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牌部队]野火烧不尽 第9章 [高梁x顾一野]双星（2）

新兵连的日子，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用枯燥、疲惫和近乎严苛的规矩，打磨着每一个初入军营的年轻人。每一天，都在哨声中开始，在筋疲力尽中结束。队列、体能、战术、枪械……循环往复，将那些散漫的个性一点点碾碎，再重新塑造成军队需要的模样。

在这台机器里，高梁和顾一野，成了最引人注目的两个齿轮。他们以截然不同的方式运转，却都发出了最强劲的声响。

高梁是适应最快的那一个。他仿佛天生就属于这片充满汗水和号角的土地。体能训练对他而言如同呼吸般自然，武装越野他总是冲在最前面，像一头不知疲倦的猎豹；格斗训练中，他招式未必规范，却带着一股从市井街巷摸爬滚打出来的狠辣与机变，常常让按部就班教学的班长都感到棘手。他性格里的热情和仗义，也让他迅速成为了新兵中的核心，身边总围绕着几个跟他一样“野”的兵。

而顾一野，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标杆”。他的优秀，建立在绝对的理性和强大的知识储备之上。他的队列动作无可挑剔，每一个转身、每一步迈出都如同尺子量过；他的射击理论扎实，据枪稳定，呼吸控制精准，常常打出令人惊叹的环数；甚至在最让人头疼的政治学习和军事理论课上，他也能条理清晰地阐述观点，引经据典，让□□都为之侧目。

他们的竞争，从抵达营地的第一天起，就无声地蔓延到了每一个角落。

训练场上，但凡有比试的项目，两人的目光总会第一时间锁定对方。单杠引体向上，高梁靠着一身蛮力咬牙硬撑，顾一野则巧妙地运用腰腹核心和控制呼吸，比拼到最后，两人往往手臂颤抖、面色通红，谁也不肯先松手，直到班长强行叫停。战术匍匐前进，高梁动作迅猛，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冲劲，顾一野则更注重隐蔽和节奏，寻找最省力高效的路径，常常与高梁几乎同时触碰到终点线。

这种无处不在的较量，成了新兵连一道独特的风景。所有人都知道，一排的高梁和二排的顾一野是“死对头”。他们很少直接对话，但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却浓得化不开。

然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这看似激烈的对抗之下，某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高梁开始发现，自己会在队伍里下意识地寻找那个挺拔的身影。他会注意到顾一野在极限奔跑后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汗湿的鬓角，会在他精准命中靶心时，心里掠过一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佩服。他依旧觉得顾一野“装”，讨厌他那副永远冷静自持的样子，却又无法控制地被那份冷静之下隐藏的强大所吸引。那是一种与他截然不同的、建立在秩序和智慧之上的力量。

顾一野同样无法彻底无视高梁的存在。那个像野火一样肆意燃烧的家伙，粗鲁、吵闹，不守规矩，却拥有着他所不具备的蓬勃生命力和一种奇异的感染力。高梁训练时拼尽全力的嘶吼，帮助落后战友时毫不掩饰的热忱，甚至他偶尔因为文化水平不高闹出的笑话，都像一块块色彩浓烈的碎片，强行嵌入了顾一野原本只有黑白灰的理性世界。他觉得烦躁，却又忍不住会被那些碎片吸引。

一次夜间紧急集合，哨声凄厉地划破寂静。黑暗中，新兵们乱作一团，摸索着打背包，领取装备。高梁动作飞快，第一个冲出宿舍，正暗自得意，却瞥见顾一野已经静静地站在集合点，装备整齐，呼吸平稳，仿佛早已等候多时。月光下，顾一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高梁刚刚升起的那点优越感瞬间消散。

“妈的，这家伙是不是不用睡觉？”高梁低声嘟囔，站到了自己的位置，心里却记下了顾一野打背包的独特手法，暗自决定下次要更快。

还有一次野外生存训练，要求小组协作寻找指定地点。高梁所在的小队凭借着他的方向感和冒险精神，一路领先。但在穿越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时，他们迷失了方向，指南针也受到了干扰。正当众人焦躁不安时，高梁想起了顾一野曾在理论课上提到过如何通过观察苔藓、星象辅助定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凭借模糊的记忆，结合自己的经验，艰难地做出了判断，最终带领小队找到了正确方向。成功的那一刻，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如果是顾一野在这里，会怎么做？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这种既是对手又不由自主相互关注、甚至暗中学习的关系，在第一次实弹投掷训练时，达到了一个微妙的**。

投弹场气氛肃杀。新兵们轮流上前，在掩体后朝着远处的土坑投掷手榴弹。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泥土飞溅。

高梁动作干净利落，拉环、投掷、隐蔽，一气呵成，手榴弹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在远处精准炸响。他得意地退回安全区，目光下意识地瞟向队列中的顾一野。

