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牌部队]野火烧不尽 第13章 [高梁x顾一野]双星（6）

顾一野在演习集结地那不合时宜的、带着颤抖的触碰，像一颗投入高梁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那短暂的瞬间，几乎戳破了他们之间最后一层模糊的窗户纸。高梁不再满足于那种心照不宣的暧昧和顾一野挣扎的回避，他心底那股野火，烧得更旺，更直接，迫切地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在此时骤然转向，将他们抛向了真正的、淬炼生死的熔炉。

边境局势陡然紧张，一纸紧急命令下达，他们所在的部队被列为第一批奔赴前线的作战序列。喧嚣的军营瞬间被一种肃杀的气氛笼罩。所有的训练、竞争、儿女情长，在“战争”这个沉重无比的词汇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和微不足道。

出发前的夜晚，营地灯火通明，充斥着车辆引擎的轰鸣、武器碰撞的金属声和各级军官声嘶力竭的命令。士兵们沉默地检查装备，书写可能成为绝笔的家书，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高梁将自己那点可怜的私人物品打包好，坐在马扎上，反复擦拭着已经锃亮无比的步枪。他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张扬不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近乎凝固的专注。生与死，第一次如此真实而残酷地摆在面前。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望向对面二排宿舍的灯光。顾一野此刻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对着地图和资料做最后的推演？他那颗聪明的脑袋里，是否也充满了对未知战场的忧虑？

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高梁站起身。他必须去见顾一野。现在，立刻。在可能永别之前，他不能带着这份悬而未决、滚烫灼人的情感踏上战场。

他穿过忙碌而肃穆的走廊，走到二排宿舍门口。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低低的交谈声。高梁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宿舍里其他人都去领取物资了，只有顾一野一个人，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他没有在看书，也没有整理行装，只是静静地站着，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和远处晃动的车灯。他的背影挺拔依旧，却透着一股浓重的、化不开的孤寂。

听到开门声，顾一野缓缓转过身。

四目相对。

没有言语，空气中却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在激烈碰撞。高梁清晰地看到了顾一野眼中的血丝，看到了他眉宇间深锁的疲惫与凝重，也看到了在自己出现瞬间，对方瞳孔深处那无法掩饰的、细微的震动。

“要走了。”高梁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嗯。”顾一野应了一声，声音低沉。

短暂的沉默再次降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沉重。窗外传来的各种声响，仿佛是他们生命倒计时的滴答声。

高梁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顾一野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他紧紧盯着顾一野的眼睛，不再掩饰，也不再犹豫，将自己所有炽热的情感都倾注在目光中。

“顾一野，”他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老子喜欢你。”

这句话，像一颗出膛的子弹，瞬间击穿了两人之间所有的伪装和距离。

顾一野浑身剧烈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高梁，看着那双燃烧着火焰的、无比认真的眼睛，一直紧绷的理智之弦，在这一刻，在高梁毫无保留的告白和战争阴影的双重挤压下，终于彻底崩断。

他没有后退，没有回避，也没有说出任何否定或拒绝的话。他只是同样深深地回望着高梁，眼神复杂如同风暴席卷的海面，有震惊，有挣扎，更有一种压抑到极致后猛然爆发的、同样汹涌的情感。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推开，而是一把攥住了高梁胸前的武装带，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布料撕裂，将他狠狠地拉向自己！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消失，身体几乎紧贴在一起，都能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

“活着回来。”顾一野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意味，“高梁，你给我活着回来！听到没有！”

这不是回应，却比任何回应都更加直击心灵。这简短的、带着命令和恳求的话语，彻底暴露了顾一野深埋在冰冷外表下的所有担忧、恐惧和最真实的情感。

高梁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风暴，咧开嘴，想笑，眼眶却先红了。他重重点头，抬起手，用力握住顾一野攥着他武装带的那只手，掌心滚烫。

“你也一样！”高梁的声音同样哽咽，“顾一野，你也得给老子全须全尾地回来！咱们之间……还没完！”

这一刻，无需更多言语。在战争阴云的笼罩下，在生离死别的边缘，所有的试探、挣扎、回避都失去了意义。他们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确认了彼此在对方生命中那不可替代、重于生死的位置。

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是其他战士回来了。

顾一野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后退一步，迅速转回身，面向窗户，只留下一个微微起伏的背影，掩饰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高梁也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深深看了一眼顾一野的背影，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刻在脑海里，然后毅然转身，大步离开了宿舍。

