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牌部队]野火烧不尽 第69章 [all顾一野]无人区玫瑰（35）

与宋建设那场惊心动魄的正面冲突，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虽然暂时没有断裂，但紧绷的嗡鸣声已预示着风暴的临近。顾一野清晰地意识到，宋建设绝不会善罢甘休，温和的逼迫无效后，接下来必然是更猛烈、更不择手段的打击。

他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孤狼，眼神愈发锐利冰冷，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在理性的冰层之下。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完成日常的训练和侦察任务，而是开始以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方式，疯狂地提升自己，同时也更隐秘地布局。

他利用一切碎片时间，深入研究边境地形、敌情动态、电子对抗技术，甚至开始涉猎他以前并不十分关注的心理学和博弈论。他的大脑如同一台永不疲倦的超级计算机，高速处理着海量信息，推演着各种可能发生的 scenario，尤其是宋建设可能采取的报复手段。

他必须抢在宋建设动手之前，找到足以自保，甚至反制的筹码。

这天深夜，顾一野依旧独自一人留在学习室。桌面上铺满了地图和资料，台灯的光晕勾勒出他专注而疲惫的侧脸。

门被轻轻推开，张飞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走了进来。他看着顾一野眼底浓重的青黑和愈发尖削的下颌，心疼地叹了口气。

“一野，这么晚了，吃点东西吧。”张飞把面条放在桌上，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恳切，“你再这样熬下去，身体会垮的！”

顾一野从地图上抬起头，看了张飞一眼，目光依旧清冷，但少了几分以往的绝对疏离。他知道张飞是真心关心他，这份在冰冷现实中弥足珍贵的温暖，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彻底推开。

“谢谢排长。”他低声道，却没有动那碗面。

张飞在他对面坐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问道：“一野，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我看你状态不对。是不是……因为高梁？”

顾一野拿着铅笔的手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看向张飞。张飞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一种“我可能帮不上忙但我想知道”的真诚。

顾一野沉默了几秒。张飞是连队里的老好人，心思质朴，消息也算灵通，或许……可以从他这里了解到一些宋建设那边的动向？

“排长，”顾一野的声音很轻，带着试探，“最近团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动向？关于侦察任务，或者……人事方面的？”

张飞愣了一下，仔细回想起来：“特别的动向？侦察任务倒是越来越紧，听说师里催得厉害。人事方面……”他皱了皱眉，压低声音，“倒是听说，团长最近对几个参谋的方案都不太满意，发了好几次火。哦，还有，好像……团长私下里找军务科的人问过几次关于干部档案审查的事情……”

干部档案审查？

顾一野的心猛地一沉。宋建设果然开始从“规则”层面着手了。他是在寻找可以利用的“把柄”？还是想通过审查，给他施加心理压力？

“具体问了谁的档案，知道吗？”顾一野追问，语气依旧平静。

张飞摇了摇头：“这就不清楚了，军务科那边口风紧。不过……”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秦汉勇连长前几天好像也被团长叫去谈过话，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

秦汉勇？顾一野眼神微闪。宋建设这是在多线施压？一方面直接威胁自己，另一方面通过秦汉勇来间接控制？或者，是想从秦汉勇那里找到关于自己和高梁关系的“证据”？

线索零碎，但指向明确。宋建设正在编织一张网，一张利用规则、权力和人际关系构成的，足以将他困死的网。

“我知道了。谢谢排长。”顾一野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深思。

张飞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更是担忧：“一野，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跟排长说，排长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能帮的一定帮！”

顾一野看着张飞真诚而焦急的脸，心中微微一动。他不能把张飞拖下水，但或许……可以让他帮忙做一件无关紧要，却可能在未来起到关键作用的小事。

“排长，”顾一野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张飞，“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你听到任何关于我的、不太好的传言，或者看到我和高梁……走得比较近，能不能请你……就当没看见，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张飞却从中听出了某种沉重的托付和隐藏的危机感。

张飞的心揪紧了。他看看顾一野，又想想还在疗养所的高梁，一个模糊却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难道……团长是因为这个……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哽：“一野，你放心！排长虽然笨，但知道谁是好兵，谁是真心对你好！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看见！”

顾一野看着张飞那几乎要赌咒发誓的样子，冰冷的心湖里，终于泛起了一丝微弱的暖意。他轻轻点了点头：“谢谢。”

送走张飞后，顾一野看着那碗已经有些坨了的面条，最终还是拿起了筷子。他需要体力，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

他一边机械地吃着面条，一边在脑海里整合着刚刚得到的信息。

宋建设的手段，无非几种：

1. 利用任务：安排极其危险、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借刀杀人，或者让他因重大失误而被处理。

