼。
幸好这世上有一个她。她义无反顾的离开庄园,要去寻找一直因他人而丢弃的自我。
在她离开的这段日子他才想明白,他根本没有“不要爱情”的选项,他反而比任何人都渴望且期待爱情。爱情给予了他最美好的东西,使他超越了自己,告别了一直沉沦其中的平庸天性。
奥吉尔经常传回一些关于她的消息,在学校里面结交了新的朋友,经常在图书馆一坐就是通宵,常常在夜里爬山白天才回来。就像当初见到她的样子,永远自由,永远鲜活,永远令他向往。
他去找她看过的书,看到动情的地方,他会想,她也有这样的感受吗?在同一座山的山顶,他让风贯彻进他的身体,将那些弱小的,无力挣扎的,不敢面对未来的自己通通抛却,只为了留下一个全新的自己,与她并肩,迎接朝阳。
贵族的女儿很快生了一对双胞胎。因为没有完成莫弈的要求,不知道是否想起了当年一直没为之说过话的前妻,公爵没再让莫弈去读神学院。一如所有的贵族子弟,继续在贵族学院里面读书。
成年人的感情确实复杂,但这种复杂不应该由孩子来承担。在经历了无数个日夜的挣扎后,也或许是因为跟随着她的脚步,他终于把自己从混乱的死水当中抽离出来,他终于感觉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舒心。因为她存在,所以他活着。
夜晚的星空如此漂亮,前行的道路如此平坦,晚风如此轻柔。他的人生,终于不再受过去蛊惑。
他忐忑不安的等在门前,提前预示了很多坏的结果,诸如再次争吵,诸如一言不发。但他已经想好了,无论如何,他都要以她的意志将她留下来。
他不可置信的回头,看见了眉眼含笑的她,心中花朵片片盛开。
幸好,只要回头,他们永远可以找到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