顾一野上前，他的动作不像高梁那样充满力量感，却异常稳定、标准。他深吸一口气，手臂挥出——

意外发生了。或许是过于紧张，或许是动作变形，手榴弹脱手后，竟然没有飞向远方，而是朝着斜前方不远处的掩体边缘落去！而那个方向，正好有一个负责保障的士兵正在低头整理器材！

“小心！”惊呼声四起。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保障士兵抬头看到近在咫尺、滋滋冒烟的手榴弹，瞬间僵在原地，脸色煞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距离最近的两个身影，如同触电般同时动了！

高梁像一头扑食的豹子，几乎是本能地朝着那个吓呆的士兵冲去。而顾一野，在投掷失误的瞬间，瞳孔猛缩，他没有丝毫犹豫，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不是后退，而是向前，目标同样是那个保障士兵和那颗致命的手榴弹。

“轰——！”

爆炸声震耳欲聋，泥土和硝烟弥漫开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军官的怒吼声、其他人的惊呼声混杂在一起。

硝烟稍稍散去，人们看到了这样一幕：高梁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地将那名保障士兵护在身下，趴倒在掩体后方。而顾一野，则半跪在他们旁边，一只手紧紧抓着高梁的武装带，另一只手护着自己的头颈，他的后背朝向爆炸方向，军装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

原来，在最后关头，顾一野不仅前冲，还顺手拉了高梁一把，三人一起翻滚到了更安全的掩体后。

现场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高梁晃了晃有些发懵的脑袋，抬起头，首先对上的就是顾一野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总是冷静自持的脸上，此刻沾着泥灰，额角被飞溅的石子划破了一道细小的口子，渗出血珠。他的眼神里没有后怕，也没有惊慌，只有一种极度紧绷后的余悸和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正牢牢地锁定着高梁。

两人的距离极近，高梁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顾一野瞳孔中自己的倒影，能感受到他喷在自己颈侧灼热而急促的呼吸。刚才爆炸的巨响似乎还在耳中回荡，但此刻，高梁却奇异般地听到了另一种声音——那是他自己和顾一野如同擂鼓般剧烈的心跳声，砰砰，砰砰，在极近的距离里交织、共鸣，震得他胸腔发麻。

时间仿佛再次停滞。周围所有的嘈杂、军官跑过来的脚步声、其他人的询问声，都变得模糊而遥远。他们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彼此，只剩下这劫后余生般的对视，和那无法忽视的、震耳欲聋的心跳。

顾一野的手还紧紧攥着高梁的武装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高梁能感觉到那只手传递过来的力量，不是推开，而是某种……确认。

确认对方还活着。

确认在生死一线的瞬间，他们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高梁喉咙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看着顾一野，看着他那双深邃眼眸里翻涌的、自己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最终，是顾一野先松开了手。他移开视线，撑着膝盖站起身，动作有些微不可查的僵硬。他看向跑过来的军官，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报告！人员安全。”

军官确认三人都无大碍，尤其是那名保障士兵只是受了惊吓后，长长松了口气，随即开始了严厉的训斥和调查。

高梁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感觉后背火辣辣的，是被爆炸冲击**及的钝痛。他没有在意，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顾一野。看着他自己处理额角的伤口，看着他和军官冷静地复述刚才的情况，看着他又恢复了那副沉稳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在爆炸瞬间爆发出惊人力量和速度、眼神里充满复杂情绪的人不是他。

但高梁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同步扑出的身影，那紧紧抓住自己武装带的手，那近在咫尺的、交织的心跳声……像一道强烈的闪电，劈开了他们之间那层名为“竞争”的迷雾，露出了底下某些更真实、更汹涌的东西。

训练结束后，队伍沉默地返回营房。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高梁故意放慢脚步，等到顾一野走到他身边。两人并肩走着，一时无话。

过了很久，直到营房就在眼前，高梁才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顾一野，声音低哑地开口，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别扭的关心：

“喂……你额头上那口子，没事吧？”

顾一野脚步未停，目视前方，过了几秒，才淡淡地回应：“没事。”

又是一阵沉默。

走进宿舍楼昏暗的走廊，在各自回排房前，高梁突然停下，转过身，看着顾一野的背影，很轻地说了一句：“谢了。”

顾一野的背影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随意地挥了挥，算是回应，然后便径直走进了二排的宿舍门。

高梁站在原地，看着那扇关上的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心脏似乎还在为刚才那同步的心跳而残留着异样的悸动。

野火与深海的第一次碰撞，不是在训练场，而是在生死边缘。硝烟散去，留下的不是胜负，而是一道刻入彼此生命的印记，和一种再也无法忽视的、强烈到令人心慌的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