2. 制造污点：通过档案审查，寻找或制造他的“政治问题”或“作风问题”。

3. 人身威胁：更直接的物理清除，虽然风险大，但并非不可能。

4. 波及高梁：这是最有效，也最致命的软肋。

他必须针对这几种可能，提前做好准备。

针对任务，他需要制定更完善、留有后手的预案，甚至要考虑任务失败后如何最大限度保存自己和队员。

针对污点，他需要确保自己的档案干净得无懈可击，同时也要留意宋建设可能安插的陷阱。

针对人身威胁，他需要提高警惕，避免落单，甚至要考虑一些非常规的自保手段。

而针对高梁……这是他最薄弱，也最无法容忍被触碰的逆鳞。

他必须尽快让高梁离开这个漩涡中心。

想到这里，顾一野放下筷子，拿出纸笔，开始写信。不是情书，而是一封措辞极其谨慎、看似寻常的“战友关怀信”。信中主要询问高梁的康复情况，提及分队近况，语气平淡克制。但在几处看似不经意的地方，他用只有他和高梁才懂的、极其隐晦的措辞，传递了两个关键信息：

一、局势复杂，安心养伤，勿念勿归。

二、若有异动，保全自身，无需管我。

他不能说得太明白，信件可能会被检查。但他相信，以高梁对他的了解，一定能读懂其中的警示和决绝。

写完信，他仔细封好，准备明天托一个绝对可靠的、即将休假的老兵带出去，通过地方邮局寄往疗养所。

做完这一切，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风暴的阴云，也愈发低沉。

顾一野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营区在黎明前的寂静中逐渐苏醒。操场上，已经有早起的老兵在跑步，口号声在清新的空气中传得很远。

这片他立志奉献青春和热血的土地，此刻却充满了无形的刀光剑影。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他不会坐以待毙。

几天后，顾一野预料中的风暴，以一种他意料之中却又格外凶险的方式，降临了。

团部下达命令，根据顾一野之前提交的侦察方案，尖刀分队需立即组织一个精干小组，前出至代号“秃鹫岭”的区域，核实一处疑似敌方新建的前沿观察哨，并尽可能获取其通讯频率和人员配置信息。

“秃鹫岭”——地图上标注为极度危险区域。地势险峻，植被稀疏，难以隐蔽，且位于对方火力覆盖的突出部，一旦暴露，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顾一野在方案中将此地列为后期、条件极其苛刻时才考虑的渗透点，并强调了需要空中侦察配合和强力电子压制支援。

然而，命令中明确要求：立即执行。空中支援“因故”无法及时到位。电子压制“资源紧张”，只能提供有限协助。

这是一个**裸的、借刀杀人的阳谋。

任务简报会上，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所有队员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秦汉勇的脸色极其难看，他试图争辩：“团长！秃鹫岭地形太复杂，没有空中侦察和强力电子压制，风险太大！这简直是让队员们去送死！”

宋建设坐在主位，面无表情，语气冰冷：“风险大？当兵打仗哪有不风险的？顾副队长的方案里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吗？我相信尖刀分队有能力克服困难，完成任务！还是说，秦连长觉得你的兵不行？”

他将压力直接甩给了秦汉勇和顾一野。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一野身上。

顾一野缓缓站起身。他穿着笔挺的军装，身姿如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即将爆发的风暴。

他看向宋建设，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锋，碰撞出无形的火花。

宋建设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嘲弄和期待，像是在说：你不是能耐吗？我看你这次怎么破局！

顾一野收回目光，转向与会的各级军官和尖刀分队的骨干，声音清晰而冷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任务已明确。尖刀分队，保证完成任务。”

他没有争辩，没有质疑，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畏惧。仿佛接下的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常训练指令。

这份超乎寻常的冷静，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秦汉勇还想说什么，却被顾一野一个眼神制止了。

宋建设看着顾一野那副油盐不进、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心中的怒火和某种扭曲的征服欲更加炽盛。他倒要看看，这个顾一野，能硬气到几时！

“好！要的就是这股气势！”宋建设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顾副队长，那我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散会！”

会议结束，众人心情沉重地离开。

顾一野走在最后，当他经过宋建设身边时，宋建设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阴冷地低语：

“顾一野，秃鹫岭的风光……可不好看。希望你能……活着回来。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慢慢聊’。”

顾一野脚步未停，甚至没有看宋建设一眼，只是用同样冰冷的、清晰的音量回应道：

“不劳团长费心。”

说完，他大步离开了会议室，背影决绝，如同一把即将出鞘、直指苍穹的利剑。

风暴，已至。

无人区的玫瑰，即将在死亡的刀尖上，跳一场最为惊心动魄的独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