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对「记忆」十分在意,我发现「记忆」的星神也很在意我,祂亲手制作了那个虚假记录的光锥来嘲讽我。
【光锥·】
【四星·存护】
[祈禳端有自]
【一副道家打扮的白发少女正在施展祈禳之术。少女正值豆蔻年华,清丽可人。万家灯火的明亮不能让她有一丝一毫动摇。她闭眼,左手掐诀,右手持符咒为扇。随着符咒的纹路隐隐发光,眉心的蓝色莲花也焕发神采。】
【“棠梨君又在为仙舟祈福了。她真是慈悲心肠。”】
【“她能够不慈悲心肠吗?别的不提,她是丰饶命途的云游道士,恪守清规戒律,每日素斋,不忍杀生。不像我们仙舟人吃了建木的长生果以后才有资格修炼成仙,她是天生的仙风道骨、不染纤尘。”】
【“既然她四海为家,又对长生不感兴趣,为何在仙舟停留了那么长时间呢?”】
【“……可能,仙舟有连她都觉得棘手的祸患吧。”】
【“讲什么不吉利的话!你是对浪漫过敏吗?棠梨君难道就不能像话本里写得那样是为了心上人而驻足的吗?道士难道就不能谈个恋爱了吗?”】
【似乎是听到了人们的争吵,棠梨君抵下符扇,毫无征兆地轻舞一曲。“祈禳端有自,黍稷肃惟馨。”舞步落下,顺着符扇指着的方向,她瞥了高台上的人一眼。这惊鸿一瞥让人浮想联翩。】
【高台上只有皇帝与他的亲信。棠梨君的即兴舞蹈轻盈飘逸,皇帝的宠妃支起身子欣赏,不时为那短暂的舞蹈啧啧称奇。中郎将佩戴面甲,不知目光投向何处。】
笑点解析:四星光锥。
我感觉浮黎(OOC版)好像在说:“看,我给你做了一个独一无二的紫卡嘲讽你,要是想要一个金卡,你就拿你真正的记忆来换!”
4.
我想了想,在正式开始【拔除】前,做了一个金卡作为回礼。我之前转化的「记忆」的能力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我在想做哪一段好呢。
是我给岚说书讲评那段——
【“……袭人名字原来叫珍珠,是和贾母房里丫环琥珀、翡翠、玻璃成套的。但她姓花,花珍珠即珠子上有了瑕疵,不值钱了,所以宝玉给她改成袭人,取‘花气袭人知骤暖,鹊声穿树喜新晴’,后一句就是晴雯的名字。贾政应该是联想成‘花气袭人娱独夜’这两首都是陆游的诗,陆游很爱用袭人这个词的。所以这是老子不正经,误会了儿子。”
说到这里,我看着凝视着我,听得聚精会神的岚,忍不住噗嗤一笑。
我给他讲《红楼梦》,讲陆游,给他讲这个世界完全没有的文学,是为了通过试探一个自诩“略通文采”的中郎将探索这个世界的与【扭曲】外现实世界的平行程度。
我顿了顿,说:“贾政的联想,或者说是曹雪芹想用的,更可能是《长安古意》中的‘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此诗前部分骄|奢|淫|欲,结尾却是穷愁著书,在书里可以暗喻贾政不懂物极必反的道理,只看到了前片的淫词艳曲因而生气,却读不懂后面的醒世恒言,也是曹在写自己,历经繁华,最后却只是以书为伴。”
(听老师讲《红楼梦》时摘抄的笔记,非原创。)
岚只是安静地听。金色的眼睛如同赤阳一般耀眼。
多么美丽。
我突然凑到他的眼前,差点和他贴脸,想,如果我能【吞噬】他的眼珠,那么我一定能转化不少权柄。
我马上为刚才的想法道歉。我还不至于残暴至此。岚是英雄,他值得被尊敬。
岚刚才没设防,对于我的突然靠近,他面上表情毫无变化,但条件反射让他的肌肉迅速紧绷。
也许得庆幸中郎将现在随身没有武器,因为他表现出的肃穆如临大敌。
我把身子缩回来,为自己的轻率道歉:“真对不起,我只是想着——”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什么也没有说。】
不行,这段故事里,我的小动作太明显了,会破坏我和浮黎来之不易的合作关系。
我感知额头上的冰莲花印记。没有反应,看来浮黎给了我一些私人空间——祂尊重了我脑海中的记忆不被人窥看的权利。
因为祂的诚意,所以我继续搜刮大脑以制作一个可有可无的光锥。
【给我干到哪里了?我看到阿基维利了。
阿基维利和岚是好友,这点属实让我意外。但是仔细想想又很合理,因为他俩的性格刚好互补。
阿基维利活泼,喜欢笑,对着我笑的时候眼睛就像月牙一样弯弯的,又像星星一样闪烁。
岚沉默,笑起来也很好看,但是笑得很少,他也不怎么对着人笑。他的眼睛像太阳一样耀眼。
阿基维利一见面就邀请我登上他的开拓列车,车上人声鼎沸,非常热闹。他把我依此介绍给他的同伴们。他把我当成了他的同伴,打听我的喜好,为我准备礼物。
岚则是在我俩混熟之后才邀请我和他一起去休闲场所小憩。他没什么朋友,选得地方总是很幽静,没什么人。为了缓解尴尬,我总是在那说说笑笑、插科打诨。岚静静地听着。我很喜欢我们共同欣赏的月亮。它皎洁的清辉普撒万方,让千里的相思之人得以共享。
阿基维利的行程不定,所以我对他或祂的回忆也是很碎片化的。他偶尔会来看看岚,顺便恪守仙舟礼数,给我带点东西。
那段时光很温馨。我们三个人的友谊是坚不可摧的!】
我还是很喜欢已经死去的阿基维利的,祂贸贸然出现在一个光锥里不太妥当,此次提议pass。
——有了,是我向岚索要头发的那段经典记忆。
那时我一边和岚掰扯,一边心里想着若陀。结合了我的真实经历,表达了我的诚意,直觉告诉我祂虽然不会高兴,但我的心意送到了。
【危难之下,岚决定牺牲自己,换取岁阳的帮助。这是他成为星神的契机。
穿越者我当然知道他此次必将大捷,但是岚不知道。岚和同时期的、为保卫家园前仆后继的英雄们,都不知道这次的结果是如何。所以他们无私且伟大。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我心里还是想问,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到底是先有「巡猎」还是先有岚?