战争，无情地开始了。

前线的情况比演习残酷千百倍。亚热带山岳丛林的恶劣环境，神出鬼没的敌人，无处不在的冷枪和陷阱，时刻都在吞噬着生命。

高梁和他的“夜老虎连”如同真正的猛虎，冲锋陷阵，啃最硬的骨头，打最艰难的仗。他将对顾一野的承诺化作无尽的勇气和力量，在枪林弹雨中穿梭，用精准的射击和悍不畏死的冲锋，一次次撕开敌人的防线。他受伤，流血，但每次倒下，都会咬着牙爬起来，因为那句“活着回来”如同最坚固的铠甲，支撑着他的意志。

而顾一野，凭借其出色的战术头脑和冷静的分析能力，在指挥部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他通过纷繁复杂的情报，分析敌军的动向和弱点，为前线部队制定作战计划。每一个决策都关乎无数战士的生命，压力巨大。他常常彻夜不眠，眼睛里布满血丝，地图上每一个符号的变动，电台里每一次传来的战报，都牵动着他的神经。他尤其关注着“夜老虎连”的每一次行动，每当听到他们遭遇激战或有伤亡报告时，他的心都会揪紧，只有确认高梁的名字不在伤亡名单上，才能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恐惧。

他们一个在血火纷飞的前沿，一个在运筹帷幄的后方，距离遥远，却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紧紧相连，共同经历着这场血与火的洗礼。

在一次至关重要的拔点战斗中，“夜老虎连”奉命攻占一个扼守要道的敌军高地。战斗异常惨烈，敌军火力凶猛，工事坚固，连队进攻受挫，伤亡不小。高梁带着尖刀班，冒着密集的炮火，迂回穿插，试图找到敌人的弱点。

就在他们即将接近主阵地侧翼时，陷入了敌军一个隐蔽火力点的交叉射击之中，瞬间被压制在一片洼地里，抬不起头，情况万分危急。电台里传来战友声嘶力竭的呼叫和敌人愈发猖狂的火力声。

高梁趴在弹坑里，泥土和硝烟呛得他直咳嗽，流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他看了一眼身边几个挂彩的战友，又看了看前方喷吐着火舌的敌人工事，一股绝望涌上心头。难道……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他还没等到和顾一野的“还没完”呢！

就在这时，他背着的电台里，突然传来了一个他无比熟悉、此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般冷静的声音。那声音穿透了嘈杂的电流干扰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高梁，听好！你前方十点钟方向，巨石下方，是敌人火力点的射击死角。右侧斜坡有缓坡，可攀爬。我已呼叫炮火覆盖主阵地正面，掩护你们。机会只有一次，动作要快！”

是顾一野！

高梁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顾一野怎么会在这个频率？他怎么会如此清晰地知道这里的地形和敌情？

但此刻，他没有时间去思考。顾一野的声音像一针强心剂，瞬间驱散了他心头的绝望。他没有任何犹豫，对着电台嘶吼：“收到！”

他猛地跃起，对着班里的战友打出手势：“跟我来！十点钟方向，死角！”

他们如同幽灵般，利用顾一野指示的路径和炮火掩护的宝贵间隙，迅速而无声地接近了敌人火力点的侧后方。高梁第一个冲了上去，将手榴弹精准地塞进了射击孔。

“轰！”一声闷响，敌人的机枪哑火了。

缺口被打开，后续部队迅速跟进，最终成功拿下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高地。

战斗结束后，高梁瘫坐在战壕里，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战场，剧烈地喘息着。他拿起电台，调到那个熟悉的频率，声音还带着激战后的颤抖：“顾骡子……谢了。”

电台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了顾一野依旧冷静，却似乎卸下了千斤重担的声音：“任务完成就好。”

千言万语，都凝聚在这简单的对话之中。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他们一个在前方冲锋，一个在后方指引，完成了一次超越距离的、完美的协同。那是信任，是默契，是深入骨髓的了解和无需言说的守护。

战争这台巨大的熔炉，以其最残酷的方式，淬炼着他们的意志，也锻造着他们之间那不可分割的纽带。血与火，生与死，让那份萌芽于和平时期的情感，变得更加厚重，更加坚不可摧。

野火在战场上燃烧得更加猛烈，而深海，则在惊涛骇浪中，显露出其下蕴藏的、足以托起一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