不过无论如何,岚身为人类的部分将会随着敌王的悬梁一起消逝在弓矢的余烬里。这让我多少有些遗憾。
肿胀之女的【拔除】并不需要花费我多少心力,因为她的阶位比我低。【拔除】工作可以称作是我的单方面游荡,然后发现目标,最后吞噬目标。(她是不死的,后来也确实烦到了我,所以我只能把她做成了【湿件】随身携带。)
我的游荡让我认识了很多值得认识的人,也更深一步地了解了这个世界。
扯远了。
我心想,对于这次冒险,岚心里一定是没有底气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让我为他测算前路——这是他第一次请求我为他卜算。
“如果你执意前去,那我也不好劝阻。”我垂下眼睛,图穷匕见,“请给我你的头发,让我为你卜算前路。”
我果然还是冷漠的人,我只想着我自己的研究。我不无私,也不伟大,我知晓全局却缄默不言,给出的帮扶可有可无。
“在告诉您结果之前,我要给您讲一个故事。和我有关。”我接过他用箭镞划下来的头发,雪白的发丝在我手中把玩,而不是马上开始占卜工作。
他屏住呼吸地听。
“长话短说。我精通封印之术,游历四海也算普济众生。一位可以称作是我‘父亲’的持明(岩龙当然是龙)发了疯,在彻底失去理智之前因为不想让我见到他疯狂的样子,在我们断了联系之后自己封印了自己,吃了不少苦。他当然还活着,但是现在更没有见我的理由,我的同僚也委婉地劝说我不要接近他——哪怕只是封印他的地域。”
“他爱我,但是他没有信任我。这让我很难过。现在你的情况和他差不多,你信任我,但却也让我很难过。”
“大捷。”我闭着眼睛。“帝弓莫回首。”我略带谴责地、任性地看着他:“你想让我难过吗?”
岚什么话也没说,但是他又什么都说了。他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若陀也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磐岩的化身双目猩红,但与我对视时,我却看不出任何一丝戾气。
我把头发还回去了。
**凡胎的岚的DNA毫无作用。真正有作用的,是岚成为帝弓司命以后的DNA。
“我爱惨了您的眼睛。”现在我也不管什么合不合礼数,直抒胸臆,道,“我的卜算从不需要外物,但是我只是想要您的头发。理由?我嫉妒您的发质。”
“帝弓莫回首——记住,在您活着回来见我之后,您还要给我另一撮头发。”】
*
浮黎收到光锥以后什么也没说。
我管祂怎么说。
不过看在祂给我准备的身世很可爱,我决定下次还给祂做光锥。
*
在战争还未开始之时,在繁华的市集上,椒丘就注意到了那位白发狐女。准确来说,他的鼻子先注意到了那位狐女。
那位狐女吸引他的不是美貌,而是腰间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他蹙了蹙眉,反应过来是她的腰部饰品暗藏乾坤。
狐女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与他对视。四目相对,他尴尬地一笑,意识到自己不是很礼貌。“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
灵敏的嗅觉让这位军医在应对步离人时能够迅速辨别,这天赋是很好用的被动能力。除了在生活中精心料理食材,椒丘在某些情境下也会条件反射地侦测异常。
刚才在潜意识里把那位狐人小姐当作步离人来提防是很失礼的。尽管那位小姐的腰部饰品是某一种生物的叉骨。
“没有关系,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我。”她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指着她的腰饰说,“哎呀,这是我的战利品。没想到吓到人了。”她咯咯地笑着。
下一秒,她的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不过不是对他。
“我曾是步离人的战奴,曾用名‘阿狸’,不过现在,收留我的青丘卫给我取了新名字‘柏荷’。”柏荷和他握手,她大概是从他骨节的茧子中分辨出出他的军医身份,“我是巡猎的弓手,狐人柏荷,请多多指教,椒丘大夫。”
椒丘并不奇怪,因为她可能是从收留她的青丘卫口中得知他的信息的。
他们寒暄了几句。